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
大明皇城的正南門，象征著皇權(quán)的威嚴(yán)。
然而此刻，這里卻跪著黑壓壓的一片人。
為首的，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李邦華，一個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他是東林黨在朝中的領(lǐng)袖，素有清名。在他身后，是幾十名科道言官，一個個神情激憤，慷慨激昂。
他們跪在這里，已經(jīng)有兩個時辰了。
烈日暴曬下，不少年邁的官員已經(jīng)搖搖欲墜，但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堅信，自己代表著“天下公理”，代表著“士大夫的尊嚴(yán)”，皇帝，最終一定會向他們妥協(xié)。
就像過去的十七年一樣。
當(dāng)我的御駕出現(xiàn)在午門前時，人群一陣騷動。
李邦華強(qiáng)撐著站起身，高聲道：“臣，李邦華，有本奏！請陛下罷黜廠衛(wèi)，停止內(nèi)帑練兵，以安天下士人之心！”
“請陛下罷黜廠衛(wèi)，安士人之心！”身后的言官們齊聲附和，聲勢浩大。
我從龍輦上走下，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
我的目光，沒有看李邦華，而是越過他，看向他身后那些年輕的言官。
“你們，都是我大明的棟梁。”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你們飽讀圣賢之書，可知‘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言官們一愣，不知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闖賊兵臨城下之時，你們在何處？”
“京師危在旦夕，社稷將傾之時，你們又在何處？”
“朕在德勝門浴血奮戰(zhàn)，擊退賊寇之時，你們，又在何處？”
我一連三問，聲色俱厲，如同三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他們心上。
“如今，賊寇未滅，國難未已。朕宵衣旰食，整頓軍備，欲為大明保留一線生機(jī)。而你們，朕的股肱之臣，不思為國分憂，卻在此地，為了些許門戶之見，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士人清名，來逼宮，來掣肘！”
“你們的圣賢書，就是這么教你們的嗎！”
一番話，說得不少年輕言官面紅耳赤，羞愧地低下了頭。
但李邦華，卻依舊昂著頭，寸步不讓。
“陛下！”他痛心疾首地說道，“廠衛(wèi)乃國之禍根，內(nèi)官干政，更是祖宗明令禁止！陛下重用閹黨，以私財練兵，此乃取亂之道！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老臣今日冒死進(jìn)諫，正是為了我大明江山，為了天下蒼生！”
說得好聽！
我心中冷笑。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們文官集團(tuán)的權(quán)力。
皇帝沒有爪牙，軍隊沒有戰(zhàn)斗力，他們才能高高在上，肆無忌憚！
“李邦華?！蔽抑币曋难劬Γ半拗粏柲阋痪?。若無廠衛(wèi)，朕如何在一夜之間，得知百官家藏萬貫？若無朕用內(nèi)帑犒賞，德勝門外的將士，誰肯為國死戰(zhàn)？”
“這……”李邦華一時語塞。
“你口口聲聲為了江山社稷，那朕問你，退敵之策何在？安民之策何在？強(qiáng)國之策何在？”
“你，說得出來嗎？”
李邦華張了張嘴，卻只能說出一些“親賢臣，遠(yuǎn)小人”、“行仁政，安民心”之類的空話。
我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失望。
“空談?wù)`國，說的就是你們這些人！”
“朕，沒有時間跟你們在這里耗費(fèi)口舌了?！?/p>
我轉(zhuǎn)過身，對身后的李若璉下令：“錦衣衛(wèi)！”
“在！”
“將所有在此地喧嘩鬧事，動搖軍心者，全部給朕拿下！摘去頂戴花翎，押入詔獄，聽候發(fā)落！”
“什么？”
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以為皇帝最多是斥責(zé)幾句，然后不了了之。誰也沒想到，我會下令，將他們?nèi)看叮?/p>
這是要與整個文官集團(tuán)為敵啊！
“陛下！不可！”李邦華老淚縱橫，嘶吼道，“陛下如此倒行逆施，必將失盡天下人心！老臣……老臣今日，便血濺午門，以死明志！”
說罷，他猛地向一旁的石獅子撞去！
但他沒能成功。
李若璉的身影一閃，已經(jīng)擋在了他面前，一記手刀，砍在他的后頸。李邦華悶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昏君！你這個昏君！”
“我等與你拼了！”
一些激進(jìn)的言官，狀若瘋狂，竟想沖上來撕扯我的龍袍。
“拿下！”我沒有絲毫動容。
錦衣衛(wèi)如狼似虎地?fù)淞松先ィ瑢⑦@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一一制服?？藓奥?、咒罵聲、求饒聲，響徹了整個午門。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沒有半分憐憫。
大明這艘破船，想要不沉，就必須扔掉一些壓艙的石頭。哪怕這些石頭，曾經(jīng)是船的基石。
“陛下……如此一來，朝廷……怕是要空了啊……”王承恩在我身邊，小聲地提醒道。
“空了，正好?！蔽业卣f道，“空了，才能給那些真正想做事的人，騰出位置來。”
我走到被錦衣衛(wèi)按倒在地，依舊在破口大罵的一名年輕言官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呸！”那言官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楊廷麟，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楊廷麟？
我腦中閃過崇禎的記憶。江西巡撫，李自成破城后，他堅守贛州，城破，投水殉國。
又是一個忠臣。
只可惜，忠錯了方向，用錯了力氣。
“楊廷麟，”我看著他，說道，“朕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但你的忠，是愚忠。你只看到了廠衛(wèi)的酷烈，卻沒有看到，若無雷霆手段，這腐爛的大明，如何能起死回生？”
“朕給你一個機(jī)會。去詔獄里，好好看，好好想。想明白了，朕會用你。想不明白，你就在里面，讀一輩子圣賢書吧。”
說罷，我不再理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陛下，請留步。”
我回頭，看到一個穿著三品文官服飾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他沒有跪，只是躬身行禮。
此人面容儒雅，眼神卻異常明亮。
“你是何人？”我問道。
“臣，兵部左侍郎，孫傳庭?！?/p>
孫傳庭！
我的心頭猛地一震。
這個名字，在崇禎的記憶里，是無盡的悔恨與嘆息。
秦王，孫傳庭。大明最后的擎天玉柱。若不是崇禎猜忌，逼他倉促出戰(zhàn)，導(dǎo)致潼關(guān)兵敗，身死國滅，李自成，又豈能那么容易就打到北京城下？
沒想到，他竟然還在京城！
“孫愛卿，有何事？”我的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
孫傳庭抬起頭，直視著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說道：“陛下今日之舉，雖是雷霆手段，解一時之急。但國朝之根本，在于法度。濫用廠衛(wèi)，以言罪人，終非長久之計。臣懇請陛下，重開經(jīng)筵，與臣等共商國是，以法度治國，而非以一人之好惡治國。”
他沒有像李邦華那樣，上來就喊打喊殺，而是從“法度”入手。
有膽識，有見地。
“好一個‘以法度治國’?！蔽尹c了點頭，“孫愛卿，你說的，有道理?！?/p>
我看著他，也看著周圍那些驚疑不定的官員。
“朕可以答應(yīng)你。三日之后，朕在文華殿，召開廷議。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員，皆可參與?！?/p>
“但是！”我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重新變得銳利。
“廷議之上，朕要看到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是如何退敵，如何安民，如何富國強(qiáng)兵！”
“誰要是再跟朕扯什么祖制、清名，空談?wù)`國。那詔獄的大門，永遠(yuǎn)為他敞開！”
“孫傳庭，你，可敢與朕，共商這再造大明之策？”
孫傳庭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彩，他沒有絲毫猶豫，長揖及地：
“臣，萬死不辭！”
我看著他，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有了孫傳庭，我的內(nèi)閣，就有了主心骨。
文有孫傳庭，武有神機(jī)新軍。
這盤棋，咱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