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通知殯儀館的地下停尸間，沒有四季，
只有一種恒定的、混雜著消毒水與腐朽氣息的陰冷。我叫溫墨，是這里的遺體整容師。
這份工作，我干了五年?！靶?，來活兒了?！彪S著金屬推車刺耳的滑輪聲，
一具蓋著白布的遺體被推到了我的13號操作臺前。我熟練地戴上口罩和雙層手套，
掀開了白布的一角。“車禍，飆車，沒系安全帶?！蓖吕贤鯂@了口氣，語氣里滿是惋惜，
“二十七歲，太年輕了。家屬馬上就到，希望能盡量修復(fù)，讓他們見最后一面?！蔽业哪抗?，
凝固在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盡管高速撞擊已經(jīng)奪走了他所有的面部特征，
但那熟悉的眉骨輪廓，那顆耳垂后方我曾親吻過無數(shù)次的小痣，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瞬間燙穿了我五年來自我構(gòu)建的厚厚冰層。我感覺不到停尸間的冷了，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被抽干，又在下一秒瘋狂倒灌回頭頂，耳邊是劇烈的轟鳴。
我死死地盯著那張臉，胃里翻江倒海。我認識他。我伸手，顫抖地拉開尸袋的拉鏈，
看到了那塊冰冷的金屬銘牌。上面刻著兩個字：江川。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我以為這個名字早已被我挫骨揚灰，埋葬在記憶最深的墳?zāi)估铩?/p>
可當它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xiàn)時，我才發(fā)現(xiàn)，那座墳，不過是一座搖搖欲墜的空冢。五年前，
他摟著?；洲鞭?，用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眼神，對我說：“溫墨，你太悶了，像一潭死水。
我受夠了?！苯裉?，他躺在這里，成了一具真正冰冷的、需要被修復(fù)的“死物”。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家屬的哭嚎聲從走廊盡頭傳來，將我驚醒。
我看到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被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身形窈窕的女人攙扶著。
是江川的父母，和林薇薇。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我，或者說，
看到了我胸前“遺體整容師溫墨”的銘牌。江川的母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瘋了似的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我的肉里：“你就是整容師？求求你，
求求你讓我的川兒體面地走！他最愛漂亮了，他不能這個樣子……”我沒有掙脫，
只是麻木地看著她。然后，那個五年來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噩夢里的女人，
那個曾經(jīng)用勝利者的姿態(tài)奪走我一切的林薇薇，竟然“撲通”一聲，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掛著淚水，仰頭看著我，聲音破碎：“溫墨……我知道是你。求你，
看在你們……你們曾經(jīng)的份上，幫幫他。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能讓他……讓他像原來一樣。
”曾經(jīng)的份上？我低頭，看著跪在我腳下的女人，又看了看手術(shù)臺上那具冰冷的尸體。
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出荒誕至極的黑色喜劇。2. 昔日夢魘我的思緒，
被強行拉回五年前那個同樣陰冷的雨夜。畢業(yè)晚會，江川是學(xué)生會主席，萬眾矚目。而我，
只是他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被他光芒籠罩的女朋友。我為他熨燙好演講用的白襯衫，
為他準備好暖胃的姜茶，然后安靜地坐在角落，看著他在臺上意氣風(fēng)發(fā)。晚會結(jié)束，
我撐著傘在門口等他，等來的，卻是他和林薇薇相擁而出的畫面。
林薇薇穿著耀眼的紅色長裙，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而江川，正為她撥開被雨水打濕的碎發(fā)，
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癡迷。我的傘，掉在了地上?！皽啬?？”江川看到我，沒有絲毫慌亂，
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一種如釋重負的坦然。“你看到了，就這樣吧。
”他將林薇薇更緊地摟在懷里，那動作，像一把刀，精準地捅進我的心臟?！盀槭裁矗?/p>
”我渾身冰冷，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他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
是我最熟悉的不耐煩的表情?！澳闾珢灹?，溫墨。跟你在一起，
我感覺自己像個七十歲的老頭。你永遠都是溫吞吞的，不會撒嬌，不會生氣，像一潭死水。
”他頓了頓，看向懷里的林薇薇，眼神瞬間變得溫柔，“而薇薇不一樣，她像火，能點燃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安靜、我的體貼、我自以為是的付出，在他眼里，
只是“沉悶”和“死水”。周圍聚集了越來越多看熱鬧的同學(xué)，他們的指指點點，
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我的身上。而林薇薇，就靠在江川懷里，
用一種勝利者的、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在欣賞一只被踩在腳下的螻蟻。
那場公開的處刑，成了我整個青春的注腳。我刪掉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撕掉了我們所有的合照，畢業(yè)后，我沒有參加任何同學(xué)聚會，從所有人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我選擇了這個最接近死亡的職業(yè)，因為看慣了生死離別，我覺得自己的那點情傷，
根本不值一提。五年，我以為自己早已百煉成鋼。可現(xiàn)在，當過去的夢魘與眼前的現(xiàn)實重疊，
我才發(fā)現(xiàn)，有些傷口，從不會真正愈合，它只是在皮肉之下，腐爛、化膿，等待一個時機，
徹底爆發(fā)。“溫墨……溫墨？”林薇薇的哭聲將我拉了回來。她還跪在地上，抓著我的褲腳，
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求你……”我緩緩地，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落回到那具尸體上。
那張曾經(jīng)說著最傷人的話的嘴，如今只剩下破碎的血肉。那雙曾擁抱別人的手，
此刻僵硬地擺放在身體兩側(cè)。一股奇異的、帶著報復(fù)快感的平靜，涌上了我的心頭。好啊。
你想讓他體面？你想讓他像原來一樣？可以。但修復(fù)的，究竟是一張臉，
還是一段早已被碾碎的過去？我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與林薇薇平視?！拔铱梢孕迯?fù)他。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像手術(shù)刀劃過金屬盤，“但是，我有條件。
”3. 魔鬼的請求我的條件很簡單。第一，修復(fù)期間，任何人，包括家屬，
不得進入我的工作室。第二，修復(fù)所需的一切費用，由林薇薇個人承擔(dān)，并且，
我要在術(shù)前拿到全款。第三，在江川的葬禮上，我要一個公開致辭的位置。前兩條，
他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江川的父母早已六神無主，而林薇薇，更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立刻點頭，當場就要給我轉(zhuǎn)賬。只有第三條，讓她的臉色微微一變?！澳阋罗o？
”她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霸趺矗俊蔽艺酒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怕我說出什么不該說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慌忙解釋，“我只是覺得，葬禮上，
由我這個……未婚妻來致辭，會更合適一些。”未婚妻？我心里冷笑一聲。江川出事時，
手上戴的可是我設(shè)計的戒指?！昂喜缓线m，不是你說了算?！蔽也辉倏此?/p>
轉(zhuǎn)身對老王說：“把遺體推到我的工作室。另外，準備最高規(guī)格的修復(fù)材料，費用，
記在江先生的賬上?！闭f完，我不再理會身后的眾人，
徑直走向那扇通往我個人世界的、冰冷的金屬門。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哭嚎與喧囂。
我的工作室里，只有一排排冰冷的器械，和一張空蕩蕩的手術(shù)臺。這里是我的王國，
也是我的避難所。在這里，我不是誰的前女友，不是那個被拋棄的失敗者，我只是溫墨，
一個與死亡對話的人。我換上深藍色的工作服，戴上護目鏡和三層手套，深吸了一口氣。
當江川的遺體被推到手術(shù)臺上，當強烈的無影燈照亮他每一寸破碎的皮膚時，我所有的情緒，
都被一種極致的專業(yè)冷靜所取代。這是我的戰(zhàn)場。而他，是我從業(yè)五年來，
遇到的最棘手的“作品”，也是我最想完成的“杰作”。我拿起手術(shù)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感到安心。就在這時，工作室的門被敲響了。我不耐煩地皺起眉，
打開門，看到的卻是林薇薇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她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西裝袋，
上面是顯眼的ARMANI標志?！皽啬?，這是我給江川選的西裝，他生前最喜歡這個牌子。
”她試圖擠出一個微笑，彰顯著她作為“未亡人”的體貼與品位，“修復(fù)的時候，
盡量……不要弄臟了?！蹦歉吒咴谏系恼Z氣，仿佛我只是一個她花錢雇來的、卑微的工匠。
我沒有接那個西裝袋。我的目光，越過她，看到了她身后走廊的盡頭，
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眼神陰鷙的男人，正冷冷地盯著我。他不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那是一種我只在刑偵劇里見過的、屬于上位者的審視。林薇薇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
臉色微微一白，不自然地側(cè)身擋住了我的視線?！澳憧词裁矗俊薄皼]什么?！蔽沂栈啬抗?，
心中卻警鈴大作。這個男人是誰？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接過西裝袋，
指尖卻故意“不經(jīng)意”地劃過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淺淺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抓痕。
“你的手，受傷了？”我淡淡地問。林薇薇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收回手，藏在身后，
眼神慌亂：“沒……沒什么，不小心被貓抓的?！蔽覜]有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關(guān)上了門。
靠在冰冷的門上，我緩緩攤開手掌。我的指甲里，
勾下了一絲微不可見的、屬于另一個人的皮膚組織。貓抓的？我看著手術(shù)臺上冰冷的江川，
一個可怕的念頭，第一次，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這場車禍，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嗎？
4. 冰冷的手術(shù)修復(fù)工作，從最基礎(chǔ)的清創(chuàng)縫合開始。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zāi)托暮图夹g(shù)的過程。我必須用鑷子，
一點點地將嵌入他皮肉里的玻璃碎屑和沙石清理出來。每一次夾取，
都伴隨著肌肉組織的撕裂。我能想象，車禍發(fā)生的瞬間，他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我的心，
沒有一絲波瀾。我像一個精密的機器，大腦里只有解剖學(xué)結(jié)構(gòu)圖和修復(fù)流程。哪里需要填充，
哪里需要縫合，哪里需要用蠟塑形，一切都清晰無比。縫合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
我用的是最細的美容針線，針腳藏在皮膚的褶皺之下，力求做到天衣無縫。
我的恩師劉叔曾說，我們的工作，不是為了欺騙生者，而是為了給予逝者最后的尊嚴，
也給予生者最后的慰藉。可我此刻，縫合的究竟是什么？是這張破碎的臉，
還是我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當我用針線穿過他曾經(jīng)說過“我愛你”也說過“我受夠了”的嘴唇時，我的手，
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時間在無影燈下流逝。一天，兩天……我把自己鎖在工作室里，
除了必要的休息，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這具軀體上。我為他重塑了因撞擊而塌陷的鼻梁，
用特制的義眼片填補了空洞的眼眶，再用柔軟的修復(fù)蠟，一點點地，
將他臉上那些猙獰的傷口填平。這個過程，像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我被迫重新審視這個男人，
審視我們之間那段早已被我刻意遺忘的過去。我想起了他第一次牽我的手時，掌心的溫度。
想起了他在圖書館里，為我占座時認真的側(cè)臉。想起了他在雪地里，
背著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那些甜蜜的碎片，像遲來的毒藥，開始在我冰封的血液里蔓延。
我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堅強。恨的背面，是更深的、不曾熄滅的愛?？呻S即，
那場雨夜的背叛，林薇薇勝利的微笑，又會像一盆冰水，將我瞬間澆醒。愛與恨，
在我心中反復(fù)撕扯，幾乎要將我撕裂。我只能將所有的情緒，都傾注到手中的工具上。
我調(diào)配出最接近他膚色的顏料，用最柔軟的噴槍，一層一層地，為他恢復(fù)生前的氣色。
當最后一筆落下，我退后一步，看著手術(shù)臺上的他。那張臉，英俊，安詳，
眉眼間甚至還帶著一絲我熟悉的、屬于少年時的桀驁。他就像只是睡著了，
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笑著叫我的名字。我成功了。我完成了一件近乎完美的“藝術(shù)品”。
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成就感。我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空虛。我脫下手套，
準備去清洗器械。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他那只被我清理干凈的、僵硬的右手。他的掌心，
一直保持著半握的姿態(tài)。之前因為沾滿血污，我沒有太在意。但現(xiàn)在，我清晰地看到，
在他的指縫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燈光下反射出一絲微弱的光芒。我皺起眉，小心翼翼地，
用工具一點點地，掰開了他僵硬的手指。一枚戒指，從他的掌心，滾落出來。
5. 致命的細節(jié)那是一枚款式極其簡單的鉑金戒指，素圈，沒有任何鉆石或花哨的裝飾。
我的呼吸，在瞬間停滯了。這枚戒指，我認得。五年前，
在我還對我們的未來充滿幻想的時候，我曾在草稿紙上，畫過我們未來婚戒的款式。
我喜歡簡單，不喜歡浮夸。當時江川還笑我，說哪有女孩子不喜歡鉆石的，太沒追求了。
我畫的，就是眼前這一枚。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會死死地攥在他的手里？
林薇薇在朋友圈里秀的，明明是一枚碩大的、足以閃瞎人眼的粉色鴿子蛋。
她說那是江川的求婚戒指。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像瘋狂滋生的藤蔓，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
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將戒指收好，然后開始仔細檢查他其他的遺物。
他的衣服在車禍中已經(jīng)破爛不堪，錢包里的卡和證件也沾滿了血跡。
我將它們一件件清理出來，擺放在托盤上。一張購物小票，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家高級珠寶定制店的票據(jù)，時間，是車禍發(fā)生前一天。購買的商品，
正是“PT950鉑金素圈男戒”和“PT950鉑金素圈女戒”。一對。我的心，
狂跳起來。他買了對戒。他死的時候，手里攥著男戒。那女戒呢？是給誰的？
絕不可能是林薇薇。她那樣虛榮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這種“寒酸”的款式。
難道……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瘋狂地冒了出來。難道，他是要來找我的？不，
不可能。我立刻掐斷了這個荒謬的想法。五年了，我們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他甚至不知道我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我將所有的遺物拍照存證，然后放回證物袋。
做完這一切，我感到一陣眩暈。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腦已經(jīng)超負荷運轉(zhuǎn)。我決定出去透透氣。
我脫下工作服，走出那扇冰冷的金屬門。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慘白的燈光，顯得格外寂靜。
我走到殯儀館的后院，點燃了一支煙。這是我五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尼古丁能暫時麻痹我的神經(jīng)。煙霧繚繞中，我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的角落里，
激烈地爭吵著。是林薇薇，和那個我在走廊里見過的、眼神陰鷙的黑夾克男人。因為距離遠，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林薇薇的表情，不再是人前的悲痛欲絕，
而是一種歇斯底里的憤怒和恐懼。她似乎想從男人手里搶奪什么東西，但被男人一把推開。
男人說了句什么，林薇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不再爭吵，而是像一只斗敗的公雞，
失魂落魄地靠在墻上。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朝我的方向走來。
我立刻掐滅了煙，躲進了旁邊的陰影里。男人從我藏身的地方經(jīng)過，
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高級古龍水和煙草混合的味道。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事情有點麻煩?！彼穆曇簦统炼ｋU，“那個女人，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必要的時候，
只能讓她也閉嘴了?！蔽业男模查g沉到了谷底。那個女人，說的是誰？是我嗎？
6. 第一次交鋒第二天，林薇薇又來了。她似乎一夜沒睡，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
但依舊化著精致的妝容，試圖維持著自己的體面。她沒有再提西裝的事，
而是帶來了一份文件?！斑@是江川的遺體捐獻協(xié)議?！彼龑⑽募频轿颐媲埃Z氣不容置喙，
“他生前簽過字，要把眼角膜捐獻出去。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醫(yī)院了，你修復(fù)完成后，
通知他們來取?！蔽铱粗欠輩f(xié)議，江川的簽名龍飛鳳舞，是我熟悉的筆跡。只是，
在受益人那一欄，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這個人是誰？”我問。
“一個需要幫助的小女孩?！绷洲鞭钡幕卮鸬嗡宦樕仙踔吝€帶著一絲圣母般的光輝，
“這是江川的遺愿，我們應(yīng)該尊重他?！比绻窃谧蛱熘埃一蛟S會相信她的說辭。
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無比虛偽。我沒有去看那份協(xié)議，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鉑金戒指，
輕輕地放在了桌上?！斑@個，你認識嗎？”林薇薇看到戒指的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種極度震驚和慌亂的反應(yīng)，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我捕捉到了?！安弧徽J識。
”她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甚至還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這么寒酸的戒指，
怎么可能是我和江川的。”“是嗎？”我拿起戒指，在指尖緩緩轉(zhuǎn)動，“可我在他的遺物里，
找到了購買這對戒指的票據(jù)。時間，就在他出事前一天?！蔽揖o緊地盯著她的眼睛，“你說，
另一枚女戒，現(xiàn)在在哪里？是準備送給誰的呢？”林薇薇的臉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她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斑€有，”我步步緊逼，
將那張我拍下的、她手腕抓痕的照片，推到她面前，“你說這是貓抓的?？晌易蛱?，
已經(jīng)把你指甲里殘留的皮屑，送去做DNA鑒定了。你說，鑒定結(jié)果，會是一只貓，
還是一個……死人？”“你！”林薇薇猛地站起身，眼中迸發(fā)出惡毒的恨意，“溫墨，
你別太過分！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擺弄死人的下等人！你再敢胡說八道，
信不信我讓你在這行里混不下去！”“我等著?！蔽移届o地迎上她的目光，“不過，
在你讓我混不下去之前，我猜，警察會先對你這位‘未婚妻’，產(chǎn)生一點小小的興趣。
”就在這時，工作室的門，被“砰”的一聲，粗暴地推開了。那個眼神陰鷙的黑夾克男人，
帶著兩個保鏢，走了進來。他看都沒看林薇薇，徑直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像在看一只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皷|西，交出來。”他開口，聲音像淬了冰?！笆裁礀|西？
”我故作不解。他沒有耐心再跟我廢話，直接對身后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立刻上前，
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我再說一遍。”男人的眼神，變得極度危險，“把戒指，
和那個U盤，交出來。”U盤？什么U盤？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晌业腻e愕，
在他們眼里，顯然成了裝傻?！翱磥恚瑴匦〗闶遣灰姽撞牟坏魷I了?！蹦腥死湫σ宦?，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皠⑹迨菃幔课沂荴X集團的法務(wù)。你那個遺物修復(fù)工作室，
涉嫌違規(guī)經(jīng)營，現(xiàn)在，我們正式通知你，立刻查封?！蔽业拇竽X，“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劉叔，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我的恩師。那個工作室，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7. 第三人的聲音“你們敢！”我瘋了似的掙扎起來，可我的力氣，
在兩個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保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放開我！你們這是犯法的！
”黑夾克男人，也就是林薇薇口中的“李總”，欣賞著我的徒勞，
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法律？溫小姐，在這個城市，我就是法律。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東西，到底在哪？”我死死地咬著牙，猩紅著雙眼瞪著他。
我不知道什么U盤，但我知道，那枚戒指，是揭開真相唯一的鑰匙，我絕不能交出去！
“看來，只能用點別的手段了?！崩羁偸チ四托?，對保鏢說：“帶走，找個安靜的地方，
讓她好好‘想一想’。”就在我即將被拖出工作室的瞬間，門口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
“住手！”是陳宇，江川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們大學(xué)時共同的“鐵三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