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世界依舊喧囂，但那條短信帶來的寒意卻讓沈清歌如墜冰窟。
【你見到她了。好奇的代價，很高?！?/p>
冰冷的文字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
他們不僅監(jiān)視，甚至預(yù)判了她的行動。
這場較量中，她仿佛一個透明人，每一步都落在對方的算計里。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她發(fā)動車子，匯入車流，刻意繞了遠路，不斷觀察后視鏡，確認沒有車輛尾隨。
那個低沉憤怒的男聲，在她腦海中反復(fù)回響。
“……他以為他能拿那點東西威脅我？不知死活！”
不是趙世廷。
更年輕，更……暴躁？
她努力在記憶庫中篩選著所有接觸過的、可能與這個案子有關(guān)的男性聲音。
同事？上司？嫌疑人相關(guān)者？
忽然，一個幾乎被遺忘的畫面閃過腦海。
幾天前，在檢察院樓下，她似乎無意中聽到兩個穿著考究、像是律師或商務(wù)人士的男人在低聲爭執(zhí)。
其中一個聲音，似乎就帶著這種壓抑的怒火和特有的低沉質(zhì)感。
當時她心事重重，并未留意。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其中一個人的側(cè)影，似乎有點眼熟……
她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駛向檢察院的方向——不是回去，而是去了附近一家經(jīng)常有法律和商務(wù)人士光顧的咖啡廳。
她需要一個相對安靜又能觀察到進出檢察院人員的地方，嘗試捕捉那個記憶碎片。
在咖啡廳角落坐下，點了一杯黑咖啡，她假裝翻閱手機，目光卻銳利地掃過窗外和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進出的人不少，但沒有那個熟悉的側(cè)影，也沒有那個聲音。
焦灼感一點點滋生。
難道只是她的錯覺？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咖啡廳的門被推開。
風(fēng)鈴輕響。
一個穿著深藍色高定西裝、身形高瘦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側(cè)對著沈清歌，正不耐煩地講著電話。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晚上老地方見，再說！”
聲音不高，但那種特有的、帶著點暴躁和優(yōu)越感的低沉語調(diào)，瞬間擊中了沈清歌的記憶！
是他！
那個在樓下爭執(zhí)的男人！
也是她在瑪麗娜·陳“心畫面”里聽到的那個聲音！
男人掛了電話，轉(zhuǎn)過身，走向柜臺。
當他的正臉完全暴露在燈光下時，沈清歌的呼吸猛地一窒！
這張臉……她見過！
就在她搜索瑪麗娜·陳的社交圈時，在某張看似無關(guān)的派對合影角落里見過！
他是……
她迅速低頭翻找手機相冊，放大那張模糊的合影。
照片備注里，一個個名字被標注出來。
她的指尖定格在那個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旁邊的標注是：王澤睿。
副市長王明德的獨子。
恒宇集團的法律顧問之一（掛職）。
一個游手好閑、卻憑借父輩影響力在政商兩界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紈绔子弟。
竟然是他？！
王澤睿！
副市長的兒子！
那個在“心畫面”里說著“不知死活”、扯著手套的男人！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瘋狂地串聯(lián)起來！
恒宇集團的賬目問題。
副市長王明德可能涉及的“政策合規(guī)性”障礙。
財務(wù)總監(jiān)張浩的威脅。
王澤瑞作為中間人（或執(zhí)行者）的滅口。
瑪麗娜·陳的驚慌與善后。
趙世廷的阻攔與掩蓋。
甚至……江辰那句沉重的“服從安排”……
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權(quán)力與金錢交織的黑幕，在她眼前緩緩揭開真相的一角。
她的手心一片冰涼，幾乎握不住手機。
如果幕后涉及的是這個層面的人物，那她面對的，將是一場幾乎不可能贏的戰(zhàn)爭。
“小姐，您的咖啡?！?/p>
服務(wù)生的聲音讓她猛地回神。
她抬起頭，恰好與不遠處正在等咖啡的王澤睿目光有了一瞬間的短暫接觸。
王澤睿似乎覺得她有點眼熟，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沈清歌立刻低下頭，假裝攪拌咖啡，心臟狂跳。
不能被他認出來！
好在王澤睿的咖啡很快好了，他拿起杯子，又瞥了她這個方向一眼，似乎沒想起什么，最終轉(zhuǎn)身離開了咖啡廳。
沈清歌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外面的人流中，才緩緩松了口氣，后背已經(jīng)濕透。
太冒險了。
但值得。
她終于抓住了那條隱藏在最深處的毒蛇的尾巴。
可是，知道了真相，下一步該怎么辦？
直接證據(jù)依然缺失。
王澤睿的那副手套在哪里？GHB的來源？直接指向他的證據(jù)？
僅憑一段無法示人的“心畫面”和推測，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她需要幫助。
一個能夠信任，并且有能力介入此案的人。
江辰的名字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
他那句關(guān)于纖維的提示，那句沉重的“服從安排”，都表明他知情，并且內(nèi)心或許也在掙扎。
他是目前唯一可能的選擇。
但也可能是最危險的選擇。
他的立場依舊模糊。
拿起手機，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撥打江辰的號碼。
她編輯了一條極其簡短的、經(jīng)過加密的信息，發(fā)送到一個特定的內(nèi)部通訊代碼。
【我需要見面。老地方。急?！?/p>
這是他們之前辦案時用過的一個緊急聯(lián)絡(luò)方式，知道的人極少。
她不確定江辰會不會回應(yīng)，甚至不確定他會不會將這條信息透露出去。
這是在堵伯。
將車開到城西一個廢棄的舊碼頭。
這里遠離市區(qū)，人跡罕至，只有咸腥的海風(fēng)和拍打著岸堤的海浪聲。
她坐在車里，等待著。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夜幕緩緩降臨，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暗。
就在她幾乎以為不會有人來時，一束車燈由遠及近。
一輛黑色的SUV，無聲地停在了她的車后面。
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下來，倚在車頭前點燃了一支煙。
紅色的火星在昏暗中明明滅滅。
是江辰。
他來了。
沈清歌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海風(fēng)瞬間吹亂了她的頭發(fā)。
她走向他，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兩人隔著昏暗的光線和彌漫的煙霧對視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礁石，發(fā)出沉悶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