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塵跟我表白那天說，十年了，他心底一直藏著我。我以為這是幸福的起點，
竟沒想到是……他遇到了真愛，對我說只是習慣性的付出?；槎Y請柬送到我手里，
他懇求：“最后一次，當我的伴娘好嗎？”我穿著他挑的伴娘裙，
親手將婚戒交到他新娘手中——那枚”戒指本該屬于我的！眼前一黑，睜眼，
再次回到了那個夏夜。1看著章塵發(fā)來的請柬，
腦中已充滿了密密麻麻的自嘲：“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指尖撫過那上面兩個并排的名字：章塵＆李清，像一根針一般刺得我眼睛生疼。
而落款處——“誠邀摯友蘇若擔任伴娘”這一行小字上。摯友？哈！
胸腔里那團被反復揉搓、早已不成形狀的東西。又被狠狠地擰了一把。流出的不是血，
而是帶著冰塊般的鐵渣。不停的嗡嗡聲從手機里傳出，一個情侶頭像霸占在中間的位置，
來電人正是——章塵。我此時特別想掛斷，然后再將他拉黑，老死不相往來?？衫碇歉嬖V我，
先不要那么做，帶著抗拒的手緩緩劃開接聽鍵。聽筒里傳來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帶著一種精心修飾過的、令人作嘔的疲憊和懇切：“若若？請柬…收到了吧？
”我無奈的閉了閉眼睛，語氣淡淡的“嗯”了一聲。沉默了幾秒，
他厚臉皮的聲音發(fā)揮到極致：“我知道…這很為難你，”頓了頓，“但…最后一次，好嗎？
我們多年的情誼，李清她想讓你來當伴娘?！薄八f想要收到你的祝福，
因為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情分？”這些輕飄飄的詞從他嘴里說出來，
究竟是怎樣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殘忍。我本來還想大罵他們這對扭曲人性主義，
居然讓前任當伴娘？轉(zhuǎn)頭冷笑了一聲，他不值得。冷冷道：“請我當伴娘？章塵我告訴你，
你不僅是打了我的臉，更是將你自己的臉丟在了地上”“你當真是愛她愛到了如此地步嗎？
”他靜靜地聽著我說的話，不但沒有悔過之意，反而更是將自認為的‘道德’掛在脖子上。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若若，就算是給我們十年……畫個句號，你也能好好開始，
不用糾結(jié)過去?！蔽依湫Φ溃骸按_實該畫上句號了，好，我答應(yīng)你，
但從此之后我們的情誼到此為止?！彪娫捘穷^似乎松了口氣，
虛偽的感激幾乎要溢出聽筒：“謝謝你，若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他話還沒說完，
我已經(jīng)不耐煩的將電話掛斷了。這十幾年的情誼就這么被所謂的‘習慣’給牢牢釘死了。
我似乎被這名為‘習慣’的黑水給淹沒了，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強拉回那個十七歲的夏天。2在高考前的那一個月，
所有人都在與時間賽跑。而章塵卻不慌不忙地看著漫畫書，時不時地給我看那些搞笑的畫面。
一次晚自習中，寂靜的教室只剩翻書的聲音，他卻“噗”的一聲打斷了我想題的思路。
我咬牙切齒地看向他：“章塵，你能不能…不要看這些了。
”他卻漫不經(jīng)心的打趣道：“蘇若，你歇息一會吧，勞逸結(jié)合，天天把自己‘埋’在書里，
精神都要被壓破了?！蔽移沉怂谎?，不想跟他說話。繼續(xù)解我的題。
他好像不打算‘放過’我，繼續(xù)絮絮叨叨：“你說，三年，我們都做了一年半的同桌了，
排名還老是在我后面，你知道什么原因嗎？”我耳朵自然地屏蔽他這些話，
見我還是沒有理會他，奪過我的筆，“原因就是你不跟我學，勞逸結(jié)合，雖然吧，我承認，
我智商比你高，但是吧我懂得適當放松啊，自然的就更甩你一條街了。”我一把拿回我的筆，
一字一字道：“你…閉嘴！”見我真的有點生氣了，他轉(zhuǎn)回身去，靜靜的合上漫畫書，
打開我正在練習的、同樣的一本習題。研究我思考好久的那道題，
然后在草稿本上嘩嘩的一陣寫。他把他的解題思路給我一看，確實他的這個思路更為簡潔，
不像我想的那么復雜。雖然有時候我們誰也看不慣誰，但是在學習上，
我們一直都是互幫互助。時間在緊張的學習氛圍中“嗖”的一聲飛過，
迎來了最重要的時刻——高考！經(jīng)歷了兩天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刻，
迎來了快意自由的天地。直到這天，手機上顯示章塵發(fā)來的消息：“蘇若，你分數(shù)查沒？
你考了多少分？”我這才想起今天分數(shù)線出來了，我慌忙地打開電腦，心中無比期待又忐忑，
每點一步都異常沉重。到了查看分數(shù)這一頁，蒙著眼睛的手緩緩移開，
沒想到……沒想到——‘596’分。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章塵，沒想到他跟我差不多，
但還是多了幾分。后面我們報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yè)，到了大學，
差不多也是一同進進出出，很多人都認為我們是一對。3在這誤解中過了兩年。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大學城后巷那家燒烤攤，各種調(diào)料的氣息嗆得人直想打噴嚏。
章塵坐在我對面，面前的啤酒瓶空了大半。他低著頭，
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摳著塑料桌布上一個焦黑小洞。我看不到他的大半神情，
只清晰地看向他緊繃的下頜線。周圍是震耳欲聾的劃拳聲和笑鬧，
我們這一桌卻像是被隔離了般?！叭羧簟彼蝗惶痤^，聲音爆發(fā)又很堅定，
目光穿過油膩的空氣，直直撞進我眼里?！拔宜麐尵褪莻€徹頭徹尾的孬種！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得忘了咀嚼嘴里的烤茄子，“怎么了……和誰鬧別扭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又是一大口啤酒入肚，嘴角溢出的啤酒打濕了他白T恤的領(lǐng)口。
他用力抹了把臉，“不是，跟你，是我！”他語無倫次，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松。“蘇若，
我…我他媽喜歡你！喜歡得快瘋了，從大學……不，甚至更早，我看著你收到別人的情書，
看著你對別人笑，我就跟個傻×似的，只能在你旁邊，當那個該死的‘好朋友’！
”燒烤簽子從我手里滑落，掉在水泥地上，頓時世界都安靜了，
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腦子里一片混亂，
高中時他總是默默的解開我不會的難題，剛?cè)氪髮W，我因暗戀失敗，傷心不已時，
他帶著我瘋狂的到處玩耍。甚至有時候，他很早就出去買我愛吃的那家早餐，
在我宿舍樓下等了很久。這些年，每一次考試失利，每一次深夜傾訴，
每一次迷茫時的依靠……被“友情”標簽小心翼翼覆蓋的瞬間，
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狠狠撕開。“我試過…試過無數(shù)次想告訴你，”他聲音低下去，
眼神不自覺的飄忽，夾雜著非常害怕的‘期待’。“可我就是不敢，我害怕，
害怕這層紙破了之后，連朋友都不算了?！彼D了頓，又是一口啤酒下去，
像是為接下來的話壯壯膽，“我不想像個賊一樣…守著這點心思守了快六年年！
”“不想再等了，一天都不想，就算你現(xiàn)在罵我，我也認了，至少…至少我說出來了！
我他媽不想再當那懦夫。”聽著他這些話，我心口頓時像被什么東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連我都未曾想到的依賴和親近感，如同種子，在他這番話的澆蓋下，于心中瘋狂蔓延。
沒有惡心，沒有憤怒。只有一片空白，隨之悄然浮現(xiàn)的是對一種可能性的……隱秘期待。
“章塵……”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出來，輕得像嘆息，還帶著一片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們可以…試試？
”4他眼中暗淡下去的光一下子被我的話拉了回來，比他之前高光的時刻還要光芒，
像黑夜炸開的煙花，璀璨得讓人目眩。那光芒如此純粹，如此滾燙，
足以灼燒掉所有關(guān)于“習慣”與“懦弱”的疑慮。從這天之后，我和他才是真正的出雙入對。
一起出去兼職，一起共同為我們的未來謀劃，這幸福的起點充斥著我每個細胞。
……帶著對未來的幻想，時間也在我們幸福氣泡里悄然流逝，很快，我們順利的畢業(yè)了。
走向下一層的未來之塔。公寓里暖氣開得很足，驅(qū)散了窗外深冬的寒氣。我蜷縮在沙發(fā)上，
膝蓋上攤著一本厚重的室內(nèi)設(shè)計圖冊，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些精美的樣板間圖片。
一門心思帶著些許期望撲在這上面，浴室里那嘩啦啦的水聲什么時候停止的，
章塵那身影何時走出來的，都不知道。不過，我嗅到到了他一身清爽的沐浴露香氣，
轉(zhuǎn)頭看去。頭發(fā)還濕漉漉地滴著水，幾縷黑發(fā)貼在飽滿的額角。
他只隨意地套了件寬松的灰色家居T恤。他徑直走過來，挨著我坐下，
那清爽的溫暖氣息將我包裹?！翱词裁茨?？這么入神？”他自然地伸手，環(huán)過我的肩膀，
視線落在我膝頭的圖冊上?！半S便翻翻，”我側(cè)過頭，想了想，
繼續(xù)說道：“在想…以后我們的房子，廚房一定要大，窗戶要朝南，陽光好的時候，
做飯心情也好?！甭曇衾飵е约憾嘉床煊X的憧憬。他低低地笑了，
環(huán)在我肩膀的手臂不自覺的更緊了些?！昂茫悸犇愕??！彼Z氣溫順得不可思議，
“你說要月亮，我就去搭梯子?！边@夸張的比喻讓我忍不住笑出聲，輕輕捶了他一下。
“少貧。”我嗔道，心里卻像被蜂蜜滋潤過，甜甜地味道激起每一處毛孔的擴張。
他順勢捉住我的手，他的目光落在我空蕩蕩的無名指上，眼神變得格外專注而柔軟。
5“若若，”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虔誠的鄭重，“我訂了戒指?！彼砷_我，
起身走進臥室。拿出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方盒。我的心跳一下漏跳了一拍。他走過來，
單膝蹲在我面前的地毯上，仰頭看著我。打開盒子，里面并排躺著兩枚鉑金制的戒指，
樣式簡潔到極致，沒有復雜的花紋。他拿起女戒，指著里面，“你看這里，”他示意我看。
我湊近一看，里面刻著兩個小小的、相互依偎的字母——‘SR’＆‘ZC’。
我的名字縮寫，和他的名字縮寫。這刻著他無比誠意的小塊地方，卻是在我心中深深烙了印。
“喜歡嗎？”他仰著臉，眼中發(fā)出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期待和緊張，
一如那個在燒烤攤告白的夜晚?！跋矚g……”心里激動的情緒翻涌著，我無以言表，
不知再說些什么，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他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顫抖地，
將那枚刻著我們名字的戒指，套上了我的無名指。冰涼堅硬的金屬環(huán)，貼著皮膚，
像一句無聲的烙印，一個關(guān)于“永遠”的承諾。他站起身，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我回抱住他的腰身，臉頰貼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聽著那里面?zhèn)鱽淼?、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那一刻，幸福是如此具體而實在。我以為，這就是塵埃落定，這就是我觸手可及的未來圖景。
那枚刻著“S.R & Z.C”的戒指，在我無名指上戴了不到半年，
便成了最冰冷的諷刺。變化像夏日的天空，一會萬里晴空，一會烏云密布，電閃雷鳴。
摸不透它下一步是晴還是暗。起初是他加班的頻率驟然升高。
電話里的解釋永遠是項目攻堅、客戶難纏。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和歉意：“若若，
今晚又得通宵，別等我了，早點睡?！斌w貼依舊，只是那體貼隔著聽筒，像蒙上了一層紗，
觸感不再真實。接著是眼神的閃躲。偶爾提早結(jié)束加班回家，他坐在沙發(fā)另一端，
我興致勃勃地講起新看中的沙發(fā)款式，或者周末想去的郊外。他隨口“嗯，好”，
目光卻黏在手機屏幕上，指尖飛快地滑動。
嘴角甚至在不經(jīng)意間揚起一絲陌生的、極其細微的笑意。那笑意像一根針，
猝不及防地扎進我眼底。當我停下話頭，疑惑地望向他時，那笑意又瞬間消失無蹤。
他抬起頭，眼神茫然又無辜：“嗯？你剛說什么？”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溫柔，只是我的錯覺。
6最后再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不像之前那般純粹。
有時候還能聞到一絲淡淡的香氣，開始以為只是他應(yīng)酬的時候留下的。但隨著時間推移，
那股氣息似乎沒有怎么變過，我假裝無意間問起。他先是皺眉，
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說那個?。抗厩安痪脕淼膶嵙暽钋?，她毛手毛腳的，
遞咖啡的時候不小心潑我身上了，估計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吧?！彼@解釋天衣無縫，
甚至帶著點合理的抱怨，卻在我心中泛起漣漪。那個名字——李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現(xiàn)。
預感像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越收越緊。我沉默地看著他，看著他依舊英俊的側(cè)臉，
看著他那雙曾經(jīng)只裝得下我的眼睛。不知何時上了一層薄霧，我看不清，也抓不住。終于，
那個預料之中的攤牌時刻，在一個沉悶的周末降臨。他坐在我對面，
那張我們曾一起挑選、承載過無數(shù)親密時光的沙發(fā)上，此刻卻像隔著千山萬水。
他交握的雙手放在膝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醞釀了很久，他才艱難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