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回到他那間如同冰冷石匣的陋室時,天色已徹底沉入濃墨般的黑暗。雜役區(qū)零星的光點搖曳著,如同風(fēng)中殘燭,映照出扭曲模糊的巷道輪廓。空氣里的霉味混合著遠處飄來的、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
他反手插上那根形同虛設(shè)的木門栓,背靠門板,冰冷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身體,才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下來幾分。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他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回蕩。
白天的一幕幕,如同被鮮血浸透的畫卷,在腦海中反復(fù)展開:老人那灰敗枯槁的臉,深陷眼窩里凝固的絕望,身下那片被掠奪得生機全無的呈現(xiàn)在靈目視野中枯槁灰白色的腐葉地……以及,貼身處那一點微弱卻異常執(zhí)拗的清涼感。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那塊粗布包裹。解開,幾株半透明的小草靜靜地躺在布上,葉片在黑暗中竟散發(fā)出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淡綠色柔光。正是這點微光,在洞真靈目開啟時,曾呈現(xiàn)出精純的木行本源生機。
然而此刻,在靈目的絕對洞察下,景象觸目驚心!小草葉片深處,那些比發(fā)絲纖細萬倍的暗紫色污染絲線,如同貪婪的水蛭,正瘋狂地吮吸著那點可憐的綠色生機。原本柔和的綠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稀薄,邊緣開始泛起不祥的灰敗。小草本身的生命氣息,也在急劇衰減。
掠奪!無時無刻,無處不在!
“不能等!”凌昭眼神一凝。這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生機來源!他盤膝坐在冰冷的地上,將包裹著小草的粗布放在身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所有雜念,靈臺識海瞬間沉靜下來。
洞真靈目,開!
視線瞬間穿透物質(zhì)表象,沉入微觀世界。那株狀態(tài)最差的小草,在靈視視野中被無限放大!葉片的結(jié)構(gòu)、脈絡(luò)的走向、生機能量的流動軌跡、以及那些如同致命病毒般纏繞、穿刺在生機節(jié)點上的暗紫色污染絲線……纖毫畢現(xiàn),如同掌上觀紋!
凌昭的精神高度凝聚,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著自身丹田氣海中那幾縷微弱得可憐的淡白色靈力緩緩探出體外,極其輕柔地包裹住那株小草。
他沒有選擇直接吞噬——那無異于飲鴆止渴,連同污染一起吸入體內(nèi)。他要用靈目指引,用自身靈力作為“手術(shù)刀”,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剝離”與“引導(dǎo)”!
意念集中在那株小草核心處,那點雖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木行本源生機上。它被無數(shù)暗紫色的污染絲線層層纏繞、穿刺,如同被蛛網(wǎng)困住的螢火蟲。
剝離!第一步,清除污染!
凌昭的意念,在靈目提供的視野”下,操控著自身一絲微弱的靈力,精準(zhǔn)無比地刺向一根纏繞在核心生機節(jié)點上的暗紫色污染絲線!他的動作輕柔到了極致,生怕用力過猛,損傷了那本就脆弱的生機本源。
嗤…
一聲只有靈魂能感知的的湮滅聲響起。
那根細微的污染絲線,在接觸到凌昭的淡白色靈力時,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霜,瞬間消融、湮滅!只留下一絲極其細微的冰冷余燼。
有效!凌昭精神一振!他的靈力,似乎對這種系統(tǒng)污染具有某種天然的“凈化”效果?或者說,是洞真靈目賦予了他這種精準(zhǔn)“切除”污染的能力?
來不及細究原理,他全神貫注,意念化作無數(shù)無形的細針,在靈目的引導(dǎo)下,精準(zhǔn)地刺向一根又一根纏繞、穿刺在核心生機上的污染絲線!
嗤…嗤嗤嗤…
細微的湮滅聲接連響起。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的過程,如同在米粒上雕刻萬里河山。每一次精準(zhǔn)的“切除”,都伴隨著意念之力的劇烈消耗。凌昭的額頭很快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微微發(fā)白。但他眼神沉靜如淵,沒有一絲動搖。
時間在極度專注中流逝。終于,那點木行本源生機核心周圍的污染絲線,被暫時清除一空!雖然小草整體依舊被污染纏繞,生機流逝并未完全停止,但核心處暫時“安全”了!
引導(dǎo)!第二步,汲取生機!
凌昭沒有絲毫猶豫。意念操控著自身靈力,化作最輕柔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點暫時純凈的生機光點。如同捧著一滴隨時會破碎的晨露。
“引!”
他心中默念,按照《長春功》中引導(dǎo)靈氣的路線,極其緩慢、極其謹(jǐn)慎地將這縷精純的木行本源生機,引導(dǎo)向自己的丹田氣海!
嗡!
當(dāng)那縷淡綠色的生機,穿透皮膚,匯入經(jīng)脈的剎那,凌昭渾身劇震!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溫潤、蘊含著磅礴生命氣息的暖流,瞬間涌入干涸的經(jīng)脈!所過之處,那些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和過度勞作而干涸、萎縮的細微經(jīng)絡(luò),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龜裂土地,貪婪地吮吸著這精純的生機!細微的刺痛伴隨著難以言喻的舒坦感彌漫開來。
這生機是如此的精純,如此的溫和!遠非外界那渾濁駁雜的靈氣可比!它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順暢無比地沿著《長春功》的路線運行了一個小周天,最終如同百川歸海,匯入丹田!
轟!
丹田氣海中,那幾縷原本懶洋洋游弋的淡白色靈力,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瞬間變得活躍、凝實!整個原本空蕩灰暗的丹田空間,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綠色星辰,驟然亮起!一股沛然的生機暖流從丹田涌向四肢百骸,驅(qū)散了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寒意!連帶著他那條舊傷未愈的左腿,都傳來一陣麻癢,疼痛大為減輕!
煉氣二層巔峰的壁障,在這股精純生機的沖擊下,竟然搖搖欲墜!
凌昭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爆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力量充盈的振奮!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爆響,一股遠超之前的力量感在肌肉中涌動!
僅僅是一小株瀕死小草的核心生機,竟有如此神效!這還只是被污染蠶食后殘余的部分!若是完整的、未被污染的木行本源靈物……
他不敢再想下去,目光灼灼地看向地上剩下的幾株小草,如同看著絕世珍寶!洞真靈目配合自身靈力,竟能完成如此精妙的“凈化”與“汲取”!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在污染末世中奪取一線生機的逆天法門!
他毫不猶豫,再次閉上眼睛,如法炮制,開始剝離、引導(dǎo)第二株小草的核心生機……
當(dāng)最后一縷微弱的淡綠色生機匯入丹田,凌昭緩緩收功。丹田氣海之中,那幾縷淡白色的靈力不僅數(shù)量大增,凝練如絲,色澤也更加純凈明亮,隱隱透著一絲生機勃勃的淡綠色澤。整個丹田空間都充盈著溫潤的生機感。
煉氣三層!
水到渠成!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任何瓶頸的阻礙!原本貧瘠枯竭的身體根基,如同被注入了強大的活力,氣血充盈,經(jīng)絡(luò)拓寬,五感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屋外十幾丈外一只夜蟲爬過枯葉的窸窣聲!
力量!這是實實在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雖然依舊渺小,但卻是他在這黑暗末世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塊基石!
他看向地上那幾株小草。在剝離了核心生機后,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枯萎、發(fā)黑,最終化為一小撮毫無生機的黑色灰燼。那些殘存的污染絲線,也隨之無聲湮滅。
“凈化…掠奪…”凌昭眼神復(fù)雜。他凈化了污染,卻也掠奪了小草最后殘存的生機。在這末世,生存的本質(zhì),或許就是一場殘酷的資源爭奪。
就在這時,屋外雜亂的巷道里,突然傳來一陣壓抑著興奮的議論聲,打破了夜的死寂。
“…聽說了嗎?后山谷底那個老瘸子,昨兒夜里咽氣了!”
“呸,晦氣!早該死了,占著茅坑不拉屎!”
“死得好!他那個破窩棚,雖然漏風(fēng)漏雨,可好歹比睡露天強??!就在‘蛇眼’林子邊上那塊!”
“對對!那地方邪性,沒人敢去,現(xiàn)在空出來了!劉莽老大說了,誰拳頭大就是誰的!”
“快走!去晚了就被別人占了!”
腳步聲雜沓,迅速朝著后山方向遠去。
凌昭眼神一冷。老人尸骨未寒,他僅存的破窩棚,就成了豺狼們爭奪的肥肉。這就是底層,赤裸裸的弱肉強食。
他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片冰冷。變強,是唯一的出路。他需要那個窩棚嗎?不,他需要的是安靜,是不被打擾的修煉環(huán)境。那個位于“蛇眼”林子邊、被人避之不及的角落,此刻在他眼中,反而成了一個絕佳的掩護!
凌昭迅速起身,將柴刀別在腰間,悄無聲息地拉開木門,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遠遠跟在那群興奮的雜役身后。
后山谷底,陰風(fēng)嗚咽,比雜役區(qū)更加潮濕陰冷。老人蜷縮死去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模糊的人形凹痕。而在凹痕不遠處,緊挨著一片黑黢黢、散發(fā)著淡淡腥氣的扭曲林子(蛇眼林),立著一個用爛木板、破油氈和石塊勉強搭起來的窩棚,歪歪斜斜,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此刻,窩棚前已經(jīng)聚集了七八個身材壯碩、面相兇狠的雜役。為首一人,赫然是白天剛盤剝過凌昭的劉莽!他敞著懷,露出濃密的胸毛,手里拎著一根碗口粗的短木棒,正唾沫橫飛地叫囂著。
“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這破棚子,是老子的了!誰不服?站出來!”劉莽揮舞著木棒,牛眼掃視著周圍幾個同樣眼露貪婪的壯漢,試圖用氣勢壓服眾人。
“劉莽,你算老幾?這地方是老子先看上的!”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不服,梗著脖子吼道。
“放屁!老子的人先發(fā)現(xiàn)的!”另一個胳膊上紋著青狼的壯漢也往前一步。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誰都知道這窩棚破爛,但在這雜役區(qū),能有個遮風(fēng)擋雨、相對獨立的角落,就意味著少受很多欺凌和盤剝,甚至能藏點私人物品。
“媽的,給臉不要臉!”劉莽臉上橫肉一抖,眼中兇光畢露,“那就按老規(guī)矩!誰拳頭硬歸誰!一起上吧,省得麻煩!”他仗著自己煉氣一層的修為和一身蠻力,自視甚高,狂吼一聲,率先掄起木棒,裹挾著微弱的靈力波動,朝著刀疤臉和青狼紋身漢橫掃過去!
“干他!”
“揍他娘的!”
混戰(zhàn)瞬間爆發(fā)!木棒揮舞,拳腳相加,沉悶的肉體撞擊聲、憤怒的咒罵聲、吃痛的悶哼聲在寂靜的山谷里格外刺耳。靈力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偶爾閃現(xiàn),更多的是純粹的蠻力撕打。塵土飛揚,爛泥四濺。
凌昭如同幽靈般潛伏在一叢茂密的、散發(fā)著怪味的灌木之后,洞真靈目悄然開啟。冰冷的視野中,場中每一個人的動作都變得清晰而緩慢,力量流轉(zhuǎn)的軌跡、肌肉發(fā)力的破綻、靈力運行的遲滯點……一覽無遺。
他冷靜地觀察著,如同在審視一場野蠻的戲劇。目光最終鎖定在劉莽身上。
在靈視下,劉莽那壯碩的身體依舊呈現(xiàn)渾濁的灰黃色,氣血運行因為激烈的打斗而變得狂暴紊亂。而在他心口膻中穴的位置,那團原本微弱近乎透明的暗紫色污染光絲,此刻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正在瘋狂地波動、膨脹!
【污染反噬?!】凌昭心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
只見劉莽正咆哮著一棒砸向刀疤臉,眼看就要得手。就在這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瞬間,他心口那團搏動的暗紫色光絲猛地一漲!一股極其陰冷、混亂的波動驟然爆發(fā)!
劉莽的動作猛地一僵!臉上兇狠的表情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混亂!他揮舞木棒的手臂詭異地抽搐了一下,原本勢大力沉的一擊頓時失去了準(zhǔn)頭和力道,軟綿綿地從刀疤臉身側(cè)滑過。
“好機會!”刀疤臉雖然不明所以,但戰(zhàn)斗本能讓他抓住了這致命的破綻!他獰笑一聲,手中的短匕毫不留情地捅向劉莽毫無防備的腰腹!
噗嗤!
利器入肉的聲音令人牙酸。
“呃啊——!”劉莽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劇痛讓他從那股混亂中短暫清醒,但為時已晚!刀疤臉的匕首狠狠一絞!
與此同時,旁邊的青狼紋身漢也抓住機會,一記沉重的窩心腳狠狠踹在劉莽胸口!
砰!咔嚓!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哇!”劉莽龐大的身軀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重重砸在窩棚那搖搖欲墜的破木板墻上,將本就腐朽的墻體撞出一個大洞,整個人滾了進去,生死不知。
“呸!廢物!”刀疤臉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拔出匕首。
青狼紋身漢也喘著粗氣,眼神兇戾地看向其他人:“還有誰?!”
剩下的幾個雜役看著劉莽的慘狀,又看了看殺氣騰騰的刀疤臉和青狼紋身漢,眼中貪婪被恐懼取代,紛紛后退,不敢再爭。
凌昭在暗處看得分明。劉莽的敗亡,表面是技不如人,實則根源在于他體內(nèi)那驟然失控的系統(tǒng)污染!那污染如同潛伏的毒蛇,在宿主力量運轉(zhuǎn)到極限或情緒劇烈波動時,竟會反噬其主!它抽取的不僅僅是生命力,更在暗中侵蝕宿主的意志和身體控制力!
“宿主是工具,是養(yǎng)料,更是隨時可以拋棄的載體…連最低等的寄生污染都如此…”凌昭心中寒意更甚。這系統(tǒng)的本質(zhì),比想象中更加冷酷和邪惡。
刀疤臉和青狼紋身漢警惕地對視一眼,又看了看窩棚里沒了聲息的劉莽,最終刀疤臉啐了一口:“媽的,真晦氣!這破棚子沾了血,老子不要了!青狼,你要你拿去!”
青狼紋身漢看著窩棚里那片黑暗和劉莽隱約的輪廓,也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起,連忙擺手:“老子也不要了!誰愛要誰要!走!”兩人罵罵咧咧,帶著一身傷和戾氣,招呼著其他人迅速離開了這片血腥之地。
山谷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風(fēng)吹過蛇眼林發(fā)出的嗚咽聲,如同鬼哭。窩棚里,劉莽粗重的喘息聲斷斷續(xù)續(xù)。
凌昭從藏身處緩緩走出,腳步無聲地踩在泥濘中。他沒有去看窩棚里的劉莽,目光徑直投向了那片被稱為“蛇眼”的散發(fā)著淡淡腥氣的扭曲林子。
洞真靈目開啟!
視野瞬間穿透了表象的黑暗。那片林子之所以讓人避之不及,是因為地下盤根錯節(jié),形成了一片混亂的陰煞地脈,不斷散發(fā)出微弱的令人不適的陰寒氣息,長期沾染會侵蝕氣血。但在靈視視野下,凌昭卻敏銳地捕捉到,在這片混亂陰煞地脈的某個角落,有一小片區(qū)域的能量流動,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相對穩(wěn)定的“渦流”狀態(tài)!這片“渦流”區(qū)域,陰煞之氣雖然存在,卻被一種奇異的力場約束梳理,不再混亂外泄,反而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在這片“渦流”區(qū)域邊緣的土壤里,在靈目視野深處,竟然也閃爍著幾縷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土黃色光點!那是…土行靈粹?雖然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但其精純程度,遠超雜役區(qū)空氣中那些渾濁的土行靈氣!
“絕地…生機?”凌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天地萬物,相生相克。這片因陰煞地脈混亂而被視為死地的“蛇眼林”,其內(nèi)部形成的奇異“渦流”,反而成了一個絕佳的藏身和修煉之所!而那點土行靈粹,更是意外之喜!
他毫不猶豫,大步走向那片扭曲的林子,對窩棚里劉莽垂死的呻吟置若罔聞。在距離林子邊緣還有幾步時,他停了下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腳下泥濘的土地。
在靈目視野中,靠近蛇眼林邊緣的泥地里,散落著一些東西。幾個被踩扁的空酒囊,幾塊沾著油污和泥土的獸骨,還有…幾枚散落的銅錢!這顯然是白天那群爭奪窩棚的雜役打斗時遺落的。
凌昭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其中一枚半埋在污泥里的銅錢上。那枚銅錢平平無奇,但在靈目視野中,銅錢表面沾染的、幾乎微不可察的一絲暗紅色污漬,正散發(fā)著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冰冷波動——系統(tǒng)污染的氣息!
他蹲下身,沒有去碰那枚銅錢,只是用靈目死死盯著那絲污漬。污染的氣息極其微弱,混雜在血腥和泥土中,若非靈目,根本無法察覺。
突然,他眼神猛地一凝!
在那絲污漬殘留的污染氣息深處,在靈目視野放大到極限的微觀層面,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極其細微、卻迥異于普通污染波動的“指令性”信號殘留!這信號微弱到幾乎湮滅,帶著一種冰冷的、程序化的意味,仿佛一個即將消失的坐標(biāo)印記!
【目標(biāo)載體(劉莽)…生命體征垂?!廴痉词膳卸ād體失去價值…】
【執(zhí)行…廢棄程序…污染回收…】
【檢索…替代載體…范圍:周邊低階生命體…篩選…契合度掃描…】
斷斷續(xù)續(xù)、模糊不清的信息碎片,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凌昭的靈目感知中一閃而過,旋即徹底消散!
凌昭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瞬間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
廢棄?回收?替代載體?篩選?!
劉莽體內(nèi)的污染失控反噬,并非偶然!而是系統(tǒng)污染在判定宿主失去價值后,主動執(zhí)行的“廢棄”程序!它在回收污染源的同時,還在掃描周邊,尋找新的、更合適的寄生目標(biāo)!
這污染…它…它擁有自主意識?或者說,它背后連接的“系統(tǒng)”,其觸角已經(jīng)滲透到了這種底層污染層面,能夠進行遠程的、程序化操作?!
這不再是簡單的侵蝕和竊??!這是有預(yù)謀的不斷擴散的寄生感染!每一個被污染者,無論是否成為“宿主”,都只是潛在的材料庫和替代品!整個雜役區(qū),甚至整個修真界的底層,就是一片巨大的被系統(tǒng)圈養(yǎng)的…培養(yǎng)皿!
凌昭猛地抬頭,冰冷的靈目視線如同無形的探照燈,瞬間掃過整片死寂的雜役區(qū)!那些低矮破敗的房舍,在黑暗中如同匍匐的獸群。而在他的感知中,這片區(qū)域的空氣中,那些無處不在的微弱的系統(tǒng)污染“孢子”,似乎變得更加“活躍”了!
他緩緩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窩棚里徹底沒了聲息的劉莽,又看了看地上那枚沾著污血的銅錢,眼神冰冷刺骨。
泥濘深處,毒芽已生。這場針對整個世界的寄生與掠奪,其殘酷的程度,遠超他最初的想象。
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那片散發(fā)著淡淡腥氣的蛇眼林。扭曲的枝椏在頭頂交錯,如同怪物的爪牙。他循著靈目感知到的方向,走向那片隱藏著“渦流”屏障和土行靈粹的角落。
每一步踏出,腳下的腐葉都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黑暗中,只有他沉穩(wěn)的腳步聲和蛇眼林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風(fēng)聲。
新的據(jù)點,新的危機。變強的道路,才剛剛開始。而這片污濁的泥沼之下,一場無聲的篩選與寄生,已然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