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坐在偏房的門檻上,看著屋里跳動的燭火,聽著遠處隱約的笙簫聲,突然覺得有點恍惚。三年來他像個上了發(fā)條的木偶,學規(guī)矩,練琴棋,背典籍,以為這樣就能在這女尊世界站穩(wěn)腳跟。可今晚這一遭,卻像個響亮的耳光——比起這些,或許“仙人”的大腿才更好抱?
他摸了摸自己右臂那點朱砂痣,想起穿越前看的那些小說——主角總能遇到奇人異士,從此走上人生巔峰。難道……他也是天選之子?
正瞎想呢,屋里突然有了動靜。
張昭趕緊站起來,扒著門框往里看——那銀白色長發(fā)的人醒了。
她坐在床上,背挺得筆直,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像是在回憶什么。月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她銀白的發(fā)絲上,泛著清冷的光,那張漂亮的臉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蒼白,像尊沒有生氣的玉雕像。
“你……你醒了?”張昭試探著問。
她緩緩轉過頭,那雙眼睛是極深的墨色,像兩口古井,沒有絲毫情緒。“這里是哪里?”她的聲音很啞,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冷,像冰碴子刮過石頭。
“文相府?!睆堈颜f,“大晉的文相府?!?/p>
“文相府?”她皺了皺眉,墨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茫然,“沒聽過?!?/p>
張昭心里更確定了——這絕對是個仙人,不然怎么會不知道文相府?他剛想再說點什么,就見她掀開被子下床,動作利落得不像剛受過重傷。
“我要走了?!彼f著,徑直往門口走。
“哎?你不等天亮再走?”張昭趕緊攔住她,“外面還有護衛(wèi)……”
她沒理他,只是側身避開,動作快得像道影子。張昭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已經到了門口。
“臥槽……”張昭第三次爆了粗口,這速度,比張嵐還快!
可就在她手碰到門閂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張曦清脆的笑聲。
“弟弟!我給你帶了糖畫!”
張昭心里咯噔一下——壞了!
還沒等他想出對策,門已經被推開了。張曦帶著一群丫鬟站在門口,手里還舉著個兔子糖畫,看到屋里的人時,笑容瞬間僵住。
跟在張曦身后的林猛反應最快,“唰”地抽出刀:“你是誰?!”
護衛(wèi)們立刻圍了上來,刀光在月色下閃著冷光。那銀白色長發(fā)的人卻沒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墨色的瞳孔里沒有絲毫波瀾,仿佛眼前的刀槍都是擺設。
“她……她是我找來的護衛(wèi)!”張昭腦子一熱,脫口而出。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張曦眨了眨眼,指著那銀白長發(fā)的人:“弟弟,這是……護衛(wèi)?”
張昭硬著頭皮點頭:“對!我看她身手好,想讓她跟著我?!彼贿呎f一邊給林猛使眼色——林猛是自己人,應該能懂他的意思。
林猛果然遲疑了,看向那銀白色長發(fā)的人——這人剛才療傷時展現的“恢復力”確實不一般,當個護衛(wèi)似乎……也不是不行?
“林隊長,要不……試試她的根骨?”旁邊一個老護衛(wèi)提議。在大晉,判斷一個人是否適合練武,摸骨是最直接的法子。
林猛點點頭,收了刀:“請姑娘伸手。”
那銀白長發(fā)的人沒動,似乎沒聽懂。張昭趕緊推了推她:“讓你伸手呢,看看你能不能當護衛(wèi)?!?/p>
她這才緩緩伸出手,指尖冰涼。林猛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剛一碰到,臉色突然變了:“這……這根骨……”
“怎么了?”張曦好奇地問。
“是塊練武的好料子!”林猛的語氣帶著點激動,“比府里最好的護衛(wèi)還要好!”
張昭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臉上卻裝作淡定:“是吧?我就說她行?!?/p>
那銀白長發(fā)的人看著他們,墨色的瞳孔里依舊沒什么情緒,仿佛他們說的“根骨”“護衛(wèi)”都與她無關。
張曦繞著她轉了兩圈,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她的銀白長發(fā):“你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憶。過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三個字:“洛傾城?!?/p>
“洛傾城?”張曦念了一遍,笑著說,“真好聽!那你以后就跟著我弟弟吧,我讓阿娘給你開工錢!”
洛傾城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張昭看著她銀白的長發(fā)在月光下泛著的冷光,突然覺得,自己的“主角劇本”好像真的要來了。他偷偷湊到洛傾城身邊,小聲問:“你真的是仙人嗎?會飛嗎?會法術嗎?”
洛傾城沒理他,只是轉身往偏房走,背影挺直得像桿槍。
張昭卻不氣餒,亦步亦趨地跟著:“你別不理我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你看我怎么樣?是不是也有仙緣?”
洛傾城依舊沒回頭。
張昭有點急了,伸手想去拉她的袖子,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
“唔……”
一聲極輕的悶哼,從洛傾城嘴里溢出來。她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墨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波動——不是生氣,而是……有點癢?
張昭愣了一下,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根,突然福至心靈。他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撓了撓她的腰側。
“噗嗤?!?/p>
洛傾城沒忍住,笑了出來。那笑容很淡,卻像冰雪消融,瞬間點亮了她整張臉,墨色的瞳孔里仿佛落進了星光,連銀白的長發(fā)都染上了點暖意。
張昭看呆了——仙人笑起來,原來是這樣的?
洛傾城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笑,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轉身走進了偏房,“砰”地關上了門。
張昭摸著自己的下巴,站在門口嘿嘿直笑。
看來,這仙人也不是那么難搞定嘛。
遠處的燈火節(jié)還在熱鬧,文相府的偏房卻安靜了下來。張昭靠在門框上,看著屋里透出的燭光,覺得今晚的月光格外溫柔。
他不知道的是,偏房里,洛傾城正坐在床上,摸著自己被撓過的腰側,墨色的瞳孔里滿是困惑。
渡劫失敗,主魂逃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七情六欲失了大半,本應心如止水,為何會因為一個小孩的觸碰……笑出來?
她抬頭看向窗外的月亮,銀白的長發(fā)在燭火下輕輕晃動。
文相府……張昭……
這兩個名字,像兩顆石子,投進了她古井無波的心湖,蕩開了一圈圈微小的漣漪。
而這漣漪的盡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會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