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可怕。
方才那場與心魔的慘烈搏殺,仿佛耗盡了岳小恒所有的力氣,也抽走了天地間所有的聲響。
他靠著冰冷的泥墻,大口喘息,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在經(jīng)歷了劇烈的掙扎與最終的抉擇后,跳動得沉穩(wěn)而有力,如同戰(zhàn)鼓,宣告著一場靈魂層面的勝利。
他眼中的血色與瘋狂早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清明。
那七枚沾著他手心汗?jié)n的銅板,被他緊緊攥在掌中,不再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他破釜沉舟、走向正途的全部家當。
是的,正道。
哪怕這條路布滿荊棘,哪怕希望渺茫如星火,他也要堂堂正正地走下去。
為了那個在雪地里扶起他的女孩,為了那碗滾燙的開水,為了那塊還帶著余溫的麥餅,也為了……自己作為“人”的最后一份尊嚴。
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去搏一個能與她并肩而立的未來。
而那個唯一的希望,那價值三十六萬靈石的驚天懸賞,只能也必須寄托在蘇青檀的身上。
這念頭一生,道心愈發(fā)澄澈通透。
他甚至感覺到,體內(nèi)那三年未有寸進的、稀薄如霧的靈氣,竟有了一絲絲微不可察的凝聚跡象。
這難道是心境通達,即將破而后立的征兆!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這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平靜中時——
“吼——?。。?!”
一聲與他內(nèi)心咆哮截然不同的、充滿了暴戾與饑渴的獸吼,毫無征兆地劃破了霜落縣的夜空!
這聲音,低沉、雄渾,裹挾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仿佛一柄巨錘,狠狠砸在整個貧民區(qū)的上空。
霎時間,犬吠聲、孩童的哭鬧聲、女人的驚叫聲此起彼伏,整個貧民區(qū)仿佛一鍋被瞬間煮沸的滾水,炸裂開來。
岳小恒渾身一激靈,剛剛沉淀下來的心神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
妖獸!
是真正的妖獸!
他猛地站起身,貼著墻壁,小心翼翼地從墻洞向外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巷口,月光與家家戶戶透出的微弱燈火交織下,一頭龐然大物正緩緩踱步而入。
那是一頭體型堪比牛犢的巨大野豬!
它通體覆蓋著一層仿佛鐵水澆筑而成的、泛著金屬冷光的黑色鬃毛,月光下,每一根鬃毛都如鋼針般倒豎。
兩根粗壯彎曲的獠牙,從它那骯臟的口中猙獰地探出,上面還掛著不知名野獸的血肉殘渣。
一雙小如銅鈴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嗜血的、毫無理智的猩紅光芒。
鐵皮野豬!
至少是練氣中期妖獸!
岳小恒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種妖獸的信息。
這是北玄太陰省雁門平原上最常見的低階妖獸之一,以皮糙肉厚、力大無窮著稱。
尋常三五個練氣初期的修士聯(lián)手,都未必是它的對手。
這種東西,怎么會闖進縣城里來?
按理說,霜落縣外圍有仙朝布下的簡易警戒陣法,更有修士巡邏隊,足以抵御這種低階妖獸的侵擾。
但此刻,它就這么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了這里!
那頭鐵皮野豬顯然對人類的氣息極為敏感,它貪婪地聳動著那布滿泥污的長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嗅探著,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钡?、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它在尋找獵物。
他的天性是尋找最孱弱、最容易得手的獵物。
岳小恒的心臟狂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所在的這個角落,是貧民區(qū)最偏僻、最破敗的地方,人煙稀少,或許能逃過一劫。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頭鐵皮野豬在巷口徘徊片刻后,那雙猩紅的小眼睛,竟徑直鎖定了……隔壁李翠花家的方向!
李翠花!
她守寡獨居,又身染重病,氣息在所有住戶中無疑是最虛弱的。
在妖獸的感知里,她就像一頭躺在病床上、毫無反抗能力的肥羊!
“砰!”
鐵皮野豬那龐大的身軀開始移動,四只粗壯的蹄子踏在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它毫不猶豫,目標明確,直勾勾地沖著李翠花家那扇薄薄的木門而去。
它很聰明,或者說,它的野獸本能極其狡猾。
它沒有選擇硬闖那些看起來更結(jié)實的磚墻,而是選擇了最脆弱的木門。
“咚??!”
一聲巨響,李翠花家的木門被狠狠撞擊,木屑紛飛,整個門框都在劇烈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啊——??!”
屋內(nèi),傳來李翠花那夾雜著無盡恐懼與絕望的凄厲尖叫。
“救命……救命?。∮醒F??!”
她的聲音因為病弱而顯得嘶啞無力,在妖獸沉重的撞門聲中,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岳小恒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
跑!
腦海里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他只是一個練氣一層的廢物,而那是一頭練氣中期的妖獸!
兩者之間的差距,如同天塹。
別說戰(zhàn)斗,他只要敢發(fā)出一點聲音,下場就是被那對猙獰的獠牙瞬間開膛破肚。
李翠花的死活,與他何干?
他剛剛才從對她的卑劣念頭中掙脫出來,難道現(xiàn)在又要為了她,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
他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運。
他緊緊地貼著墻壁,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他甚至想立刻轉(zhuǎn)身,從自家后院那個更隱蔽的狗洞里逃之夭夭。
可是……
他的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步也挪動不了。
他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回蕩起方才立下的誓言。
——他要走正道。
——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蘇青檀的面前。
——他要守護自己作為“人”的最后底線。
何為正道?
難道就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與自己同樣在苦海中掙扎的可憐人,在隔壁被妖獸撕成碎片而無動于衷嗎?
何為底線?
難道就是心安理得地躲在墻角,聽著鄰居的慘叫,祈禱妖獸吃飽了就不會來找自己嗎?
如果他今天跑了,他日后還如何能挺直腰桿,去面對蘇青檀那雙清澈的眼睛?
他今天若是對一個熟悉的鄰居見死不救,他日后又有什么資格說,自己是為了守護那份純粹的溫暖而修行?
他的道心,剛剛才從欲望的泥潭里掙扎出來,難道就要在恐懼的深淵中再次蒙塵,甚至徹底崩碎嗎?
不!
絕不!
!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滾燙的血性,猛地沖散了那徹骨的寒意。
岳小恒的眼神,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從恐懼、掙扎,最終化為了破釜沉舟的決然!
他可以死,但他的道心,不能退!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
他知道自己絕非妖獸的對手,硬拼是找死。
唯一的辦法,就是制造混亂,引開妖獸的注意力,為李翠花,也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砰!砰!砰!”
妖獸的撞擊越來越猛烈,李翠花家的木門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巨大的裂痕。
不能再等了!
岳小恒猛地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一塊拳頭大小、棱角分明的石頭。
他沒有立刻扔出去,而是死死盯著那頭鐵皮野豬的側(cè)面。
他要等一個時機!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木門終于被撞得粉碎!
鐵皮野豬那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腥風,闖入了李翠花那狹小破敗的屋子。
“啊——!?。 ?/p>
李翠花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極致恐懼扼住喉嚨的、嗬嗬的喘息聲。
就是現(xiàn)在!
岳小恒眼中精光一閃,手臂猛地發(fā)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石塊朝著鐵皮野豬那巨大的頭顱狠狠砸了過去!
同時,他扯開嗓子,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嘶吼起來:
“救命啊——?。?!有妖獸闖進城了!在西巷!快來人?。。?!”
他的吼聲,蘊含著一絲微弱的靈力,雖然不強,但在寂靜的夜里,卻傳出了很遠很遠。
“啪!”
石塊精準地砸在了鐵皮野豬的耳朵根后面,那里雖然也有厚皮保護,但終究是神經(jīng)匯聚之處。
對于皮糙肉厚的鐵皮野豬來說,這一擊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那份突如其來的刺痛和耳邊炸響的巨大吼聲,卻成功地激怒了它!
正準備享用“美餐”的鐵皮野豬猛地一頓,那雙猩紅的小眼睛瞬間轉(zhuǎn)了過來,死死地鎖定了聲音與攻擊傳來的方向——那個躲在破墻后面的、氣息同樣弱小的人類!
到嘴的肥肉,竟然被一只螻蟻給打擾了!
“吼??!”
鐵皮野豬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放棄了床上已經(jīng)嚇得半死的李翠花,猛地調(diào)轉(zhuǎn)龐大的身軀,四蹄在李翠花家那本就破爛的屋子里一通踐踏,將本就為數(shù)不多的家當踩得稀爛,然后轟然一聲,撞破了另一面泥墻,朝著岳小恒的方向狂奔而來!
成功了!
岳小恒心中一喜,卻見面前的野豬越來越大,嚇了一跳,來不及多想,轉(zhuǎn)身就跑!
他沒有選擇寬闊的巷子,而是憑借著對這里地形的熟悉,一頭扎進了旁邊一條只能容納一人通過的、更加狹窄曲折的縫隙里。
這是貧民區(qū)建筑的常態(tài),為了節(jié)省地皮,房子與房子之間往往只留下了一線之隔。
“轟?。。 ?/p>
他前腳剛跑,身后就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
鐵皮野豬那龐大的身軀,根本無法進入那條窄巷,它竟是直接用它那堪比攻城錘的腦袋,硬生生地撞塌了巷子口的泥墻!
泥土、碎石、茅草四處飛濺!
一股狂暴的氣浪從身后襲來,將岳小恒狠狠地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他不敢回頭,拼了命地往前跑。
狹窄的巷子里堆滿了各種雜物,破舊的木箱、廢棄的陶罐、腐爛的草垛,每一樣都成了他逃命的障礙,也成了遲滯妖獸的工具。
他一邊跑,一邊用腳將能踢動的東西全都往后踢去。
“咣當!”
一個破陶罐被他踢中,滾到了巷子中央。
鐵皮野豬一蹄子就將其踩得粉碎,但它那龐大的身軀,也被這小小的障礙物阻礙了零點一秒。
就是這零點一秒,讓岳小恒多跑出了兩三米的距離!
有用!
岳小恒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他更加瘋狂地利用起了地形。
他像一只被獵犬追逐的兔子,在自己熟悉無比的“巢穴”里左沖右突。
他時而鉆過一個低矮的屋檐,時而從兩堵墻的夾縫中擠過,時而又猛地一拐,躲進一個堆滿垃圾的死角。
而那頭鐵皮野豬,則像一輛失控的重型卡車,在他身后橫沖直撞。
“轟??!”“嘩啦!”“砰!”
貧民區(qū)那本就脆弱的泥墻、木棚,在它的沖撞下,如同紙糊的一般,不斷地倒塌、破碎。
整個西巷,被攪得天翻地覆,塵土飛揚,雞飛狗跳。
岳小恒的呼救聲也從未停止。
“救命!巡邏隊!城衛(wèi)軍!救命?。?!”
他希望自己的聲音能被聽見,希望有人能來。
他知道,只靠自己,絕對撐不了多久。
然而,這頭鐵皮野豬的狡猾,遠超他的想象。
在連續(xù)幾次撞塌墻壁,卻依然被岳小恒利用復雜地形甩開后,它那雙猩紅的小眼睛里,竟閃過一絲人性化的狡詐。
它停下了盲目的追逐,巨大的頭顱微微低下,鼻翼在空氣中劇烈地抽動著。
它在用嗅覺鎖定岳小恒的位置!
不好!
正在一個拐角處喘息的岳小恒,立刻意識到了妖獸的意圖。
他的身上,有剛才被妖獸氣浪沖擊時沾染的塵土,有因為極度恐懼和緊張而流下的汗水,這些氣味,在妖獸那靈敏的嗅覺面前,就像黑夜里的燈塔一樣醒目!
不能停在原地!
岳小恒心中警鈴大作,剛要移動,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與之前狂暴沖撞截然不同的、沉悶的刨地聲。
它在干什么?
岳小恒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他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只見那頭鐵皮野豬,竟然沒有再追過來,而是用它那兩根巨大的獠牙,如同鐵犁一般,開始瘋狂地拱塌他藏身之處側(cè)面的一堵泥墻!
它要抄近路!
它竟然懂得放棄追逐,通過破壞地形,直接攻擊他下一步可能出現(xiàn)的位置!
這畜生,太聰明了!
岳小-恒頭皮發(fā)麻,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再也不敢停留,拔腿就跑。
“轟——??!”
他剛跑出不到十米,身后那堵被妖獸拱了半截的泥墻,就轟然倒塌。
鐵皮野豬那龐大的身影,從漫天塵土中猛地沖出,截斷了他的去路!
一人一獸,在一條相對寬敞一些的巷子里,正面相遇。
相隔不過十丈。
巷子的盡頭,是死路。
他被堵死了。
“呼……呼……呼……”
岳小恒扶著墻,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著塵土,從他的額角滑落,在他的臉上沖刷出兩道狼狽的溝壑。
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練氣一層的體力,在這樣高強度的奔逃下,已經(jīng)瀕臨極限。
而對面的鐵皮野豬,除了身上沾了些塵土,幾乎毫發(fā)無傷。
它那雙猩紅的眼睛里,充滿了戲謔與殘忍,仿佛在嘲笑這只耗盡了力氣的老鼠。
它沒有立刻沖上來。
它在享受獵物最后的絕望。
這種貓戲老鼠般的姿態(tài),比直接的攻擊,更讓人心生寒意。
怎么辦?
岳小恒的大腦在瘋狂運轉(zhuǎn)。
呼救?
已經(jīng)喊了這么久,如果有人能來,早就來了。
要么是距離太遠,要么……就是根本沒人愿意為了貧民區(qū)的一個小角色,來對抗一頭練氣中期的妖獸。
戰(zhàn)斗?
他看了看自己這雙除了泥土就是老繭的手,再看看對面那身刀槍難入的鐵皮。
這無異于以卵擊石。
但,就這么等死嗎?
不!
岳小恒的眼中,再次燃起了那股不屈的火焰。
哪怕是死,也要站著死!
也要從這畜生身上,崩下兩顆牙來!
他的目光飛快地在四周掃視。
巷子角落里,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農(nóng)具。
一柄斷了齒的鐵耙,一把豁了口的柴刀,還有一個……被丟棄的、用來砸夯地基的石錘!
就是它了!
岳小恒眼中爆出一團精光,他一個箭步?jīng)_過去,雙手費力地抱起了那個至少有五六十斤重的石錘。
沉重的手感,讓他那顆因為恐懼而懸著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絲。
有武器,總比赤手空拳要好!
他雙手緊握錘柄,將石錘橫在身前,擺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防御姿勢,雙眼死死地盯著對面的鐵皮野豬。
那妖獸似乎沒料到這只“老鼠”竟然還敢反抗,它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一聲仿佛在嘲笑的低吼,開始邁動蹄子,一步步逼近。
十丈。
八丈。
五丈。
每一步,都像踩在岳小恒的心跳上。
壓迫感,如同山岳,迎面而來。
岳小恒的額頭上青筋暴起,握著石錘的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要么,是他被妖獸撞成肉泥。
要么,是他用這石錘,砸中妖獸的要害!
要害在哪里?
眼睛?
太小,太靈活,自己這點修為,根本不可能砸中。
鼻子?
或許可以,但不足以致命,反而會徹底激怒它。
那就只剩下……四肢!
只要能砸斷它一條腿,遲滯它的行動,自己就還有一線生機!
電光石火間,岳小恒已經(jīng)定下了戰(zhàn)術(shù)。
就在鐵皮野豬距離他只剩下三丈,即將發(fā)起致命沖鋒的剎那,岳小恒動了!
他沒有后退,反而發(fā)出一聲怒吼,主動迎了上去!
他將全身所有力氣,連同丹田里那絲微不足道的靈氣,全部灌注到了雙臂之上,掄起沉重的石錘,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朝著鐵皮野豬沖來的前蹄,狠狠地砸了下去!
這是他身為一個弱者,賭上一切的、向死而生的一擊!
鐵皮野豬那雙猩紅的小眼睛里,閃過一絲錯愕。
它顯然沒料到,這只螻蟻,竟然敢主動攻擊!
但妖獸的戰(zhàn)斗本能,遠非人類可比。
就在石錘即將砸中它前蹄的瞬間,它那看似笨重的身體,竟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極其靈巧的角度,猛地一扭!
一個側(cè)撞!
它竟然放棄了用獠牙和頭顱進行攻擊,而是用它那覆蓋著最堅硬鐵皮的、龐大的身軀側(cè)面,狠狠地撞向了岳小恒!
太快了!
快到岳小恒的視網(wǎng)膜上,只留下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殘影!
他手中的石錘,因為妖獸的閃避而砸了個空,沉重的力道帶著他的身體一個踉蹌,露出了巨大的破綻。
而那如同小山般的側(cè)身,已經(jīng)裹挾著無可匹敵的巨力,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地響起。
岳小恒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發(fā)瘋的犀牛給正面撞中,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傳遍全身。
他手中的石錘脫手而出,飛出老遠。
整個人,則像一個破麻袋般,被狠狠地拍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拋物線,最后重重地撞在巷子盡頭的墻壁上,再滾落在地。
“噗——”
一口滾燙的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的碎片,從他口中狂噴而出,染紅了身前的泥地。
劇痛!
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胸骨,至少斷了三四根,斷裂的骨茬,甚至刺進了他的肺里,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子在來回拉扯。
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在叫囂著痛苦。
完了……
岳小恒躺在冰冷的地上,視線開始模糊。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不聽使喚。
那頭鐵皮野豬,一擊得手后,邁著勝利者般悠閑的步伐,緩緩向他走來。
它低下頭,巨大的豬鼻在他身上嗅了嗅,似乎在確認他是否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溫熱腥臭的氣息,噴在岳小恒的臉上,讓他陣陣作嘔。
他能看到,那雙猩紅的小眼睛里,充滿了即將享用獵物的殘忍與快意。
他能看到,那對閃著寒光的、沾滿血污的獠牙,正在緩緩地對準自己的喉嚨。
意識,在快速地流逝。
三年的掙扎,穿越的奇遇,對蘇青檀的愛戀,剛剛才堅定下來的道心……
一切的一切,都要在這里,以如此狼狽、如此不甘的方式,畫上句號了嗎?
“我……不甘心……”
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
鐵皮野豬似乎被他這最后的掙扎所取悅,它揚起了頭,巨大的獠牙,如同死神的鐮刀,朝著他那脆弱的脖頸,猛地刺下!
“咻!”地一下,小恒眼前閃了一下。
野豬動作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