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暗戀四年的學長，那個立志要為掃蕩世間一切不公的法學學長。
有一天會鋃鐺入獄。命運弄人，他最信仰的東西最徹底的毀掉了他他曾經陽光、赤誠、熱烈，
卻眾叛親離、在監(jiān)獄里一待就是四年。他出獄那天，我去看他。第一章我站在監(jiān)獄外面，
凜冬的寒風刮得我臉疼。已經到了十一月，我所在的北方城市四處蕭索。我盯著監(jiān)獄的大門，
對那個久違的身影期待又害怕。就在我等到狂打噴嚏時，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走出來。
齊允佝僂著背，二十來歲的年紀，原本寬闊疏朗的身形卻滄桑了很多。原先俊朗秀氣的臉，
此刻被滿眼的灰色代替。他陌生的打量周遭的世界，眼底一潭死水。我強掩下心底的震驚，
快步走過去接過他手里簡單的行李。“齊允。”我喚他名字。他皺眉、呆呆的看我，
拔腿就走。我慌亂拽住他?！皩W長，我今天正好有案子來這邊，這么湊巧，
要不我們去吃個飯吧?！饼R允懷疑的看著我，我心虛的別開眼。
……手卻不死心的揪住他的衣袖，結結巴巴的說：“我、我餓了。
”我沒想到他會真的和我一起吃飯。我坐在去飯店的車上，他坐在后排的位置，
一直沉默的盯著窗外、一言不發(fā)。我時不時瞥一眼車后座的齊允，思緒不自覺飄遠。六年前，
我和齊允同讀一所政法大學。那時我入學兩年、患上了抑郁癥。我偷偷吃藥、不敢告訴父母。
班里看我不順眼的一個富二代女生，見我天天半死不活的樣子，總是換著由頭找我茬。
有天傍晚，我再次被她堵在操場上。“你天天哭喪著一張臉嚎喪呢？你爸媽看見不晦氣嗎？
”第二章她身邊有兩個跟班，一臉鄙夷的看著我。富二代女生挑起我的下巴，
打量垃圾一樣打量我，抬手就要給我一巴掌。我心如死水，連活著的力氣都沒有，
又怎么會在乎這一巴掌。我下意識偏頭閉上眼，然而預想中的巴掌沒有落下。
我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看到一個漂亮的男生正皺眉盯著那個富二代女生，
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腕?！澳阏l呀？放開我！”是齊允，那是我第一次見他。他身材頎長，
頭發(fā)松散的垂下來，剛好落在好看的眉眼上方。他鼻子堅挺、眼神干凈，
像個正派干凈又溫柔的鄰居大哥哥。只是他皺著眉，有點恨鐵不成鋼的瞥了我一眼。
“學習法律是為了讓你維護權益，長了拳頭是為了讓你捍衛(wèi)自己、不是讓你任人踩踏的。
”我腦子混沌的聽著他說話。富二代女生見他多管閑事、一把甩開他的手。
齊允朝身后看了一眼，和他同行的男生立馬沖到齊允身后晃了晃手上的手機。
“我這全拍上了，我不介意晚上學校群里多個錄像。”“你！
”富二代女生恨恨的剜了他們兩個一眼、不甘心的走了。之后的日子，
齊允因為擔心富二代女生再找我麻煩。每天都會問我近況，有空的時候還會陪我散心。
哪怕是路上遇上同學，戲謔的看向我倆，他依然是那副坦率又陽光的樣子。后來，
我的抑郁癥癥狀漸漸好轉。富二代女生欺負其他人的視頻被曝到了網上，那個女生差點退學。
我和他的接觸才告一段落。此刻，我看著車后座上寸頭、皮膚明顯粗糙很多的他，
只覺得恍如隔世。曾經他身上耀眼的光芒、朝氣和銳氣，好像全部在監(jiān)獄里蹉跎掉了。
第三章為了不被人打擾，我包了一個包廂。我找了一家新餐廳，
看見他走進來時不自在的環(huán)顧四周、略顯局促。我忽然心頭一陣心酸。
“你長得太帥了所以別人才會看你?！蔽掖蛉に?。
刻意避開眼不去看他寒酸又格格不入的穿著。飯桌上，我沒話找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他全程埋頭吃飯，聽見我的話身形一頓?！皼]打算，
活一天是一天?！彼喍痰幕卮穑^續(xù)悶頭吃飯。不知道為什么，
我腦子里忽然閃過他在大學時拿了辯論賽冠軍時意氣風發(fā)的樣子。他那時候那么謙遜、傲氣，
是人人仰望的天之驕子。一畢業(yè)就進了大律所實習，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學長、你有沒有想過回來？”我攥緊拳頭問他，心卻提到嗓子眼。他終于抬眼看我了，
只是眼神里無波無瀾、是灰色的死水。他盯了我兩秒，又悶頭繼續(xù)吃?！澳悴挥酶?，
吃完這頓飯別見面了?！蔽矣悬c后悔自己的心急，恨自己為什么提他的痛處。“學長，
我不是這意思。我今天真的只是湊巧遇上……”“沈瑩，之前的齊允已經死了，
你不用對我抱有什么期待，我是有案底的人，我不配。”他面色冷酷的說完這句話，
起身推開椅子走了。第四章我又見到齊允的時候是在一個工作日，那時我從律所剛出來，
北方的冬天很蕭索，嗚嗚的風和滿地的黃色落葉要把人刮跑，
我縮了縮衣領抬手打了個出租車。我急忙鉆進車里，直到車前座傳來熟悉的男聲。
“學長?”我有些意外。想想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
齊允扭過來的臉頓了一下，疏離的語調傳來:“尾號3304對嗎？”我點頭，兩人無話。
我坐在車后座，眼睛時不時瞟向他，他穿著深灰色的衣服，寸頭的發(fā)型配上黃黑色的皮膚，
和之前清俊又意氣風發(fā)的他判若兩人。車子在一個洗衣店旁邊停下來，
門口站著一個女生一邊看自己手機一邊盯著路過車輛的車牌號。忽然，她眼睛一亮，
朝這輛車走過來，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看向車前座的齊允。他目視前方，
語氣毫無波瀾：“你選了拼車?！蔽议L舒一口氣，還以為是他新找的女朋友。
我局促的看了眼手機APP上的訂單，有些懊惱。原來是打車的時候把拼車選項也勾選上了。
上來的是個年輕女生，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有些眼熟，她坐在了我身側。
“手機尾號0098？”齊允問。女生“嗯”了一聲，而后身子猛然一僵，
我看見她急切的伸長脖子探究齊允的臉?！褒R、齊律師，是你嗎？
”在女生震驚的聲音里車子猛然減了速，我錯愕的看著身邊的女生，
一個猜想從我心底鉆出來。我看見她的神色陡然變得猙獰狠厲。見齊允沒有反應，
她竟然直接上手扯拽齊允的衣服，齊允坐在駕駛位上沒防備、方向盤開始亂晃。
第五章我第一次見齊允那樣臉色森寒。他抬起頭來盯著車內后視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要拉著別人一起死嗎？”身后的女生置若罔聞，依舊發(fā)了瘋一樣去抓齊允的胳膊。
“你不是蹲大牢去了嗎？你竟然還有臉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慘。
”齊允錯愕的愣了一下，然后一張臉繃得鐵青，坐在車前座上努力控制方向盤，
但還是被車后座的女人拽得東倒西歪。后座的女生滿眼憎惡，愈發(fā)發(fā)狂：“要不是因為你，
那件事怎么會鬧得人盡皆知？我只是找你咨詢，誰讓你把他打進醫(yī)院的，
因為你、我父母和我斷絕關系，我男朋友也跑了，我的生活全讓你毀了！”女孩滿臉憎惡，
說到最后像恨不得要把齊允撕成碎片。
我眼睜睜看著齊允被拽得露出的胳膊上出現(xiàn)了一串串血痕。那女人像瘋了一樣，
繼續(xù)在他身上又打又抓。旁邊行駛的車輛狂按喇叭，好幾輛車差點撞上。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后，車輛“砰~”一聲撞上防護欄。
我驚魂未定、心中的猜想也徹底得到了應驗，我沉沉的盯著女生，
抬手“啪~”給了她一巴掌。女人尖利的聲音猛然收聲，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你是誰、你憑什么打我？”我冷著一張臉，眼前閃過七年前齊允站在被告席上的樣子，
頹唐、挫敗，眼底一片灰色?！澳阋窍胨啦槐乩覀儍蓚€給你墊背，何況七年前，
要不是他挺身而出保護你，當時躺在醫(yī)院里半死不活的人就是你。
你覺得那個垃圾把你打進醫(yī)院以后會賠你一分錢嗎？
而齊允曾經是律所里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輕人，因為你這么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蹲大牢蹲了七年，
你現(xiàn)在竟然說是他毀了你的生活？你這種白眼狼怎么配活在這個世上？
”第六章齊允錯愕的盯著我，而后森寒著一張臉不說話。
他唇角微勾、滿眼戲謔嘲諷的看了眼年輕女生，而后眼底又變成一片灰色，
我知道：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七年前正義感爆棚、揮起拳頭毫不猶豫的保護弱者。
他后悔自己七年前那樣天真，以為自己手里那柄法律長劍真的可以劈破黑暗。
他曾經最信仰的東西最無情的將他拋進了深淵、毀了他?！R允報了警，
警察和交警都來了。我遠遠站著，留齊允來處理?！拔沂邱{駛員，
她在我開車過程中搶奪我的方向盤、對我拖拽拉扯，這是我手臂上的指甲痕，
車上的行車記錄儀也可以佐證?！薄澳銈兪鞘裁搓P系？”“我是出租車司機，
她是我剛剛搭乘的乘客。”年輕女生看見齊允有條不紊的回答，有些心虛。
她索性站在那破口大罵起來：“警察，這人的話不能信，他蹲過監(jiān)獄，這種人很危險，
你們快把他抓走?。 蔽铱吹烬R允身形明顯一僵，
路過的路人也也紛紛朝齊允投來探究的目光。齊允抬眼垃圾一樣看了她一眼，滿眼淡漠。
“沒錯，我曾經因為過失犯罪進過監(jiān)獄，但我已經出獄了，這次糾紛和之前的事情沒有關系。
”齊允從容的回答。警察看著他略微思索了兩秒，又去看行車記錄儀。年輕女生見事態(tài)不對，
幾次想跑，我快步走過去揪住她?！靶」媚铮憧催@路上的車有多少，
不管你和駕駛員有什么糾紛，你搶方向盤、拖拽駕駛人員，都很危險你知道嗎？
萬一這車沒控制住撞了人怎么辦，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第七章年輕女生不吭氣，
見警察語氣嚴肅、說話帶上哭腔?！霸谲嚵髁慷嗟牡攸c搶方向盤，
涉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未造成嚴重后果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齊允說話的時候無波無瀾，身邊的年輕女生卻一陣后怕?！拔衣牪欢阍谡f什么，
因為你我爸媽和我斷絕關系、我男朋友跑了，我現(xiàn)在只能靠在洗衣店打零工賺錢，警察同志，
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年輕女生的手死死攥住警察的，她的眼淚刷刷刷往下淌。
要不是見過她剛才猙獰的面目，我都差點被她騙了。這件事情最終齊允還是選擇私了。
“車撞的不嚴重，我也不想和她有過多的牽扯?！饼R允拿了年輕女生湊的三千塊錢，
離開了事故現(xiàn)場。年輕女生依然恨恨盯著他，仿佛她如今全部的苦難都是齊允造成的。
齊允上車的時候，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不忍心、伸手拽住了他?！皫熜?，不怪你，人心幽微，
是她不值得。”我說的沒頭沒腦，齊允卻像是聽懂了。
他第一次沒有露出那種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而是認真看了我一眼?！爸x謝。
”之后，他將我載到指定地點離開了。我沒想到會那么快再次遇上齊允。一個月以后，
我晚上正在家里摟著電腦寫起訴文書。忽然一個電話打過來，領導叫我去應酬，
說是有筆單子當事人點名要我做。我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晚上十點。
起身穿衣服、習以為常的拎包出門。應酬的地點在一個KTV，當我進去的時候，
一幫男男女女明顯已經喝了一輪。我雖然對這種場合很是厭倦，卻不得不出現(xiàn)。
第八章剛走進包廂，我一眼就看到被人圍在中間的王譽辰。他曾經是我的同校學長，
和齊允是一個班的同學。他雖然也是政法大學出身，但是家里是做生意的，
所以他一出校門就進了他爸公司?；燠E生意場的人身上總是沾滿各種味道，
他身上的煙味、酒味，再加上他常年混酒局混的腦滿肥腸的樣子，讓我很是生厭。
他知道齊允的事，也多少知道我對齊允的心思。每次他們單位有什么經濟糾紛，
他常常會繞開他們公司的律師，做出揮灑恩澤的樣子讓我給他處理。律所有新案子自然歡喜，
所以領導每次都心照不宣讓我過來應酬。我默不作聲坐到了旁邊的沙發(fā)上，
王譽辰卻是一眼看到我，點名讓我去他身邊坐。“沈瑩，
你說你、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這么招人。
”王譽辰趁著酒勁兒說著話就把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不動聲色的抽開、倒了一杯啤酒敬他。“謝謝王總照拂，王總也是一如當年一表人才。
”王譽辰聽到恭維的話笑得心花怒放，拉著我愈發(fā)聊得暢快。“你這人，
就會哄我~”他拍了下我手背，開始了他的說教?！奥犝f齊允最近出來了？
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呢？跟師兄悄悄說，師兄絕對不告訴別人。”我心里冷哼一聲，
面上卻是不顯?！笆菃?？這消息我也是剛聽說?！蓖踝u辰嘖了一聲，像是笑我淘氣，
說得愈發(fā)頭頭是道?！跋矚g就喜歡，還瞞我？”“我跟你說，當年喜歡齊允的人能排一操場，
那小子長得白凈又愛出風頭，把你們這些小女生迷得七葷八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