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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弟弟那場續(xù)命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二十歲那年,我走進(jìn)了沒有麻醉師的地下手術(shù)室,

賣掉了我的左腎。中介給了我一張支票,上面的數(shù)字足夠支付我弟弟蘇然所有的醫(yī)療費用,

還綽綽有余。十年后,我站在人潮洶涌的街頭,抬頭看著市中心最高的那棟寫字樓頂端,

財經(jīng)新聞?wù)趯崟r播報?!吧虡I(yè)巨擘嚴(yán)赫,于今日凌晨在其辦公室跳樓身亡,

其創(chuàng)立的‘啟明科技’集團(tuán)被對手公司‘天寰集團(tuán)’全面收購,名下所有資產(chǎn)均被凍結(jié)。

”新聞畫面一轉(zhuǎn),一個穿著囚服的瘦弱女孩被兩名法警押送著,從少年管教所里走出來。

她那雙空洞又充滿恨意的眼睛,透過屏幕,精準(zhǔn)地刺入我的心臟。那是嚴(yán)赫的女兒,嚴(yán)微。

而他那個十年前接受了我腎臟的兒子,嚴(yán)曦,

早在半年前的一場“意外”車禍中就已經(jīng)去世了。我關(guān)掉手機(jī),

將杯中早已冰冷的咖啡一飲而盡。那筆賬,原來還沒有算清。那么,是時候回去,

討回這筆遲到了十年的血債了。1時至今日,每當(dāng)我觸摸到左后腰那條猙獰的疤痕時,

心頭涌起的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屈辱和疼痛,而是一種尖銳的、淬了毒的悔恨??扇绻麜r間倒流,

我知道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那時的我和弟弟,真的已經(jīng)站在了懸崖邊上。

我是個孤兒,被養(yǎng)父母從福利院帶回家,他們給了我一個家,

和一個名叫蘇然的、體弱多病的弟弟。一場意外帶走了他們,

只留下我和年僅八歲的蘇然相依為命。蘇然患有先天性的擴(kuò)張型心肌病,醫(yī)生說,

唯一能根治的辦法就是心臟移植。手術(shù)費、后續(xù)的抗排異藥物,

加起來是一個我不敢想象的天文數(shù)字——整整一百萬。我們住的老房子,

連同里面所有破舊的家當(dāng),全部變賣,也只湊了不到二十萬。還差八十萬?!敖?,

我們不治了?!辈〈采系奶K然,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卻努力對我微笑,“我也活了八年了,

夠本了。總不能讓你為了我,以后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蔽椅兆∷鶝龅氖?,搖著頭,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寧愿一輩子睡天橋底下,也不能沒有你。小然,我們……一定得治。

”他把我抱住,瘦弱的身體在我懷里輕輕顫抖。我們姐弟倆,

在那間充滿了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哭得肝腸寸斷。那是一個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凜冬。

我們都明白,八十萬,對于兩個未成年的孤兒來說,意味著什么。我沒有親人,只有他。

可我……卻沒有能救他命的八十萬。但十九歲的我,擁有的,

是足以對抗全世界的勇氣和決絕。當(dāng)中介的刀劃開我皮膚的時候,

劇烈的疼痛讓我?guī)缀趸杷肋^去??墒窃谀情g昏暗、骯臟的地下手術(shù)室里,我透過晃動的燈光,

仿佛看到了蘇然重新跳動的心臟。弟弟,有救了!這是我能為他找到的,唯一的生路。

2買走我腎臟的人,是啟明科技的董事長,嚴(yán)赫。他趕到中介安排的私人診所時,

我的傷口已經(jīng)草草縫合完畢。他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穿著得體的西裝,

眉宇間卻帶著無法掩飾的焦慮和疲憊。他半蹲在我床邊,看著我慘白的臉,

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有感激,有憐憫,更有深深的不忍?!昂⒆?,

”他的聲音沙啞而沉重,“真是……難為你了。以后的人生,

該怎么辦啊……”我把頭扭向另一邊,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做了交易。配不上他眼中的那份真誠的痛惜。嚴(yán)赫的妻子林蔓阿姨,

親自過來照顧我。她是一個溫柔到骨子里的女人。她會耐心地幫我擦拭身體,會把雞湯吹溫,

一勺一勺地喂到我嘴里。那種屬于母親的、細(xì)膩的關(guān)懷,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和我那早已模糊了面容的養(yǎng)母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同病房的一個大姐悄悄提醒我:“小姑娘,你可得當(dāng)心點,他們這是糖衣炮彈,

就是想讓你心軟,以后別再拿這件事去糾纏他們。”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間豎起了防備。

我開始刻意地拒絕他們的好意,用冷漠來武裝自己。可他們夫婦倆,

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我的疏離,依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安慰我,

甚至還請了心理醫(yī)生來疏導(dǎo)我的情緒。出院那天,嚴(yán)赫和林蔓阿姨親自開車送我。

當(dāng)他們看到我和蘇然擠在那個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時,眼中的震驚和心疼是那么真實。

屋里家徒四壁,蘇然的臉色因為病痛而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

嚴(yán)赫拿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我們那張破舊的桌子上?!昂⒆?,這里是一百萬,

是我們對你的補(bǔ)償,你收下。后續(xù)小然的治療費用,我們也會全部承擔(dān)。

”我羞愧地低下了頭。這個數(shù)字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我的預(yù)料。中介當(dāng)初跟我說的價格,只有五十萬。

我知道,啟明科技雖然是大公司,但嚴(yán)赫本人卻是出了名的慈善家,

他的錢大多都用在了公益事業(yè)上。我缺錢,

但……我不能沒有底線地去敲詐一個真正善良的人。雖然,我不知道用身體換錢的自己,

還有沒有資格談?wù)摗暗拙€”這兩個字?!疤嗔耍也荒芤??!绷致⒁堂业念^,

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孩子,別不好意思。你以后的人生還長著呢,拿著這筆錢,

去好好讀個書,學(xué)一門手藝。”我低著頭,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卻只能梗著脖子,

倔強(qiáng)地?fù)u頭。我只抽出了五十萬,把剩下的決絕地推了回去。

蘇然驚訝地看著桌上的那筆巨款,又看看我,年幼的他似乎瞬間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里,

閃過一絲超越年齡的、了然的心痛。誰也不知道,那個乖巧懂事的八歲男孩,

為什么會突然撲到我懷里,放聲大哭。只有我,低著頭,不敢看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眼睛。

我害怕,在他們清澈的眼眸里,看到我卑劣、骯臟、丑陋的倒影。最終,

嚴(yán)赫夫婦沒能拗過我,被我近乎無禮地推出了門外。連同那多出來的五十萬,

也被我硬塞回了他們手里。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很過分,可我真的不知道,

除了這種粗暴的方式,我還能怎樣去面對這份滾燙的、幾乎要將我融化的善良。那天晚上,

蘇然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沒有人比他更難過。我只是后悔,

為什么沒有把這件事藏得更好一點,這么快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第二天,

我們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搬出了這間破舊的出租屋,住進(jìn)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個小旅館。

也徹底告別了那個我們稱之為“家”的地方。我沒有家了,但我還有弟弟。有弟弟在,

哪里都是家。**3. **蘇然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非常成功。出院后,

我們卻面臨著無處可去的窘境。無論是租房,還是繼續(xù)住旅館,都會消耗掉一大筆錢。

我們手里的每一分,都必須花在刀刃上。蘇然后續(xù)的抗排異治療到底需要多少錢,

我心里完全沒底。我只能最大程度地縮減開支。有很多瞬間,我都在后悔,

當(dāng)初為什么沒有收下那另外的五十萬??晌矣智逦刂溃绻麜r光能夠倒流,

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如果收下了那筆錢,我那被壓彎的脊梁,

恐怕這輩子都再也挺不直了。我們在一個老舊小區(qū)的頂樓,租下了一個加蓋的鐵皮房。

冬冷夏熱,但租金便宜。我找到了一份在餐廳后廚洗碗的工作。一邊照顧蘇然,

一邊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一樣連軸轉(zhuǎn)。晚上,我還會去夜市擺地攤,賣些廉價的小飾品。

那是我離深淵最近的一段日子。我看到了無數(shù)可以快速掙錢的方法,

那些方法都帶著曖昧的、危險的顏色。最后,是蘇然那雙清澈的眼睛把我拉了回來。

如果我真的墮落了,他知道了,恐怕寧愿死,也不會再吃下一顆抗排異的藥。

嚴(yán)赫和林蔓阿姨在這期間,又來看過我們一次。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費盡周折,

才打聽到我們這個臨時的家的。“蘇沉,”嚴(yán)赫看著我布滿凍瘡和裂口的手,滿眼心疼,

“其實你可以來我的公司上班,我給你安排一個輕松的文職崗位?!蔽业闹讣?,

狠狠地嵌進(jìn)了掌心。倔強(qiáng)和自卑讓我像一只刺猬,豎起了滿身的尖刺?!拜p松的崗位,

工資肯定不高吧。嚴(yán)總這是在做慈善,打算給我開后門,發(fā)高薪嗎?

”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卻冷笑一聲,并不領(lǐng)情:“可我不需要。你是在可憐我們嗎?

我靠自己,同樣可以把弟弟照顧得很好。”他們夫婦倆張了張嘴,一臉的痛心,

卻什么都沒再說。蘇-然似乎很害怕,他躲在我身后,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小聲地說:“謝謝叔叔阿姨,我姐姐很厲害的,我們……我們很好。

”嚴(yán)赫夫婦最后只留下了一聲沉重的嘆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諒我的無禮,

原諒我這顆既自卑又敏感的、丑陋的心。我所有堅強(qiáng)的偽裝,

都是以那些不堪的過往作為支撐。我不是一個好人。至少在那個時候,我不覺得我是。

蘇然也哭了:“姐,是不是我拖累你了?我是不是一個很多余的累贅?”我害怕地轉(zhuǎn)身,

緊緊抱住他:“不許你這么說!我只有你了,小然。你好好的,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是,真的會好起來嗎?看著弟弟因為長期服用藥物而有些浮腫的臉,我的心底,

埋下了一顆名為“絕望”的種子。那天晚上,我們家門口,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了一個旅行包。

上面放著幾套全新的、適合蘇然這個年紀(jì)穿的衣服和球鞋,下面,是整整五十萬現(xiàn)金。

五十萬。又是一個敏感的數(shù)字。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誰。我撥通了嚴(yán)赫的電話,響了很久,

卻始終無人接聽。蘇然摸著我粗糙的手指,輕聲說:“姐,別打了,我們收下吧。

以后……我們長大了,再想辦法還給他們?!蔽叶ǘǖ乜粗艿埽请p清澈的眸子里,

盛滿了讓人心碎的懂事和心疼。我點了點頭,扭過頭,讓眼淚無聲地流進(jìn)黑暗里。

那是屬于年少的我,最后的一點倔強(qiáng)和隱忍。**4. **那個冬天,是我人生中最疲憊,

卻也最充實的一年。白天在餐廳打工,晚上去夜市擺攤。累到站著都能睡著。雖然很累,

但每個月還算可觀的收入,以及那筆“意外之財”,依舊讓我過得憂心忡忡。

蘇然每個月一次的復(fù)查,各種藥物的費用,還有為了讓他身體快點好起來的營養(yǎng)費,

這些都是不能節(jié)省的開支。醫(yī)生說,如果營養(yǎng)跟得上,身體底子好,

藥物的副作用也能相對減輕一些。那段時間,蘇然多吃一口飯,多喝一碗湯,

都能讓我開心很久。仿佛他吃進(jìn)去的不是食物,而是生命的能量。四次復(fù)查結(jié)束,

要做一次全面的身體評估。我在餐廳后廚洗碗的時候,接到了主治醫(yī)生的電話?!疤K沉,

你弟弟的恢復(fù)情況……不太理想。檢查結(jié)果顯示,

他的身體對目前的抗排異藥物產(chǎn)生了抗藥性,出現(xiàn)了明顯的排異反應(yīng)。

”周圍是碗碟碰撞的嘈雜聲,和同事們的說笑聲。我卻站在原地,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無助地蹲下身,放聲大哭。為什么?為什么我們拼盡了全力,

還是要面對這樣一個殘酷的結(jié)果?幸運女神,真的就不能稍微眷顧一下我們嗎?

那天我提前請了假。偷偷去見了主治醫(yī)生,得到的后續(xù)治療方案,

是一聲又一聲于心不忍、卻又無能為力的嘆息。醫(yī)生是一個很溫和的中年男人,

他說:“孩子,帶你弟弟回家吧。不要再把錢,往醫(yī)院這個無底洞里填了。

”“讓他吃點想吃的,玩點想玩的,開開心心地度過剩下的日子吧?!蔽抑浪呛眯模?/p>

可我一個字都聽不進(jìn)去。這就像是死神的判決書,讓一直堅信奇跡會發(fā)生的我,

根本無法接受。“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就放棄治療回家,小然……后續(xù)會怎么樣?”“會呼吸困難,

會全身浮腫,會很痛苦……”醫(yī)生越說,聲音越小。他已經(jīng)不忍再看我的眼睛,

低頭假裝在整理病歷?!叭绻覉猿忠委熌??”我還是不甘心。醫(yī)生抬頭,定定地看著我,

壓低了聲音說:“你堅持治療……你弟弟,依舊還是要經(jīng)歷這些痛苦,甚至……更痛苦。

”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我在醫(yī)院的樓梯間,

想把眼淚擦干再去病房找蘇然,可小小的眼睛,怎么能裝得下這么多的悲傷。

我擦了半個多小時,眼淚還是擦不干凈。旁邊一個同樣在抽煙的大叔,也是滿臉愁容。

他看著我哭,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有些發(fā)皺的紙巾遞給我?!翱蘧昧藗?,擦擦吧。

”他的滄桑和疲憊,讓我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有親人,正在這棟樓里與死神搏斗。

世人皆苦,各有各的苦。那么……就想辦法,讓蘇然人生的最后一程,甜一點吧。

或許是今天回來得早,我正好碰見了林蔓阿姨。蘇然的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個精致的保溫桶。

我推門進(jìn)去,滿屋都是排骨湯的香氣。這個味道,我很熟悉。我的鼻音很重:“謝謝阿姨。

明天開始就不用送了,這段時間,謝謝您總來看小然?!边@一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感謝。

我不是傻子,早就該察覺到,那些營養(yǎng)均衡、味道可口的三餐,并非來自普通的外賣。

普通的外賣,不會讓蘇然每次在我問起時,都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普通的外賣,

更不會用這種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精致的保溫桶送過來。**5. **“小然,

我們回家吧?!蔽矣昧ζ约旱拇笸?,強(qiáng)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告訴自己,

絕對不能在弟弟面前哭。他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笑著捏了捏我的臉:“好,

回家。姐姐,我想吃你做的可樂雞翅?!彼裁炊紱]問,卻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用剩下的錢,在市中心租下了一套有電梯的高層公寓。房間不大,但落地窗外的陽光,

卻異常明媚。很溫暖,不潮濕,墻壁上也沒有任何發(fā)霉的斑點。站在陽臺上,

甚至能看到遠(yuǎn)處城市公園里,隨風(fēng)搖曳的摩天輪。我們開始過著一種倒計時一般的生活。

所有短暫的美好,都像是偷來的。我的心里,時時刻刻都充滿了不安和恐懼。而蘇然,

每天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樣?!敖悖院笪易吡?,你就去嚴(yán)叔叔他們公司上班吧。

他們是好人,你跟著他們,肯定不會吃虧?!薄翱蓸冯u翅的湯汁,下次可以多留一點,

拌飯吃味道更好。”“你別再買那些打折的衣服了,對自己好一點,

女孩子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姐,我走了以后,你就把我燒成灰,撒進(jìn)大海里就行。

千萬別買什么墓地,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那段歲月。只記得,我的每一個夜晚,都是在淚水中度過的。

枕巾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無助、恐懼、悲傷、害怕離別??煞蛛x的那一天,

還是按下了加速鍵。我的祈禱,并沒有換來奇跡。蘇然離開的那天,是個黃昏。

他固執(zhí)地要我?guī)窍碌墓珗@。我推著輪椅,走在灑滿金色余暉的小路上。我們都茫然地,

不知道終點在哪里。蘇然已經(jīng)瘦得脫了相,他吊著最后一口氣,問我,

能不能給他買一個棉花糖。他說,他嘴里好苦,好像吃一點甜的東西。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

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我的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我的身體,

像一具被大腦操控的機(jī)器,瘋了一樣地推著蘇然,四處尋找賣棉花糖的小攤。

我買下了那個攤位上,最大、最漂亮的一個。蘇然舔了一口,

對我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真甜啊?!泵藁ㄌ沁€沒吃完,他就靠在輪椅上,閉上了眼睛。

他嘴里還在模糊地呢喃著:“終于……不用再拖累姐姐了……”我只感覺到,

他放在我頭頂?shù)氖?,無力地滑落。隨之一起墜落的,是我轟然倒塌的信仰和整個世界。

我低低地哭出聲來。雖然心里早已有了預(yù)感,可當(dāng)離別真的來臨時,我還是無法置信。

我輕輕牽起蘇然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我沒有家了,

也沒有弟弟了。心口的位置,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鈍鈍地疼。我聽見心底的某一根弦,

“啪”地一聲,應(yīng)聲而斷。我推著蘇然冰冷的身體,從黃昏走到黑夜。又從深夜,走到黎明。

麻木,而茫然。當(dāng)意識重新回籠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家寵物善終服務(wù)中心的門口。

“你們這里……可以火化嗎?”我的靈魂仿佛已經(jīng)抽離,另一個我,

正機(jī)械地看著這具行尸走肉般的軀殼。接待我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她看到輪椅上安靜得不像話的蘇然時,近乎崩潰地、不可置信地問我:“你……你推著的,

不會是……”我木然地點了點頭。她驚慌地叫來了她的同事,一群人圍著我,

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他們的眼神里,有驚恐,有荒唐,更有同情。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五十萬,夠不夠把他送走,再給他找一個,能看到海的地方?”我艱難地吞咽著口水,

嗓子干啞得像是要燒起來。頓了頓,我補(bǔ)充道:“我只有這么多了?!甭牭竭@話,

幾個人都面露不忍。他們圍在一起商量了很久,好像還打了好幾個電話,在幫我申請什么。

最后,那個年輕的女孩走過來,對我說:“我們老板說,所有的費用都給你免了。另外,

他在海邊有一塊私人墓地,位置很好,可以分一小塊出來,給你弟弟用。

”他們給我拿來了水和面包,我卻食不知味,嘴里澀得發(fā)苦。心口的那個大洞,

冷風(fēng)正呼呼地往里灌。所有的食物,好像都從那里,漏走了。**6. **蘇然下葬那天,

嚴(yán)赫和林蔓阿姨都來了。墓碑前,我們?nèi)齻€人,孤零零地站著。我的眼淚,似乎已經(jīng)流干了,

只剩下麻木的絕望和悲傷,像一張網(wǎng),將我密不透風(fēng)地包裹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掙脫。

簡單的葬禮結(jié)束,嚴(yán)赫說:“走吧,孩子,一起去吃頓飯?!蔽尹c了點頭,

倔強(qiáng)地開口:“我請。如果不讓我付錢,那我就不去了?!绷致⒁绦χ统鰸窠?,

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痕和灰塵:“好,聽你的。”街邊的一家小餐館,

我盤算著口袋里僅剩的幾百塊錢,點了三個家常菜?!疤K沉,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嚴(yán)赫問道。我沉默著,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一滴冰冷的眼淚,冷不丁地滑進(jìn)碗里,

混著米飯,被我一起咽進(jìn)了嘴里,又酸又澀。未來?打算?我還能有未來嗎?弟弟不在了,

我一個人,該如何走向那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未來?我囁嚅著開口,

聲音沙?。骸皣?yán)叔叔……您其實,早就知道,我是故意賣腎的吧?”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繼續(xù)說:“那個中介,我后來去找過他。他告訴我,是您讓他那么做的,您怕我年紀(jì)小,

拿著錢會走上歪路。”我抬起頭,嚴(yán)赫和林蔓阿姨的眼中,盛滿了痛惜,

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責(zé)怪和憤怒。這讓我的羞愧,更加無處遁形。他說:“蘇沉,你知道嗎?

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孩子?!彼f的很認(rèn)真,那種真摯,是我從未見過的。我的心里,

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一股暖流,瞬間涌遍全身,灼得我臉頰發(fā)燙。

我……是一個很好的人嗎?我用那樣不堪的方式,和他們做了一場交易。我不懂,

他們?yōu)槭裁催€要這樣對我?是因為我可憐嗎?可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時此刻,

他們真的像一束光,溫暖了我冰冷的人生?!爸x謝!那筆錢,我會還給你們的。我一定會!

”我放下筷子,鄭重地承諾。林蔓阿姨急忙拉住我的手:“我們不是那個意思。蘇沉,

你才十九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和你叔叔,只是希望能幫你一把。”我站起身,對著他們,

深深地鞠了一躬?!拔視煤玫鼗钕氯?,成為一個很好的人。就算……就算沒有大的出息,

也絕對不會再去做不好的事。”我的心里一片慌亂,那里長滿了荒蕪的野草。沒有人教過我,

該如何去面對這樣陌生而洶涌的善意。我?guī)缀跏菉Z門而出,狼狽地逃離了那個讓我感到溫暖,

卻又無所適從的地方。手機(jī)上,收到了林蔓阿姨發(fā)來的短信:“有任何困難,

隨時給阿姨打電話。蘇沉,阿姨很喜歡你,你是一個很好的人?!蔽摇⒑?、喜、歡、你。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這句話,像一道魔咒,莫名地讓我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

在后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歲月里,每當(dāng)我感到喪氣、絕望的時候,我都會把這條短信翻出來,

看上一遍又一遍。它就像一座燈塔,照亮著我那片冰冷又灰暗的人生海域。

**7. **后來,我用打工攢下的錢,去讀了大學(xué),學(xué)了金融。畢業(yè)后,

我順利地進(jìn)入了一家投資公司。我像一臺上滿了發(fā)條的機(jī)器,瘋狂地工作,學(xué)習(xí),

汲取著所有我能接觸到的知識。我的業(yè)績,很快就做到了公司第一。那筆五十萬的“補(bǔ)償”,

我也終于攢夠了。只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五年。雖遲,但到。過年的時候,

林蔓阿姨又發(fā)來了邀請,讓我去他們家一起吃年夜飯。這一次,我沒有再拒絕。我在屏幕上,

敲下了一個“好”字。這五年,啟明科技的規(guī)模,又?jǐn)U大了好幾倍。嚴(yán)赫的名字,

也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各種財經(jīng)和慈善新聞上。在我看來,好人,就應(yīng)該這樣,越來越好。

我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上門,林蔓阿姨嗔怪地在我胳膊上輕捶了一下:“下次再這么破費,

阿姨可要拿家法伺候了。”我笑著說:“那下次,您可得輕點打。”除夕夜,他們家很熱鬧,

親朋好友坐了滿滿一屋子。林蔓阿姨給小孩子們發(fā)紅包,輪到我的時候,

她悄悄塞了一個特別厚的給我:“把前幾年的,都給你補(bǔ)上。”我吃驚地抬頭,

推搡著想要拒絕。她眉頭一皺,佯裝生氣:“快收著!大過年的,不許惹我生氣。

”我的眼眶一熱,努力把那股奔涌的濕意壓了回去。抬頭,

正對上嚴(yán)赫叔叔帶著些許醉意的眼睛。他朝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疤K沉,以后要常回來。

你林阿姨做的紅燒肉,可是一絕?!彼麧M眼笑意地,向身邊的朋友們介紹我。

“這是我的一個……忘年交,蘇沉。可是個名人,我們金融圈的后起之秀,這丫頭,

厲害著呢?!彼欠N與有榮焉的驕傲,讓我紅著臉,有些手足無措地跟長輩們打招呼。

手心里突然被塞進(jìn)了一只溫暖的小手:“姐姐,你陪我去玩樂高吧?!眹?yán)微是嚴(yán)赫的獨生女,

那年才十二歲。她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滿臉都寫著“快夸我”?!拔野忠缓榷啵?/p>

就喜歡拉著我表演才藝。你看我好吧,成功地把你給解救出來了。

”我拱手道謝:“多謝小女俠仗義出手。”熱鬧的客廳,與我們一門之隔。

我和嚴(yán)微盤腿坐在她的玩具房里,一邊聊天,一邊拼著一個巨大的城堡。她的小眼睛,

好幾次都瞟向我后腰的位置,那里,即使隔著厚厚的毛衣,疤痕的輪廓也依稀可見。

她欲言又止,卻又因為良好的教養(yǎng),沒有直接開口詢問。我把城堡的尖頂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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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4 20:1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