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個無父無母的小道姑。還在后山撿到了一個瀕死的泥人。我以為,
我拿的是救贖文里懸壺濟世的神醫(yī)劇本。直到他傷愈,鐵甲加身,帶我回了王府。
將軍確實戰(zhàn)功赫赫,權(quán)傾朝野??伤€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當(dāng)朝公主。
高坐主位的公主冷冷瞧我,輕蔑地笑了:“哥哥,這就是你找來為我試藥的藥人?
看著倒還算干凈。”我渾身一僵。完了,我好像是瘋批公主追夫火葬場文里的炮灰藥引。
1“哥哥,這就是你找來為我試藥的藥人?”“看著倒還算干凈。
”高坐主位的公主趙寧安冷冷瞧我,語氣輕蔑。她身旁的將軍蕭玦,
也就是我從后山撿回來的那個泥人,聞言身形一僵。他沒有看我,
而是側(cè)頭對公主溫聲解釋:“寧安,她叫阿尋,是我的救命恩人?!薄叭舴撬?,
我早已死在關(guān)外?!壁w寧安嗤笑一聲,漂亮的鳳眼淬著冰:“所以呢?”“讓她來當(dāng)藥人,
就是你的報恩方式?”“用她的命,換我的命?”蕭玦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被堅定取代?!皩幇玻愕纳眢w等不起了。”“只有這個法子,
才能試出你身上奇毒的解藥?!薄澳惴判?,我會護她周全,事成之后,定會許她一世榮華。
”我站在殿中,如墜冰窟。原來,他帶我回來,不是報恩,是報仇。原來,我以為的救贖,
不過是另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我看著蕭玦,那個在我道觀里養(yǎng)傷時,會笨拙地為我束發(fā),
會眼巴巴地跟在我身后叫我“阿尋姐姐”的男人。此刻的他,鐵甲錚錚,面容冷峻,
眼中再無半分我熟悉的依賴與溫柔。只有權(quán)衡利弊的冷漠。趙寧安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
她懶懶地抬手,指向我?!皝砣?,帶她下去?!薄皬慕裉炱穑褪俏业乃幑拮?。
”“一天試一種毒,什么時候死了,什么時候算完。”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上前,
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我沒有掙扎,只是死死地盯著蕭玦。他終于肯看我了。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躲閃,薄唇緊抿,最終只化為一句幾不可聞的嘆息?!鞍?,委屈你了?!蔽倚α?。
何止是委屈。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2我被關(guān)進了一間偏僻的廂房,窗戶被木條釘死,
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縫隙透光。每天,都會有人送來飯菜和一碗漆黑的湯藥。那藥,氣味腥臭,
一看便知是劇毒之物。第一個婆子端著藥碗進來時,滿臉橫肉,眼神兇惡。“喝了它。
”我看著碗里翻滾的黑色液體,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婆子見我不動,不耐煩地捏住我的下巴,
就要強行灌進去。我猛地抬眼,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這藥,是斷腸草配鶴頂紅,
輔以七步蛇的蛇膽?!薄昂认氯?,不出半刻鐘,便會七竅流血,腸穿肚爛而死。
”“公主是想解毒,還是想直接殺了我?”婆子動作一頓,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我繼續(xù)道:“我是道門弟子,自幼熟讀醫(yī)經(jīng)毒典,這點東西,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你若想交差,就去回稟公主,說這藥我已經(jīng)試了,毒性太烈,尚需改良。
”“你若想我死,現(xiàn)在就灌進來,只是公主怪罪下來,你一個奴才,擔(dān)待得起嗎?
”婆子被我唬住了,猶豫半晌,終是端著藥碗退了出去。當(dāng)天深夜,房門被推開。
趙寧安一襲紅衣,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遣退了下人,自己坐在桌邊,靜靜地看著我。
“你懂醫(yī)?”我點點頭:“略知一二?!彼壑虚W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似是譏諷,
又似是悲哀?!澳悄憧芍抑械氖鞘裁炊??”我搖頭。她伸出皓腕,褪下衣袖,
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上面,有一道詭異的紅色絲線,從手腕一直蔓延到臂彎,
像一條活著的蟲子?!按硕久麨椤男M’?!彼穆曇粲挠捻懫?,帶著一絲絕望的恨意。
“是我及笄那天,蕭玦送我的定情信物?!薄八f,此生此世,永不負我。若他死了,
我絕不獨活。若他負我,便叫我……痛不欲生。”我心中巨震。同心蠱?這世上,
根本沒有這種蠱。我死死盯著那道紅線,一個更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3“他騙了你。
”我的聲音有些干澀。趙寧安猛地抬頭,眼中迸射出厲芒:“你什么意思?
”“這不是同心蠱,是子母蠱?!蔽乙蛔忠活D道:“你身上的是子蠱,中蠱之人,
性命便操控在擁有母蠱的人手中?!薄澳感M不死,子蠱無解?!薄岸摇蔽翌D了頓,
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殘忍地吐出后半句話。“擁有母蠱的人,并非蕭玦?!薄笆裁??
”趙寧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流了出來?!安豢赡埽?/p>
這絕對不可能!”“他親口對我說的,母蠱就在他心口,與他血脈相連!
”我冷靜地看著她:“公主若不信,大可一試?!薄白幽感M有一個特性,
母蠱宿主一旦靠近子蠱宿主十步之內(nèi),子蠱便會產(chǎn)生劇痛,以示警示?!薄澳忝看我娝?,
是否都心如刀絞,痛不欲生?”趙寧安的笑聲戛然而止。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了。每一次,每一次蕭玦靠近她,
她都痛得像是五臟六腑都被人活活撕開。她一直以為,那是他沾染了外面女人的氣息,
是蠱蟲在懲罰他的不忠。原來……原來竟是這個原因?“不……”她失魂落魄地搖頭,
眼中滿是破碎的絕望?!澳悄感M……會在誰身上?”我看著她,輕輕吐出三個字?!安恢?。
”4但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那晚,蕭玦又來了。他提著食盒,
里面是我最愛吃的桂花糕。他將食盒放在桌上,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的溫柔?!鞍ぃ?/p>
是我對不住你?!薄暗葘幇驳亩窘饬?,我便帶你離開這里,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
我們……”“我們?nèi)绾??”我打斷他,抬眼看他。月光從窗縫里透進來,照在他英俊的臉上,
落下一片明明暗暗的陰影。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得可怕。“蕭玦,你當(dāng)初在后山,
傷得那么重,身邊卻一個護衛(wèi)都沒有?!薄澳阏f你是被敵軍圍困,拼死才殺出重圍。
”“可我救你時,你身上雖有傷,卻并不致命,真正讓你昏迷不醒的,是你后腦的重擊。
”“那不像是刀劍傷,倒像是……被鈍器從背后偷襲。”蕭玦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眼底的溫情剎那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鞍ぃ愕降紫胝f什么?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拔蚁胝f,你根本不是被敵軍所傷,而是被自己人暗算了。
”“而那個人,算準(zhǔn)了你會掉進我道觀的后山,算準(zhǔn)了我會救你,更算準(zhǔn)了,
你會把我?guī)Щ貋?,給公主當(dāng)藥引。”“這一切,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局。
”“一場……針對我和公主的局?!笔挮i沉默了。良久的沉默,幾乎要將空氣都凝固。最后,
他緩緩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笆?。”只有一個字。卻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渾身都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滔天的憤怒。
我以為我拿的是救贖劇本,結(jié)果是炮灰劇本。我以為我是炮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還是個關(guān)鍵道具。
我所有的善意,我所有的付出,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可以隨意利用的棋子?!盀槭裁矗?/p>
”我啞聲問。“因為你的血。”5蕭玦看著我,眼神平靜得近乎殘忍?!澳闶羌冴栔w,
百年難遇,你的血,是天下至純至陽之物,是解百毒最好的藥引?!薄耙彩谴邉幼幽感M,
讓子蠱宿主徹底淪為傀儡的……最后一道引子?!蔽覐氐捉┳×?。完了。
我好像不是炮灰藥引。
是瘋批公主追夫火葬場文里……那個最終極、最關(guān)鍵、能把所有人都送上西天的……大殺器。
我醒悟了。他們不是要我的命。他們是要我,變成一把刀。一把能徹底毀掉趙寧安,
也能徹底控制住蕭玦的刀。而那個持刀人,就藏在暗處,得意地看著我們所有人,
在他的棋盤上掙扎。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笆挮i?!蔽艺酒鹕?,
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想救公主,我也想活命?!薄拔覀儯献靼?。
”蕭玦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個建議。他審視地看著我,眼中帶著探究和懷疑?!昂献鳎?/p>
”“對?!蔽尹c點頭,神色平靜,“你提供情報,我來找出那個擁有母蠱的人。
”“你就不怕我出賣你?”他問。我笑了:“你現(xiàn)在還有別的選擇嗎?”“你若不答應(yīng),
我立刻就死在這里。我的血就廢了,公主也活不成,而那個幕后黑手,
只會用更惡毒的法子來對付你們?!薄笆挮i,我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沉默了許久,
最終,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昂谩!蔽覀兊牡谝淮魏献?,是從一碗“毒藥”開始的。
我告訴蕭玦,我要見公主。他安排了。再見到趙寧安,她憔悴了許多,眼底布滿血絲,
顯然一夜未眠。我將一碗藥遞給她?!斑@是我配的假死藥,喝下去后,
你會陷入一天的假死狀態(tài),脈搏全無,與死人無異?!壁w寧安看著那碗藥,
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拔覒{什么信你?”“就憑現(xiàn)在只有我能救你?!蔽抑币曋?,“公主,
你想一輩子當(dāng)個被人操控的傀儡嗎?”她猛地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半晌,
她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很快,她便倒了下去,氣息全無。消息很快傳遍了王府。
公主“試藥”身亡。我這個“藥人”,自然成了罪魁禍?zhǔn)住J挮i勃然大怒,
下令將我拖出去亂棍打死。就在行刑的家丁將我拖到院子里,高高舉起棍棒時,
一道清瘦的身影攔在了我面前。是蕭玦身邊最不起眼的一個謀士,名叫蘇文。
他平日里總是病懨懨的,說話都帶著喘,此刻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張開雙臂,護住我。
“將軍三思!”他臉色慘白,聲音卻異常堅定?!肮髦溃牲c重重,
焉知不是有人借刀殺人?”“此女是唯一的線索,若就此打死,豈不是讓真兇逍遙法外?
”蕭玦站在廊下,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而我,透過蘇文的肩膀,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地攥著。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找到了。那個擁有母蠱的人。
6蘇文。這個平日里溫和無害,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原來他才是那條最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