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冬雨,淅淅瀝瀝,敲打著城市污濁的街道。霓虹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破碎的光影。
岑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那個地獄般的旅館房間逃出來的。當裴驍被帶走,刀疤臉暴怒地出去打電話時,看守她的只剩下一個打手。那個打手色瞇瞇地看著她,動手動腳。極度的恐懼反而激發(fā)了她最后一絲力氣,她抓起桌上的煙灰缸,狠狠砸在那個打手的頭上,趁他吃痛捂頭的瞬間,撞開門,不顧一切地沖進了冰冷的雨夜。
她赤著一只腳,破爛的禮服貼在身上,凍得瑟瑟發(fā)抖。臉上火辣辣地疼,嘴角的血混著雨水流下。她像一只驚弓之鳥,在昏暗骯臟的后巷里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后仿佛有無數(shù)惡魔在追趕。
她不敢回家,那個公寓已經(jīng)被查封了。她不敢去找任何朋友,沒有人會幫她。她身無分文,手機在掙扎中早就不知丟在了哪里。世界之大,竟沒有她岑晚的容身之處。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讓她牙齒咯咯作響。她躲在一個堆滿垃圾箱的陰暗角落里,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試圖汲取一點點可憐的溫暖。眼淚混合著雨水流下,但更多的是絕望的麻木。
裴驍完了。厲燃把她的一切都毀了。那些高利貸…刀疤臉的話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拍幾張好看的照片和視頻…總能換點錢…” 她不敢想象自己落到那些人手里會是什么下場。
就在她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時,巷子口傳來一陣猥瑣的笑罵聲和沉重的腳步聲。
“媽的,真晦氣,追個妞都能讓她跑了!”
“刀哥說那妞長得賊帶勁,以前還是個明星?可惜了…”
“放心,跑不遠!這附近就這片爛地方能躲人!仔細搜搜!”
是刀疤臉的手下!他們追來了!
岑晚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身體拼命往更深的陰影里縮去。腳步聲和手電光在巷子里晃動著,越來越近。
“咦?那邊垃圾箱后面是不是有人?”一個聲音喊道。
岑晚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突然,一道刺眼的車燈從巷口掃過!緊接著是刺耳的剎車聲和一個男人粗魯?shù)暮鹇暎骸案墒裁吹??!大半夜在這鬼鬼祟祟!”
是巡警!
刀疤臉的手下顯然不想惹麻煩,罵罵咧咧了幾句,迅速消失在巷子的另一頭。
岑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連滾爬爬地從垃圾箱后面沖出來,撲向巷口停著的警車,撲在剛下車的巡警腳邊,嘶聲哭喊:“警察!救救我!有人要抓我!他們要殺我!”
兩個巡警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衣衫破爛、臉上帶傷、狼狽不堪的女人,都皺起了眉頭。
“怎么回事?慢慢說,誰要抓你?”一個年紀稍大的巡警問道。
岑晚語無倫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高利貸…他們…他們要逼我去賣身…還要拍我的視頻…求求你們,救救我!我是岑晚!我以前是演員!你們認識我嗎?”
“岑晚?”另一個年輕巡警仔細看了看她臟污的臉,似乎有點印象,“哦,好像演過幾個小配角?你怎么搞成這樣?欠了多少高利貸?”
“我…我不知道…是裴驍!是裴驍欠的!他們找我還!”岑晚抓住巡警的褲腿,“求求你們,帶我去警局!保護我!”
兩個巡警交換了一個眼神。高利貸逼債,這種事他們見多了。但涉及到有點名氣的公眾人物,還是謹慎點好。
“先上車吧,回所里做個筆錄?!崩涎簿_后車門。
岑晚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鉆進警車后座。車內(nèi)溫暖的空調(diào)讓她凍僵的身體稍微回暖了一點,但恐懼依舊如影隨形。她蜷縮在角落里,身體還在不停地發(fā)抖。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警局,并非她想象中的避難所。
派出所的詢問室里,燈光慘白。一個面容嚴肅的女警坐在對面,記錄著她的口供。
“姓名?”
“岑晚?!?/p>
“你說有人要抓你,逼你還高利貸?對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有聯(lián)系方式嗎?”
“我不知道…他們…他們都叫他刀哥…很兇…臉上有疤…”
“具體地址?他們關(guān)押你的地方?”
“在…在城西一個很破的旅館…我不知道名字…周圍都是待拆遷的樓…”
“欠債金額?借據(jù)呢?”
“我…我沒有借!是裴驍!是裴驍欠他們的錢!他們找我要!”
“裴驍?是深燃科技那個被抓的裴驍?你和裴驍什么關(guān)系?他欠的錢為什么找你還?”
女警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眼神也帶著審視。岑晚被問得啞口無言,冷汗涔涔。她和裴驍?shù)年P(guān)系?她怎么說?說自己是裴驍?shù)那閶D?說裴驍給了她錢和房子?那豈不是坐實了自己也參與了裴驍?shù)呐K事?而且,她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是裴驍欠的錢!
“我…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他騙了我…”岑晚只能蒼白地辯解,聲音越來越低。
女警合上筆錄本,看著她,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岑小姐,你現(xiàn)在的說法很模糊,也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能證明你被非法拘禁或受到人身威脅。根據(jù)你提供的零星信息,我們暫時無法立案。至于高利貸糾紛,如果你沒有實際借貸行為,理論上他們無權(quán)向你追討。建議你聯(lián)系裴驍?shù)募胰嘶蚵蓭熖幚??!?/p>
“不!不能聯(lián)系他們!”岑晚驚恐地尖叫起來,李蕓恨不得生吞了她!“警察同志,你們不能不管我!他們會殺了我的!真的!求求你們保護我!”
女警皺了皺眉:“如果你有確切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證據(jù),比如恐嚇信息、錄音錄像等,可以隨時報警?,F(xiàn)在,請你先離開吧?!?/p>
離開?岑晚如遭雷擊。離開警局,她能去哪?外面到處都是刀疤臉的人!
“不!我不走!求求你們!讓我留在這里!”她死死抓住桌角,像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
“這里是派出所,不是收容所?!迸恼Z氣冷了下來,“請不要妨礙公務(wù)。如果你再這樣,我們只能以擾亂辦公秩序處理了?!?/p>
冰冷的驅(qū)逐,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岑晚最后一絲希望。她失魂落魄地被“請”出了派出所。
站在派出所門口的臺階上,冰冷的夜雨再次打在身上。她看著外面車水馬龍卻冰冷無情的世界,巨大的絕望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她淹沒。她真的無路可走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廉價西裝、油頭粉面的男人湊了過來,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喲,這不是岑晚大明星嗎?怎么搞成這樣了?”
岑晚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我?我是能幫你的人啊!”男人搓著手,眼神在岑晚狼狽卻依舊難掩姿色的臉上掃來掃去,“聽說你遇到點麻煩?缺錢?我認識幾個老板,就喜歡你這種有‘故事’的明星。陪他們喝喝酒,唱唱歌,錢…不是問題?!彼麎旱吐曇?,帶著引誘,“比你以前拍戲賺得多多了,還輕松?!?/p>
岑晚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頭。放在以前,她絕對會一巴掌扇過去。但現(xiàn)在…刀疤臉的威脅,身無分文的窘迫,走投無路的絕望…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
“多…多少?”她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問了出來,帶著連她自己都厭惡的卑微。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報了一個數(shù)字。
那數(shù)字,像一個沉重的砝碼,壓垮了岑晚心中最后一道名為尊嚴的防線。她閉上了眼睛,兩行滾燙的淚水混著冰冷的雨水滑落。
“好…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