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回來了,誰敢動我的房?
沈沖的出現(xiàn),像一塊冰,砸進了滾沸的油鍋里。
整個中院,瞬間死寂。
剛才還唾沫橫飛的許大茂,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縮到了易中海身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漲紅了臉的傻柱,也愣住了,抓著許大茂衣領的手都忘了松開,只是直愣愣地看著這個六年未見的鄰居。
變了。
完全變了。
以前的沈沖,是個見了人就低頭的書呆子,瘦弱,沉默??裳矍暗倪@個青年,身形挺拔如槍,面容棱角分明,一雙眼睛黑得像深不見底的古井,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
易中海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重新挺直了腰桿。
不能亂。
他是在這個院子里說一不二的一大爺,怎么能被一個剛放出來的勞改犯給鎮(zhèn)?。?/p>
“沈沖啊,你……回來了?!币字泻G辶饲迳ぷ?,試圖用長輩的口吻,重新掌握主動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年輕人犯了錯,改了,就還是好同志?!?/p>
他這話說得“語重心長”,卻讓院里不少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當年把人往死里整的是你,現(xiàn)在裝好人的也是你。
沈沖沒接他的話。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賈張氏那張肥臉上掩飾不住的貪婪和怨毒。
二大爺劉海中那副官僚做派的審視。
三大爺閻埠貴那雙藏在鏡片后面,精于算計的眼睛。
還有那些看熱鬧的鄰居,麻木、愚昧,又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這就是他的“恩人”們。
沈沖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那笑意卻冷得像冰。
易中海見沈沖不答話,只當他是被自己的威嚴震懾住了,心中稍定。他正好借著這個由頭,把剛才被傻柱打斷的話題,重新拉回來,并且,要把火燒到沈沖身上。
他給了人群里的賈張氏一個隱晦的眼神。
賈張氏立刻心領神會,叉著腰,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尖利的嗓門劃破了院子里的寧靜。
“回來就好?一大爺,您就是心善!依我看,他這種人,就不該回來!一個強奸犯,住在咱們院里,那是給咱們整個紅星四合院抹黑!”
她眼珠子一轉,話鋒直指沈沖那間破敗的西跨院。
“再說了,他一個人,占著那么大個地方,也是浪費!他那屋子,空了六年,早就該收歸咱們大院,分給有需要的人家!”
這話一出,院里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
對?。?/p>
西跨院雖然破,但也是個獨立的院子,兩間正房帶個小廚房,地方可不?。?/p>
“就是!”許大茂也跟著跳了出來,“我們家跟曉娥結婚這么多年,還擠在一間小屋里呢!我看,這西跨院就該分給我們!”
“憑什么分給你?我們家解放和解曠也大了,正缺婚房呢!”二大爺劉海中挺著肚子,官氣十足地開了口。
“都別爭了,”三大爺閻埠貴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道,“要分,也得按規(guī)矩來,按人口,按貢獻,得算計明白了才行。”
一時間,院子里像是炸了窩的菜市場。
每個人都在盤算著,怎么能從沈沖這塊“無主”的肥肉上,撕下一塊來。
他們甚至已經(jīng)忘了,這房子的主人,就站在這里。
易中海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法不責眾。
只要所有人都同意,那他這個一大爺,就是順應“民意”,是“主持公道”。
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壓下眾人的嘈雜。
“大家稍安勿躁!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想法,那咱們就得按規(guī)矩來?!彼h(huán)視一圈,擺出了一副大公無私的架勢,“為了公平起見,咱們舉手表決。”
“同意將西跨院收歸大院,重新進行分配的,請舉手!”
話音落下。
賈張氏第一個把那只肥碩的手舉得老高。
緊接著,許大茂,劉海中一家,閻埠貴一家……
一只又一只手,在貪婪的驅使下,舉了起來。
那些沒有舉手的,也都在旁人的催促和裹挾下,低著頭,不敢作聲。
整個院子,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沉默的共識。
一場在光天化日之下,對私人財產(chǎn)的公開掠奪,就這么在“民主”和“公道”的外衣下,即將成為定局。
易中??粗@幾乎一邊倒的結果,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他轉過頭,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看向沈沖,準備說出那句早就準備好的,宣判結果的話。
可他剛要開口,一個冰冷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鉆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我的房,誰給你的膽子動?”
轟!
這一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眾人腦海里炸響!
所有人都僵住了,舉著的手,也忘了放下。
沈沖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院子中央。
他沒有看那些舉著手的鄰居,目光像兩把鋒利的解剖刀,直直地釘在易中海的臉上。
“一大爺?街道調解員?”沈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的譏諷,“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街道的大爺,能管到私人房產(chǎn)的分配上來了?”
“你……”易中海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沈沖!你注意你的態(tài)度!這是全院大會的決定!是民意!”
“民意?”沈沖笑了,那笑聲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一群賊,聚在一起,投票決定怎么分贓,這也叫民意?”
“放肆!”二大爺劉海中猛地一拍大腿,站了出來,指著沈沖的鼻子就罵,“你個勞改犯,怎么跟一大爺說話呢!在這個院里,就得講規(guī)矩,就得聽我們幾個大爺?shù)模 ?/p>
他唾沫橫飛,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架勢。
沈沖看都沒看他,只是腳尖在地上沾了點泥土。
然后,手指輕輕一彈。
“噗?!?/p>
一小顆濕泥,精準地,不偏不倚地,飛進了劉海中那張開的嘴里。
“呃……呸呸呸!”
劉海中瞬間噎住,臉都憋青了,彎著腰,拼命地往外吐著,那狼狽的樣子,哪還有半分二大爺?shù)耐L。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沖這神乎其技又極盡羞辱的一手給驚呆了。
“你……你……”三大爺閻埠貴指著沈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嗎?沈沖我跟你說,你別亂來,這都是為了院里的和諧,你不能這么自私……”
沈沖終于把目光轉向了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上躥下跳的猴子。
“三大爺,你不是最會算計嗎?”沈沖淡淡地說道,“那你幫我算算,非法侵占他人財產(chǎn),聚眾鬧事,這兩條罪名加起來,夠判幾年?”
閻埠貴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是個精于算計的小人,但也正因為算計,他比誰都怕事。
沈沖這一句話,直接戳中了他最恐懼的要害。
沈沖沒再理會這幾個已經(jīng)嚇破了膽的“大爺”。
他轉身,徑直朝著后院那扇屬于他的門走去。
賈張氏還想攔,可對上沈沖那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時,她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步都動彈不得。
沈沖走到門前。
門上,掛著一把嶄新的大鎖。
是賈家換上的。
院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沈沖要怎么辦。
砸鎖?還是去找一大爺要鑰匙?
沈沖什么都沒做。
他只是抬起了腳。
然后,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狠狠一腳踹了出去!
“砰——?。?!”
一聲巨響!
那扇看似堅固的木門,連同門框,被他一腳直接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紛飛中,一個塵封了六年的,黑暗的,發(fā)著霉味的小屋,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沈沖邁步走了進去。
陽光被隔絕在身后,屋里一片昏暗。
空氣里,是塵土和腐朽的味道。
他看著那張破舊的木板床,看著墻角那個倒扣的鐵鍋,看著桌子上那個裂了紋的粗瓷碗……
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佝僂著背,總是咳嗽,卻會把碗里最后一點米湯留給他的聾婆婆。
在拉美叢林里,被子彈打穿胸膛時,他沒哭。
在監(jiān)獄里,被屈打成招,烙下傷疤時,他沒哭。
可此時此刻,站在這間承載了原主最后一點溫暖的屋子里,兩行滾燙的淚,卻不受控制地,從他那雙冰冷的眸子里,滑落下來。
他緩緩地,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顫抖著,呢喃出聲。
“媽……”
“我回來了?!?/p>
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壓抑了太久的,足以掀翻整個世界的滔天恨意。
門外,院子里的人,看著那道站在黑暗中的孤寂背影,和那一聲如同野獸悲鳴般的巨響,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最深處,無可抑制地蔓延開來。
他們知道。
這個院子,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