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凱旋那日,整個長安城都為他沸騰。我身為長公主,親迎十里,為他洗塵??伤?,我的駙馬顧明遠(yuǎn),在慶功宴上當(dāng)著滿朝文武,用那一身赫赫戰(zhàn)功,跪在我父皇面前,求的不是封賞,而是要給他養(yǎng)在外面的私生子一個名分。他以為,邊疆的勝利是他最大的底牌,能逼我低頭,讓皇室蒙羞。他算盤打得很好,卻算錯了一件事——那份讓他封侯拜將的“奇策”,是我寫的。他棄如敝履的,恰恰是他賴以生存的根基。所以,當(dāng)我和離書遞到他面前時,他才會那般錯愕。他不懂,這場戲,從他決定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導(dǎo)演,便是我了。
大殿內(nèi),檀香裊裊。
顧明遠(yuǎn)一身玄色錦袍,身姿挺拔地跪在冰冷的金磚上,臉上還帶著幾分沙場歸來的肅殺之氣。
他剛從邊疆大勝歸來,如今是滿朝文武口中的少年將才,大寧的定海神針。
連父皇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前所未有的贊許。
可他此刻,卻將一份奏請文書高高舉過頭頂,聲音洪亮,擲地有聲:“臣,懇請陛下與公主殿下恩準(zhǔn),將臣在外的庶子顧念安,記入玉牒,認(rèn)祖歸宗?!?/p>
話音落下,整個太和殿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針,齊刷刷地刺向我——大寧朝最尊貴的昭陽長公主,顧明遠(yuǎn)的正妻。
我端坐在父皇身側(cè)的鳳椅上,指尖輕輕摩挲著溫?zé)岬牟璞K,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可我知道,顧明遠(yuǎn)正用眼角的余光,得意地瞥著我。
他以為,他贏了。
他以為,他用一場潑天軍功,將我逼到了絕境。
要么,我為了皇室顏面,捏著鼻子認(rèn)下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從此淪為整個長安的笑柄。
要么,我悍然拒絕,落得一個“妒婦”之名,讓他顧明遠(yuǎn)順理成章地博得一個“為子請命”的深情好名聲。
他身后的那些武將們,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
“顧將軍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啊?!?/p>
“是啊,那孩子總歸是顧家的血脈,公主殿下身份尊貴,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
我聽著這些蠢話,心中只覺得好笑。
我的夫君,在凱旋歸來、接受封賞的榮耀時刻,不與我分享喜悅,卻急不可耐地要給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請功。
他甚至連演都懶得演了。
那個孩子的名字,叫顧念安。
而那個女人的名字,叫柳如安。
他用這個名字,時時刻刻提醒著我,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是誰。
我終于緩緩放下茶盞,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瞬間扼住了殿內(nèi)所有的嘈雜。
我抬起眼,目光平靜地落在顧明遠(yuǎn)那張英俊卻涼薄的臉上。
“駙馬,你可知,今日是你封賞之日,不是你顧家的家宴。”我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皇家長公主與生俱來的威儀,“拿軍國大事,來換你一個庶子的名分,你這功勞,未免也太廉價了些。”
顧明遠(yuǎn)的臉色瞬間一僵。
他沒想到,我竟會當(dāng)著父皇和滿朝文武的面,直接將此事定性為“拿軍功做交易”。
這頂帽子,可不小。
他梗著脖子,沉聲道:“臣不敢!臣只是覺得,念安無辜,他……”
“夠了?!蔽依渎暣驍嗨氨緦m乏了,此事,押后再議。”
說罷,我起身,對著父皇微微福身,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顧明遠(yuǎn)在我身后,不甘地攥緊了拳頭。
他以為這是我的緩兵之計,以為我終究會妥協(xié)。
他不知道,從他跪下的那一刻起,他和我之間,就再也沒有“再議”的可能了。
他更不知道,他引以為傲的那場勝利,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我為他設(shè)下的局。
一個,讓他爬上云端,再親手將他拽入地獄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