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的囚犯，會不會暴動？
會。
但絕不是第九重。
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些被抽了筋、扒了皮，只剩下一口氣吊著的老怪物。
他們的棱角，早就被無盡的歲月磨平了。
他們的傲氣，也早就被日復(fù)一日的折磨消磨殆盡。
他們只想等死。
或者說，連等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以，當(dāng)?shù)洫z長敖廣，親自帶著一隊披堅執(zhí)銳的天兵，打開第九重天牢所有牢門的禁制時，那些老怪物們，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暴動？
沒興趣。
還不如睡一覺來得實在。
敖廣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站在長廊的盡頭，看著那些爛泥一樣癱在各自牢房里的囚犯，渾濁的龍眼里，閃過一絲怒意。
“一群……廢物！”他低聲咒罵道。
站在他身后的，是第八重天牢的典獄長，一個長著牛頭的魁梧神將，名叫牛犇。
牛犇甕聲甕氣地說道：“敖典獄長，這……這和計劃的不一樣啊?！?/p>
“他們怎么……不沖出來？”
按照劇本，他們打開牢門，這些兇悍的囚犯就會像瘋狗一樣沖出來，制造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暴動。
然后，他們這些“正義”的典獄長和天兵，就會“被迫”出手鎮(zhèn)壓。
在鎮(zhèn)壓的過程中，刀劍無眼，誤殺一兩個不聽話的小獄卒，也是合情合理的，對吧？
可現(xiàn)在，演員們罷工了。
這戲，還怎么演下去？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卑綇V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對牛犇使了個眼色。
牛犇心領(lǐng)神會，獰笑一聲，從腰間抽出了一根布滿了倒刺的黑色長鞭。
“蝕骨鞭”。
天牢里最惡毒的刑具之一。
一鞭子下去，打在身上，不會留下任何外傷，但那鞭子上的陰毒之氣，會直接侵入骨髓，讓人承受萬蟻噬心之痛。
“看來是老子平日里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忘了天牢的規(guī)矩！”
牛犇咆哮著，揮舞著蝕骨鞭，沖向了最近的一間牢房！
“給老子起來！”
“啪！”
一記響亮的鞭聲，在死寂的長廊里炸響。
牢房里，一個曾經(jīng)攪動四海，差點(diǎn)掀翻龍宮的千年老妖，被打得渾身一顫，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
“啊——！”
這一聲慘叫，就像一個信號。
所有的老怪物，都緩緩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們的眼中，不再是死寂。
而是……
被壓抑了千萬年的……
暴戾和兇光！
“牛犇……你找死！”
那千年老妖發(fā)出一聲怒吼，干癟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瞬間撐滿了整個牢房！
他那被蝕仙鐵鎖住的四肢，竟然硬生生地，將鎖鏈掙得“嘎嘎”作響！
“吼！”
另一間牢房里，一個被斬去雙翼的上古魔禽，也仰天長嘯，聲波震得整個天牢都在嗡嗡作響。
“殺！”
“殺了他們！”
“撕碎他們！”
暴動。
終于，開始了。
……
衛(wèi)哲躲在值班房里，通過門縫，看著外面這混亂血腥的一幕，手心全是冷汗。
他沒想到，對方的手段，竟然如此直接，如此粗暴。
“看到了嗎？”孫悟空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這就是天庭的‘規(guī)矩’?！?/p>
“當(dāng)規(guī)矩對他們有利時，他們就跟你講規(guī)矩?！?/p>
“當(dāng)規(guī)矩對他們不利時，他們就……制定新的規(guī)矩?！?/p>
“或者，干脆……掀了桌子?！?/p>
衛(wèi)哲握緊了拳頭。
他看著那些曾經(jīng)不可一世，如今卻像困獸一樣，在牢房里徒勞掙扎的老怪物們，心中沒有同情，只有冰冷的警惕。
他知道，這些人一旦沖出來，第一個要撕碎的，就是他這個獄卒。
“大圣，我該怎么辦？”
“等?！?/p>
“又等？”
“沒錯?！睂O悟空笑道，“等他們……打得再熱鬧一點(diǎn)。”
“等敖廣那條老狗，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鎮(zhèn)壓暴動上。”
“到那時，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時機(jī)?！?/p>
“出手？我？”衛(wèi)哲愣住了，“我出去，不是送死嗎？”
“誰讓你去跟他們硬拼了？”孫悟空的語氣，像在看一個白癡。
“還記得乙木訣嗎？”
“記得?！?/p>
“乙木為藤，主纏繞，主吞噬?！?/p>
“這第九重天牢，是用鎮(zhèn)獄玄鐵混合了‘息壤’鑄就的。”孫-悟空解釋道，“息壤，乃是大地之精，萬物之母，蘊(yùn)含著最精純的土行之力?！?/p>
“你用乙木訣，去吞噬這天牢的墻壁?！?/p>
“乙木克土?！?/p>
“只要你吞噬得足夠多，這天牢，對你來說，就不是囚籠?！?/p>
“而是……你的鎧甲，你的武器，你的……領(lǐng)域！”
衛(wèi)哲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瞬間明白了孫悟空的意思。
他不再猶豫，立刻盤膝坐下，將手掌，貼在了由鎮(zhèn)獄玄鐵和息壤鑄就的墻壁上。
乙木訣，瘋狂運(yùn)轉(zhuǎn)！
他體內(nèi)的仙氣，化作無數(shù)道肉眼看不見的青色藤蔓，順著他的掌心，悄無聲息地，鉆進(jìn)了墻壁之中！
一股精純、厚重的大地之力，順著那些“藤蔓”，源源不斷地，被抽離出來，涌入他的體內(nèi)！
他的仙氣，再一次，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暴漲！
而且，這一次的增長，和吸收陰煞之氣完全不同。
如果說陰煞之氣是“量”的積累。
那么這息壤之力，就是“質(zhì)”的飛躍！
他的仙氣，變得越來越凝實，越來越厚重。
他甚至感覺，自己和整個第九重天牢，都建立起了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
這里的每一塊磚，每一寸土，都仿佛成了他身體的延伸。
他可以……控制它們！
就在這時。
“轟！”
一聲巨響。
值班房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面轟碎了！
兩個因為暴動，而暫時掙脫了束縛的囚犯，紅著眼睛，嘶吼著，沖了進(jìn)來！
他們看到了衛(wèi)哲。
這個每天給他們送飯的、弱小得像蟲子一樣的獄卒。
“殺了他！”
“吃了他！”
兩個囚犯的臉上，露出了殘忍而嗜血的笑容。
他們是來報復(fù)的。
報復(fù)這千萬年來，施加在他們身上的一切痛苦和屈辱。
而衛(wèi)-哲，就是他們最好的泄憤對象。
衛(wèi)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朝自己撲來的兩個兇神惡煞的囚犯，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
他只是……
抬起了手。
然后，輕輕地，往下一按。
“轟??！”
整個值班房的地面，猛地向上隆起！
兩面由鎮(zhèn)獄玄鐵和息壤組成的墻壁，像兩只巨大的手掌，瞬間合攏！
“不——！”
那兩個囚犯，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就被活生生地，擠成了一灘肉泥！
鮮血和碎肉，染紅了墻壁。
衛(wèi)哲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
他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足以掌控一切的強(qiáng)大力量，感受著自己與整個天牢融為一體的奇妙感覺。
他知道。
從這一刻起。
他，衛(wèi)哲，不再是棋子。
他是這第九重天牢里，唯一的……
王！
而這場暴動，不是為他準(zhǔn)備的葬禮。
而是……
獻(xiàn)給新王的禮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