江燃以為謝泛一定很想刪除指紋，會跟他來句“擇日不如撞日”之類的話。
沒想到等了半天，對面只回了句：再說。
這一再，一周過去了。
江燃在奶奶這住著，盯著她按時吃藥。
在奶奶又一次念叨著白花錢的時候，江燃收到了一條消息，是之前同小區(qū)的一個阿姨。
江燃之前給她兒子教過三個月的初二數(shù)學。
林阿姨：小燃，你應該考完試了吧，阿姨想問問你寒假有沒有空再給小北上兩個月課。
林阿姨：還有一學期就要中考了，他這數(shù)學又開始滑坡了，我有些著急。
這小孩江燃記憶深刻，不笨，但是特別愛玩，得人抽著才能學進去。
他媽太溫柔了，根本管不住。
他爸又是個不管事兒的，江燃給他當了三個月家教差點沒忍住揍他。
不過倒也還在可控范圍內(nèi)。
按照往常江燃肯定會接，但現(xiàn)在他有些猶豫。
從奶奶家過去實在太遠了，得不償失，要接也只能線上。
可線上的話江燃又不放心把電子設備交到小北手里，他怕到時候還得打車過去抽小孩。
林阿姨：你物理成績我記得好像也不錯，要不試試一起教了。
林阿姨：會給你雙份工資的，兩小時一百六，一三五數(shù)學，二四六物理，周日數(shù)學加物理，你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非?？梢裕?/p>
不就是備兩門課嗎？順手的事兒。
江燃手指剛落到屏幕上，下一秒又清醒了。
不行，要是每天都上課的話他就得去那邊找個地方住，奶奶日常吃藥就沒人盯著了，而且還得關(guān)注她會不會再出現(xiàn)不認人的情況。
江燃愣神之際，院子略有些銹的大門咔嚓了一下。
他透過窗戶往外掃了眼，男人衣冠楚楚地下了車，在看到江燃時招了下手。
“出來拿東西?！苯缀傲寺?，打開后備箱。
奶奶比江燃動作還快，耳朵都好使不少，放下杯子，拄著門后的棍兒就出去了。
說棍兒是因為那確實是根棍兒，是江燃上初中那會兒出去爬山撿回來的，很順溜，長度也合適老太太拄著，現(xiàn)在上頭都被盤光滑了，非常趁手。
江燃收起手機，出去后聽到江兆擰著眉訓他：“這么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出來拿東西，回家就往屋里一窩，什么事兒都不管?！?/p>
江燃沒說話。
自從上上周起他就憋著一口氣，說不出來是沖誰，但就是上不來也下不去。
“你少說兩句，”奶奶拍了拍江兆的背，“小燃上周還帶我去醫(yī)院看病了，挺能辦事兒的。”
“那醫(yī)生怎么說？”江兆問。
“醫(yī)生嘛，都喜歡夸張，沒病都得說有病，”奶奶說，“其實一點事兒沒有，白讓小燃花錢……”
四十六遍了。
這句話，念叨四十六遍了。
醫(yī)生一周不知道得打多少噴嚏，腹肌都打出來了吧。
江燃把剛從后備箱里拿出來的一袋面粉又扔了回去，在“咚”的一聲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奶奶話還沒說完，看到江燃突然要走，趕忙在后面喊了兩聲。
江兆不是很在意：“讓他走，都是他媽給慣的毛病?！?/p>
江燃從路口出來站在指示牌下愣了會兒，想清楚了那股火是因為什么。
家里沒人把他當人，爸媽離婚不通知結(jié)果，出租房子也不告訴他，奶奶也并不需要他帶著去看病。
如果是江兆帶奶奶去，那奶奶肯定會夸江兆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關(guān)心她的身體。
換他就是白忙活、浪費錢。
煩。
他要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就好了，多一點情感維系都不需要。
江燃拿出手機，沒再猶豫，給林阿姨回復。
江燃：好的，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去了解一下小北現(xiàn)在的基礎，我好備課。
接著，他打了輛去最近公交站的車。
至于去哪，他暫時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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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泛這一周在嘗試遵醫(yī)囑，每天盡量不熬夜。
但這個東西真沒辦法控制。
有時候閉眼幾個小時也不見得就一定能睡著，有時候又莫名其妙覺得困。
比如現(xiàn)在，上午十點半，距離他起床也就兩小時，不知道哪門子的困意。
謝泛嘆了口氣，手指在手機上劃拉著，把所有能看的APP都看了一遍。
最后定格在微信朋友圈上。
一張坐在車里往外拍的照片，能看出模糊的樹影，還有車窗上的反光。
文案是個癟著嘴不高興的黃豆表情。
謝泛盯著照片上的車窗看了一會兒，幾度想要點進江燃的主頁，但最后還是忍住了，往下繼續(xù)翻著朋友圈。
上次聊天他還挺糾結(jié)，到最后也沒把話說死。
雖然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無論發(fā)展什么關(guān)系都不合適，但不管是發(fā)展還是扼殺，他都不是很想選，不如拖著。
謝泛翻了幾下覺得沒意思，丟下手機去隔壁房間工作。
等他餓了想點個外賣時才發(fā)現(xiàn)江燃竟然給他發(fā)了條消息，就在五分鐘前。
燃點：在嗎？
謝泛嘖了聲回復：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發(fā)消息很欠？
江燃秒回。
燃點：我來小區(qū)一趟，順便刪個指紋。
謝泛：來小區(qū)干嘛？上次來落東西了？是不是想起腦子沒帶走？
燃點：……
燃點：給隔壁樓小孩補課，先了解下他的進度，我好備課。
嚯，謝泛有些驚訝，看不出江燃還能給人補課，他明明挺被動一個人。
燃點：你吃飯了嗎？
來了，又繞回請吃飯上了。
燃點：我給你樓下打包一份牛肉面，就當請你吃飯了。
謝泛拿著手機窩進沙發(fā)里，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沒問過江燃準備請他吃什么。
牛肉面也算請吃飯？
他還以為……
算了，不以為了。
謝泛：OK，二細，不要香菜。
江燃敲門的時候謝泛立馬就彈了起來。
他餓。
非常餓。
餓到謝泛打開門第一句話就是：“這牛肉面買得夠費勁的，你是去屠宰場給我現(xiàn)殺了嗎？”
江燃把面遞給他，一聲不吭地掏出手機邊看邊在指紋鎖上按著。
幾分鐘后。
“好了，”江燃說，“我關(guān)門試一下?！?/p>
話音剛落，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緊接著，外面?zhèn)鱽硪宦暋爸讣y識別失敗，請重新嘗試?！?/p>
謝泛哎了聲，一把拉開門，看到的就是江燃準備離開的身影。
“回來?！敝x泛敲了敲門框。
江燃回頭看他。
“怎么了這是？”謝泛說，“我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