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的話,如同一口洪鐘,在法庭內(nèi)激起久久不息的回響。
“他的功勛,你們,無權(quán)審判!”
每一個字,都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法庭上的氣氛,從剛才的震撼,變成了此刻的凝重與荒謬。
一名肩抗將星的將軍,親自下場,為一個戴著鐐銬的“叛國賊”正名。
而他口中的名字——“天狼突擊隊”,雖然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第一次聽說,但從這五個字里透出的鐵血與榮光,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窒息。
林婉晴的身體搖搖欲墜。
她被老將軍那如刀鋒般的目光鎖定,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光了衣服,赤裸地站在全世界面前。
她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驕傲,都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她的丈夫,那個她指控為“魔鬼”、“暴徒”、“瘋子”的男人,原來是……英雄。
是這個國家最頂級的,連存在本身都是機(jī)密的英雄。
這個認(rèn)知,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她的靈魂上。
羞恥。
無盡的羞恥感,從她的腳底升起,瞬間吞沒了她。
旁聽席上,全球直播的鏡頭前,無數(shù)雙眼睛正看著她。
那些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同情,只有鄙夷,憤怒,和看小丑一樣的憐憫。
她想逃。
她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永遠(yuǎn)不要再出來。
審判長頂著巨大的壓力,站了起來。
他先是向老將軍的方向微微頷首,表示尊敬,然后才用他那一貫平穩(wěn)的聲音,對全場說道。
“肅靜?!?/p>
他看向老將軍。
“將軍,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善惡天平系統(tǒng),是龍國聯(lián)邦最高法典授權(quán)的終極審判系統(tǒng)。它一旦由原告申請開啟,除非原告主動撤訴,否則,必須走完所有審判程序?!?/p>
“這是法律。”
審判長的話,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法庭。
法律。
一個冰冷,但無法逾越的詞。
老將軍的拳頭握緊了,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但最終,他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用一種充滿了悲哀和憤怒的眼神,看著林婉晴。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林婉晴的身上。
審判長看著她,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
“原告,林婉晴,你是否要撤銷對被告蕭天策的所有指控?”
撤訴嗎?
這個念頭在林婉晴的腦海里閃過。
只要她說出“是”,這場讓她無地自容的審判,就可以立刻結(jié)束。
她可以不用再面對那些審視的目光,不用再被那金色的功勛值反復(fù)灼燒。
可是……
如果她撤訴了,那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她承認(rèn)了。
承認(rèn)自己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愚蠢、惡毒、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承認(rèn)自己親手將一個蓋世英雄送上審判庭,用最污穢的言語去詆毀他。
承認(rèn)自己在他為國征戰(zhàn)、九死一生的時候,卻在家里盤算著如何與他離婚,如何摧毀他在女兒心中的形象。
不。
她不能。
那種承認(rèn)所帶來的羞恥和罪惡感,比讓她死還要難受。
她搖著頭,身體因為內(nèi)心的劇烈掙扎而顫抖。
她的理智告訴她,立刻撤訴是唯一的選擇。
但她的驕傲,她那可悲的、僅存的自尊心,卻在尖叫著,不允許她向那個男人低頭。
她不能輸。
她不能輸?shù)眠@么徹底,這么難看。
她必須找到點什么。
哪怕只是一點點瑕疵,一點點污點,來證明他也不是完美的,來證明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并非完全錯誤。
她的腦子在飛速地轉(zhuǎn)動,瘋狂地搜索著過去幾年的記憶。
失職?已經(jīng)被證明是功勛。
暴力?冷血?那是在拯救同胞。
還有什么?d
對!謊言!
他一直在撒謊!
林婉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一種病態(tài)的光芒。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蕭天策,聲音尖利而急促。
“我不撤訴!”
三個字,讓本以為鬧劇即將收場的眾人,都愣住了。
老將軍的臉上,露出了無法置信的表情。
林婉晴沒有理會任何人,她指著蕭天策,發(fā)起了新的,在她看來是無可辯駁的攻擊。
“對!功勛!他是有功勛!我承認(rèn)!”
她先是承認(rèn)了一句,像是一種讓步,隨即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一碼歸一碼!英雄就可以滿口謊言嗎?英雄就可以欺騙自己的家人嗎?”
她找到了一個新的邏輯,一個可以將國家大義和家庭道德分割開的邏輯。
“我指控他,欺騙家人,毫無誠信!”
“你們還記不記得,就在去年夏天!有一次,他失蹤了整整一個星期!”
她開始回憶,語氣越來越激動,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我問他去哪了,他說,他去‘釣魚’了!呵呵,釣魚!”
她發(fā)出一聲冷笑。
“結(jié)果呢?他回來的時候,滿身是傷!手臂上劃了那么大一道口子,深得都能看見骨頭!縫了十幾針!半個多月才好!”
“你們告訴我,這是去釣魚會受的傷嗎?他分明就是在外面跟人打架斗毆,鬼混!卻騙我說是去釣魚!”
“這不是謊言是什么?這不是欺騙是什么?”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聲音也越來越大,充滿了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
“他可以是一個好軍人,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一個誠實的人!”
“我要求系統(tǒng),回溯這件事!讓所有人都看看,他所謂的‘釣魚’,到底是什么!”
林婉晴的這番指控,讓整個法庭的氣氛,變得無比詭異。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說,之前的指控是出于無知。
那么這一次,在親眼見證了蕭天策的功勛之后,她提出的這個指控,就只能用“惡毒”和“愚蠢”來形容。
用一個家庭內(nèi)部的,關(guān)于“撒謊”的道德瑕疵,去對抗那十萬功勛值的國家榮耀。
這簡直是……不可理喻。
全球直播間,在短暫的安靜后,徹底炸鍋了。
這一次,不再是爭論,不再是震驚,而是純粹的,壓倒性的憤怒。
【我操……我他媽今天真是開了眼了?!?/p>
【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是有???精神病?】
【釣魚?因為一個“釣魚”的謊言,就要把一個為國負(fù)傷的英雄釘在恥辱柱上?這個女人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我算是徹底明白了,她根本不在乎蕭天策是不是英雄,她只在乎她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為了不承認(rèn)自己錯了,她什么都干得出來!】
【太可悲了,真的太可悲了。蕭天策怎么會娶了這么一個女人?】
【審判長!別理她!中止審判!我們不想再看這個瘋女人發(fā)瘋了!】
【對!中止審判!保護(hù)英雄!】
民意洶涌。
然而,審判長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林婉晴。
他再次確認(rèn)。
“原告,你確定要以‘欺騙家人’為由,對被告蕭天策進(jìn)行下一項指控嗎?”
“我確定!”
林婉晴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已經(jīng)騎虎難下,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審判長點了點頭。
他轉(zhuǎn)向被告席,例行公事地問道。
“被告,蕭天策,對于原告的這項新指控,你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蕭天策抬起了頭。
這是開庭以來,他第一次有了如此明顯的動作。
他看著林婉晴,看著她那張因為激動和偏執(zhí)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
他的嘴唇動了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以為他終于要開口為自己辯解。
然而,他最終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然后重新垂下了目光。
依舊是,沉默。
審判長不再多問。
他手向下一揮。
“善惡天平系統(tǒng),啟動。回溯事件:釣魚?!?/p>
命令下達(dá)。
法庭中央,那剛剛暗下去的光幕,再一次,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