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我是大鄴攝政王蕭琰，權傾朝野，一人之下。御醫(yī)斷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所有人都盼著我死。1.「咳、咳咳……咳……」殿內歌舞升平，暖香浮動。
我喉間一陣腥甜涌上，猛地側過頭，用雪白的絹帕捂住嘴。
劇烈的咳嗽讓我瘦削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顫抖，仿佛風中殘燭，下一刻就要熄滅。
絲竹聲戛然而止。滿殿的王公貴戚，文武百官，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有關切，有驚懼，
但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處的竊喜與期待。我攤開絹帕，上面一朵刺目的血梅，殷紅奪目。
「王爺！」身后的老仆福伯聲音發(fā)緊，立刻要上前。我抬手止住他。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趙衍，那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擔憂，他從高高的御座上滑下來，
小跑著到我身邊，仰頭看我。「皇叔，你又流血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像一只受驚的小獸。我收起絹帕，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溫和的笑，揉了揉他的頭頂?！笩o礙，
老毛病了?！刮业哪抗庠竭^他，掃過階下眾人。宰相李牧上前一步，撫著長須，
一臉痛心疾首：「王爺為國操勞，以至身子日漸孱弱，實乃我大鄴之不幸。依老臣看，
王爺還是該靜心休養(yǎng)，將政務分與我等，方是長久之計?！顾捳f得冠冕堂皇，
眼里的貪婪卻幾乎要溢出來。附和聲四起?！甘前。鯛旪報w為重。」「李相所言極是。」
我靜靜地聽著，直到殿內再次安靜下來，才緩緩開口，聲音因咳嗽而沙啞，
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副本臣眻?，蠻族于上月廿七，屠我云州三座城池，
殺我軍民一萬三千人。李相主張議和，割讓燕云十六州，換取一時太平。
不知李相可敢將此策，告知云州枉死的一萬三三千個冤魂？」我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柄冰錐，
狠狠扎進李牧的心口。他臉色瞬間煞白?！竿鯛?，這……這是權宜之計！」「權宜？」
我冷笑一聲，猛地將手中的酒杯擲于地上，清脆的碎裂聲讓所有人一顫?！副就醯臋嘁酥嫞?/p>
是命鎮(zhèn)北將軍即刻出兵，凡蠻族踏足之地，三日內，寸草不生！所需糧草軍餉，
著戶部加急撥付，若有延誤，戶部尚書，提頭來見！」「至于李相……」我頓了頓，
目光如刀，落在他身上?！笧楸砼c云州軍民共存亡之決心，便請李相即日起，
削減府中半數用度，捐為軍資。李相，可有異議？」李牧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只能屈辱地躬身?！赋肌裰??！刮铱粗覕〉哪槪旖堑男σ飧?。想讓我放權？
除非我死。回到攝政王府，已是深夜。卸下厚重的狐裘，里衣幾乎被冷汗浸透。
福伯端來一碗滾燙的湯藥，黑褐色的藥汁散發(fā)著濃重的苦味?！竿鯛?，趁熱喝了吧?！?/p>
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心疼，「您在宴上，何苦動那么大的氣?！刮医舆^藥碗，一口飲盡，
那股熟悉的苦澀從舌尖蔓延到五臟六腑?！覆粍託?，他們就該騎到我頭上來了?！?/p>
我擦去嘴角的藥漬，淡淡道。福伯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為我換上干凈的寢衣，
又在我身后墊了兩個厚實的軟枕?！附裉煲估?，風大。」他為我掖好被角，聲音低沉，
「王爺仔細身子?！刮议]上眼，應了一聲。我知道，他說的不是天上的風，是宮里頭的風。
那風，比北境的寒流更刺骨。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后，宮里的小太監(jiān)就帶著一身寒氣，
悄無聲息地跪在了我的床前?！竿鯛?，不出您所料，小皇爺去了坤寧宮。」坤寧宮，
是太后柳氏的寢宮。我睜開眼，墨色的瞳孔在燭火下顯得格外深沉。「他說了什么？」
小太監(jiān)壓低聲音，學著趙衍稚嫩的童音。「母后，皇叔今天又咳血了，咳得好厲害，
他是不是快死了？他死了，這天下就是衍兒的了?！刮异o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
小太監(jiān)匯報完，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高@是從坤寧宮食盒夾層里搜出來的，
還沒來得及用。」福伯接過，打開聞了聞，臉色大變?！竿鯛?，是‘牽機’?！範繖C，
無色無味，中毒者會四肢抽搐，頭足相就，狀如牽機，最終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
好一個慈母，好一個稚子。我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jiān)退下。福伯憂心忡忡：「王爺，
小皇爺他……」「他不是三歲孩子了。」我打斷他，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他十歲了，
是皇帝，該懂事了?！刮铱聪虼巴?，夜色如墨。柳氏，你以為憑一個孩子，就能扳倒我？
你太小看我蕭琰了。也太高看你的兒子了。翌日，我破天荒地沒有上朝。
只讓福伯遞了牌子進宮，說我舊疾復發(fā)，需靜養(yǎng)三日。消息一出，朝堂之上，暗流洶涌。
李牧一黨彈冠相慶，以為我的身體終于撐不住了。太后柳氏在坤寧宮里，
怕是也要多用一碗燕窩。而我，正坐在王府的花園里，悠閑地喂著池子里的錦鯉。
福伯站在我身后，欲言又止。「王爺，您這又是何必？這不是遂了他們的意？」
我將最后一把魚食撒進水里，看著錦鯉爭搶，淡淡一笑?！隔~太餓了，
就會不管魚餌有沒有毒，先吞了再說?！埂肝乙鹊?，就是那條最餓的魚?！垢２€是不解。
我也不再解釋，只吩咐道：「去，把玄素先生請來?！垢２樕蛔?。玄素先生，
京城最神秘的方士，傳聞他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但性情乖張，行蹤不定，千金難請。
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說，他是個瘋子?！竿鯛?，玄素先生他……」「去吧。」我打斷他，
「就說，我這有株天下奇毒‘牽機’，想請他品鑒品鑒。」福伯領命而去。
我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就像一棟內里早已被蛀空的大廈，全靠名貴的藥材吊著，不知哪天一陣風來，就會轟然倒塌。
御醫(y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我今年，已經二十有四了。時間，不多了。我不僅要活著，
還要活得比所有人都長。我要親眼看著那些盼我死的人，一個個死在我前頭。
玄素先生來得比我想象中快。他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道袍，仙風道骨，偏偏一雙眼睛，
陰鷙得像鷹。他沒有看我，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福伯呈上的那個錦囊。「牽機，
南唐后主的催命符?？上?，這毒配得粗劣了些，雜質太多?！顾笃鹨稽c粉末，
放在鼻尖輕嗅，臉上露出癡迷的神色?！副╅逄煳?。」我坐在他對面，親自為他斟了一杯茶。
「先生好眼力。」他這才抬眼看我，目光在我蒼白的臉上逡巡片刻，忽然笑了。
「攝政王殿下，你比這‘牽機’，有趣多了?！顾难凵裣袷中g刀，仿佛要將我層層剖開。
「你的病，不是病，是命。」我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概?？還請先生賜教。」
「天妒英才，才華越高，命數越薄。你生來就是鳳毛麟角的命格，智慧近妖，
但也注定活不長久?！顾朴频卣f道，「你每多算計一步，心血就多耗一分，
離死也就更近一步?！惯@番話，與當年那個給我批命的游方高僧，說得一字不差。
我心中微凜，面上卻不動聲色?！赶壬戎颐鼣担捎衅平庵ǎ俊剐叵壬α?，
露出兩排森白的牙?！赣小！顾鲁鲆粋€字，像一個誘人墮落的魔鬼?！感念^血?！埂甘裁?？
」「找一個與你命格相合之人，以他（她）的心頭血為引，佐以七七四十九種奇珍，
煉制‘換命丹’，服下后，便可偷天換日，續(xù)命一紀?！刮也[起眼睛?！负螢槊裣嗪?？」
玄素先生的目光變得幽深?！缸衔⑿墙担弁踔??！刮宜查g明白了。紫微星，帝王命。
當今天下，配得上這六個字的，只有一人。龍椅上那個，管我叫皇叔的，趙衍。
用皇帝的心頭血，為我續(xù)命。好一個玄素先生，好一個破解之法。他不是來給我治病的。
他是來，給我遞刀子的?！竿鯛?，萬萬不可！」玄素先生走后，福伯立刻跪倒在地，
老淚縱橫?！感』薁斣僭趺凑f，也是先帝唯一的血脈，是您的親侄兒?。∧粽鎰恿怂?，
史書上會如何寫您？天下人會如何看您？」我扶起他，看著他布滿皺紋的臉，心中一片平靜。
「福伯，史書，是勝利者寫的?！埂钢劣谔煜氯恕刮逸p笑一聲，
「他們只會臣服于更強的掌權者，誰又會真的在乎，龍椅上坐的是誰？」福伯嘴唇顫抖，
說不出話來。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不會動他，至少現在不會?！挂粋€活著的皇帝，
比一個死了的皇帝，用處大得多。我要的，不是他的心頭血。我要的，是玄素先生這個人。
一個能配出「換命丹」的人，他的本事，絕不止于此。他背后，一定還有更大的秘密。
「福伯，派人盯緊玄素，我要知道他見過什么人，去過什么地方，一個字都不能漏?！埂甘?，
王爺?！垢２亮瞬裂蹨I，領命而去。我獨自在書房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來。
三日期限已到，是時候回宮了。這場戲，該進入下一幕了。我倒要看看，那對母子，
給我準備了什么樣的大禮。再次踏入朝堂，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比三日前更加清瘦，臉色也更加蒼白，走上丹陛的短短幾十步路，都有些微喘。
李牧眼中的得意幾乎要化為實質?！竿鯛敚碜蛹热贿€未大好，何必急著上朝？有我等在，
定能為王爺分憂?！顾砗蟮囊槐姽賳T立刻附和。我站定在御座之側，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李相說的是。本王這幾日靜養(yǎng)，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估钅裂劬σ涣粒骸概?？愿聞其詳。」
「本王思來想去，覺得李相所言極是。政務繁雜，確實耗費心神。本王決定，自今日起，
將吏部與戶部，交由李相暫管。」此言一出，滿朝嘩然。吏部掌官員任免，戶部掌天下錢糧。
這是朝堂六部中，權柄最重的兩個部門。我竟然就這么輕飄飄地交了出去？
李牧自己都愣住了，他大概準備了無數說辭，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巨大的驚喜讓他一時有些失措?！竿鯛敗鯛敶搜援斦?？」「君無戲言?！刮业?。
他立刻跪下，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赋迹ú回撏鯛斔?，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看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中冷笑。這么快就想摘桃子了？別急。送出去的東西，
我會讓你親手，再給我送回來。而且，是加倍送回來。退朝后，趙衍邁著小短腿追上我。
「皇叔，你真的把吏部和戶部都給李相了？」他仰著小臉，眼神里滿是困惑和不安。
我停下腳步，蹲下身與他平視?！秆軆海适宀×?，需要休息。以后，你要學著自己看奏折，
自己分辨誰是忠臣，誰是奸臣了?！刮颐嗣念^，語氣溫和得像一位真正的慈愛長輩。
「皇叔累了，不能一直護著你了。」趙衍的眼圈瞬間就紅了。他抓住我的袖子，
帶著哭腔：「不，衍兒不要！衍兒只要皇叔！皇叔你別不要我！」他哭得傷心欲絕，
仿佛真的對我依賴到了骨子里。若不是聽過他在坤寧宮那番話，我?guī)缀醵家帕恕?/p>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站起身，背對著他?！富噬?，該長大了。」說完，我不再回頭，
一步步走下宮階。身后，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就是要讓他怕。讓他知道，沒有我蕭琰，
他這個皇帝，什么都不是。只有讓他嘗夠了失去庇護的滋味，他才會明白，
誰才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李牧掌權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安插自己的親信。
戶部侍郎換成了他的小舅子，一個連算盤都打不明白的草包。吏部空出來的幾個主事位置，
全被他用來賣官鬻爵。整個京城官場，被他攪得烏煙瘴氣。而我，則徹底當起了甩手掌柜，
整日待在王府里養(yǎng)病，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柳太后大概以為我真的不行了，
也開始頻頻召見外臣，試圖將手伸向兵部。福伯每天都來向我匯報這些糟心事，
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竿鯛?，再這么下去，這大鄴的天下，就要改姓李了！」
我靠在軟榻上，翻著一本閑書，頭也不抬?！讣笔裁础！埂冈趺茨懿患卑⊥鯛?！」
福伯跺著腳，「戶部那個草包侍郎，竟然把給北境的軍餉，拿去修他老家的祠堂了！
鎮(zhèn)北將軍的加急文書，雪片一樣飛進京城，都被李牧給壓下來了！」我翻書的手，終于停住。
「哦？還有這事？」「可不是嘛！鎮(zhèn)北將軍是您一手提拔的，現在糧草不濟，
北境的將士們都快餓肚子了！這要是讓蠻族鉆了空子……」我緩緩坐起身，將書放在一邊。
「時機，到了。」福-伯一愣：「什么時機？」我沒有回答他，
而是吩咐道：「讓潛伏在李牧府上的人，把東西拿出來。然后，去請順天府尹，
到城西的清風茶樓，聽一場戲?！垢２m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但還是立刻去辦了。我站起身，
走到窗邊。窗外，是剛剛入秋的蕭瑟景象。李牧，柳氏，你們以為我蕭琰是病貓？
我不過是打了個盹兒。現在，我醒了。這盤棋，也該收官了。清風茶樓，二樓雅間。
順天府尹張大人坐立不安地喝著茶，不時地擦著額頭的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攝政王府的人請到這里來。很快，他就知道了。
樓下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一個新的故事開講了。故事里，有一個權傾朝野的宰相，
趁著攝政王病重，把持朝政，貪贓枉法，甚至扣押前線軍餉，中飽私囊。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細節(jié)詳實得令人發(fā)指。比如，宰相的小舅子，是如何用上好的軍糧，換回一堆發(fā)霉的陳米。
比如，宰相收了多少銀子，才把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提拔成了京畿衛(wèi)戍。
茶樓里的客人聽得義憤填膺，拍案叫絕。張府尹的臉色，卻越來越白。
因為故事里說的那些事，那些人名，那些地點，他全都知道。說書先生講到高潮處，
忽然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父魑豢垂伲谡f無憑，我這兒，可是有證據的！」
他高高舉起那本冊子?！高@上面，白紙黑字，記著那位李相每一筆骯臟的交易！」
樓下瞬間炸開了鍋。張府尹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沖下樓，一把奪過那本賬冊。
只翻了兩頁，他就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這賬冊，是真的。而且，
上面還有李牧的親筆簽名和印章。這是鐵證如山！「來人！快！封鎖茶樓，
把這個說書的給我抓起來！」張府尹聲嘶力竭地喊道。然而，已經晚了。茶樓里，
不知何時混進來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和讀書人。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半個時辰后，李牧貪贓枉法、通敵賣國的罪證，就擺在了我的書案上。同一時間，
數千名激憤的太學生，將宰相府圍得水泄不通，高喊著「清君側，誅國賊」。李牧，
徹底完了。李牧被下入天牢的當晚，柳太后派人給我送來了一車厚禮。珠寶玉器，古玩字畫，
極盡奢華。送禮的太監(jiān)跪在地上，滿臉諂媚?！竿鯛敚竽锬镎f，李牧狼子野心，
幸得王爺明察秋毫，才沒讓奸臣得逞。太后娘娘還說，小皇爺年幼，國事還需王爺多多費心。
」這是在向我服軟了。她以為扳倒了李牧，我就會放過她。天真。我看著那滿車的金銀，
只覺得刺眼?！改没厝??！刮依淅溟_口，「告訴太后，這些東西，本王看不上?！?/p>
太監(jiān)的笑僵在臉上?！竿鯛?，這……」「本王要的東西，太后給不起。」我揮了揮手，
福伯立刻上前，將那個不知所措的太監(jiān)「請」了出去?！竿鯛?，您這是……」福伯有些擔憂。
「殺雞，是為了儆猴?！刮叶似鸩璞?，吹了吹上面的熱氣，「現在雞已經殺了，那只猴子，
也該老實一點了?！沽舷肜瓟n兵權，我偏不讓她如意。我要讓她知道，這大鄴，誰說了算。
第二天，我抱病上朝。龍椅上的趙衍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我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李牧的罪證一一陳列。然后，我看向趙衍?！富噬希瑖\李牧，
按我大鄴律法，該當何罪？」趙衍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小小的身子有些發(fā)抖。
他看了一眼垂簾后的柳太后，又看了看我，最終咬著牙，
用稚嫩卻堅定的聲音說道：「當……當誅九族！」「好?！刮尹c點頭，目光轉向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聽令。」「臣在?！埂咐钅烈话?，牽連甚廣，京中恐有亂黨。命你即刻起，
封鎖京城九門，全城戒嚴。無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徹查京畿衛(wèi)戍，
但凡與李牧有牽連者，一律拿下！」「臣，遵命！」兵部尚書高聲領命。垂簾后的柳太后，
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緊。我這一招，看似是為了清剿李牧余黨，實則是將整個京城的兵權，
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里。柳氏，你不是想染指兵權嗎？現在，你連宮門都出不去了。
京城戒嚴的第三天，玄素先生主動找上了門。他還是那副仙風道骨，又陰氣森森的模樣。
「王爺好手段。」他開門見山，「一招引蛇出洞，一招釜底抽薪，
就把李牧和太后都玩弄于股掌之間。佩服，佩服?！刮艺谟靡话研°y剪，
修剪一盆病懨懨的蘭花?！赶壬^獎了。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罷了。」「小伎倆？」
玄素先生笑了，「能將人心算計到這個地步，可不是小伎倆?！顾叩轿疑磉叄?/p>
看著那盆蘭花?！高@株‘春蘭素心’，根已經爛了。王爺就算剪去枯葉，也救不活它?！?/p>
我放下剪刀，淡淡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埂竿鯛數纳眢w，也像這株蘭花?！?/p>
玄素先生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內里已經敗了，再怎么用名貴藥材吊著，
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我的手，微微一頓。「先生今日來，就是為了跟本王說這些廢話？」
「當然不是?！剐叵壬鷱膽牙锾统鲆粋€小瓷瓶，放在桌上?！高@是我新煉制的丹藥，
名叫‘回春丹’。雖不能根治王爺的病，但也能讓王爺在三個月內，精神煥發(fā)，與常人無異。
」我看著那個瓷瓶，沒有動。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笚l件呢？」「王爺果然是聰明人?！?/p>
玄素先生撫掌而笑，「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一個人?！埂刚l？」「李牧的小兒子，李承安。
」我瞇起了眼睛。李牧被誅九族，他的家人，無論男女老少，都關在天牢里，不日便要問斬。
玄素先生要李承安做什么？「一個將死之人，對先生有何用處？」玄素先生的眼中，
閃過一絲詭異的光?！竿鯛斢兴恢?。李承安的生辰八字，極為特殊，
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純陽之體’。用來做藥人，是再好不過的材料了?！顾幦?。
將活人當做藥材，用以煉制丹藥。這是最歹毒的邪術。
2.我看著玄素先生那張看似得道的臉，只覺得一陣反胃。「本王若是不給呢？」
玄素先生笑了，笑得胸有成竹。「王爺會給的。」他篤定地說道?！敢驗?，
你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刮易罱K還是答應了玄素先生的條件。深夜，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將一個被打暈的少年，從天牢的后門，送到了玄素先生隱居的道觀。做完這一切，
福伯的臉色白得像紙?！竿鯛敚覀儭覀冞@是在助紂為虐?。 刮易跁负?，
看著跳動的燭火，沒有說話。福伯說得對。為了活下去，我正在變成自己最不齒的模樣。
可是，我別無選擇。我若死了，大鄴會落入柳氏和她背后那群蠢笨的外戚手中，
會落入李牧那樣貪婪的國賊手中。邊境的蠻族會再次南下，百姓會流離失所。
我一手建立起來的秩序，會瞬間崩塌。所以，我不能死。哪怕背上千古罵名，我也要活著。
「福伯，」我輕聲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你跟著我，后悔嗎？」福伯愣住了，隨即，
他通紅著眼眶，重重地跪在地上。「王爺說的哪里話！老奴這條命都是王爺救的！
只要王爺好好的，讓老奴做什么都行！」我閉上眼，揮了揮手?！溉グ?，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福伯退下后，我打開了玄素先生給的那個瓷瓶。里面只有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丹藥，
散發(fā)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我看著它，仿佛看到了無數冤魂在哀嚎。最終，
我還是一口吞了下去。丹藥入腹，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常年冰冷的身體，
第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胸口的沉悶感消失了，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我站起身，
走到銅鏡前。鏡中的人，面色紅潤，眼神清亮，再也不是那個病氣纏身的攝政王。藥效，
是真的。玄素先生，沒有騙我。但我的心，卻沉得像一塊鐵。我用一個無辜少年的命，
換來了自己三個月的「健康」。這筆交易，我虧了。虧掉了我僅剩不多的，良知。
第二天上朝，我容光煥發(fā)的樣子，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我不再咳嗽，不再氣喘，
說話的聲音也恢復了以往的清亮。那些原本等著看我笑話的官員，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柳太后在簾子后面，大概也坐不住了。我沒有理會他們的驚愕，直接拋出了我的下一步計劃。
「李牧一案，暴露了我朝官吏選拔的巨大弊端。世家門閥把持上升渠道，寒門學子報國無門。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本王決定，推行新政。廢除‘九品中正制’，開科取士。
凡我大鄴子民，無論出身，皆可參加考試，擇優(yōu)錄取，為國效力?！勾搜砸怀?，
朝堂瞬間炸了鍋。以清流自居的御史大夫，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竿鯛敚f萬不可！
‘九品中正制’乃祖宗之法，豈能輕易廢除？況且，那些寒門子弟，粗鄙不堪，
怎能與世家子弟相提并論，共理朝政？」「是啊王爺，此舉動搖國本，請王爺三思！」
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冷眼看著他們。這些人，都是世家門閥的代表?？婆e制，
就是要挖他們的根。他們自然要拼死抵抗。我懶得跟他們廢話，直接看向龍椅上的趙衍。
「皇上，以為如何？」趙衍被這陣仗嚇得小臉發(fā)白，他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