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睜開眼，第一感覺是腦袋里仿佛塞進了一個施工隊，正揮舞著電鉆和風鎬進行無差別拆遷工程。
“哎呦我草……”他呻吟著坐起身，茫然四顧。
不是片場熟悉的臨時帳篷味，也不是橫店那棵被他標記為“VIP午睡點”的大榕樹下的陰涼。眼前是郁郁蔥蔥、長得相當不客氣的原始森林，空氣清新得有點過分，帶著泥土和腐爛樹葉的“純天然”氣息。
“這他媽死哪?。俊崩钜闳嗔巳嗵栄?，試圖從混沌的記憶碎片里撈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他是李毅，當代社畜，水滸故事半吊子發(fā)燒友。國慶放假，腦子一熱，懷揣著“體驗快意恩仇”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千里迢迢殺到橫店，混進一個水滸劇組當群演。
現(xiàn)實很快給了他一記重拳。所謂的“群演”，大部分時間就是穿著油膩膩的粗布衣服，跟在劇組屁股后面，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被吆喝著跑來跑去，要么杵在原地當人肉背景板，扮演“圍觀憤怒市民甲”或者“戰(zhàn)場炮灰乙”。兩天下來，激情被磨得比他的腳底板還光滑，只剩下“累”和“無聊”二字。
于是，在某個悶熱的下午，他果斷發(fā)揚了職場劃水（摸魚）精神，溜號！找了個看起來最涼快、蚊子可能也最少的樹蔭下，準備用睡眠對抗這操蛋的群演生涯。
然后……一覺醒來，就到這了？
“草！”李毅晃晃發(fā)昏的腦袋，“劇組整蠱？至于么？我就睡個午覺，偷懶的又不止我一個，誰他媽閑的蛋疼來搞我？”他自認在人群里低調(diào)得像塊背景板上的石頭，實在想不通誰會跟他開這么大“玩笑”。
手機？早被劇組以“防止穿幫”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收走了。李毅對此嗤之以鼻：“呸，都是借口！沒收手機就能阻止我劃水？天真！”
罵歸罵，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更實在。李毅認命地爬起來，選了個看起來像能通往外界的林間小道，開始了一段漫長而迷糊的跋涉。沒有手機，沒有手表，時間感徹底離家出走。他只知道自己走得兩眼發(fā)花，餓得前胸貼后背，感覺能把整片森林都啃了。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真的啃兩口樹皮嘗嘗咸淡的時候，視線豁然開朗。一座……古城？赫然出現(xiàn)在前方。
土黃色的城墻看著挺敦實，城門口人來人往，還挺熱鬧。李毅瞇著眼睛，努力看清城門樓上那三個斗大的字——
“陽……谷……縣？”
李毅心里“咯噔”一下，隨即強行鎮(zhèn)定：“哎呦我去！這劇組下血本了啊！”他眼睛瞬間亮了，“牛逼克拉斯！這場景做的，這城墻質(zhì)感！嘖嘖嘖，比我們那個窮逼摳搜劇組強太多了！看看人家這群眾演員的服飾，這粗布的紋理，這做舊的痕跡，這汗味兒……啊，這味兒也太地道了！”他甚至開始替自己的原劇組感到丟人，太不專業(yè)了！
他信步走進城門，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進城，嘴里就沒停過：“哎呀我去！你看著屋脊飛檐！仿古建筑弄這么真？這群眾演員也太敬業(yè)了吧？這說話口音……嚯，聽著跟真古人似的！這演技，秒殺小鮮肉啊！”
就在李毅對著一個路過挑柴大爺?shù)谋鈸鷩K嘖稱奇，琢磨這道具組細節(jié)滿分時，一個極具辨識度的吆喝聲穿透鼎沸人聲，精準地鉆進了他的耳朵：
“炊餅！剛出爐熱乎的炊餅！好吃的炊餅嘞！”
李毅循聲望去，視線瞬間被鎖定。
一個身高……呃，相當接地氣的漢子，挑著副擔子，正邁著小短腿，努力在人群中穿行。五短身材，形容嘛……嗯，很符合后世對某位著名炊餅大師的普遍想象。
武……武大郎？！
李毅差點沒笑出聲：“牛逼！牛逼Plus！這演員哪找的？這形象！這氣質(zhì)！這吆喝的調(diào)調(diào)！絕了！這劇組是下了海選吧？影帝級……” 他內(nèi)心的贊美詞還沒嗶嗶完——
“叮！恭喜宿主成功定位時空坐標：北宋徽宗年間，山東陽谷縣！”
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毫無預(yù)兆地在他腦海里響起，嚇得李毅一個激靈，還以為是哪個隱藏的音響設(shè)備出故障了。
“綁定‘水滸好漢結(jié)拜系統(tǒng)’！宿主與《水滸傳》中人物結(jié)為異姓兄弟，即可隨機抽取并永久獲得該人物的一項技能或天賦！”
“新手禮包發(fā)放：隨身次元空間（1000立方米初始容量，可升級），紋銀一百兩（含碎銀，共計一百兩整，啟動資金）。后續(xù)銀兩可通過完成系統(tǒng)任務(wù)隨機獲取?！?/p>
“祝宿主體驗‘愉快’！”
電子音來得快，去得更快，像放了個屁就消失無蹤。只剩下李毅像個二傻子一樣呆立在陽谷縣熱鬧的街頭，手里仿佛還殘留著剛才“影帝”的幻影。
“誒呀……我草？！” 李毅的表情從震驚、茫然，到漸漸扭曲成一個巨大的“臥槽”。
穿越？水滸世界？結(jié)拜系統(tǒng)？送錢送空間？
“這就……交代完了？”他感覺一股無名火蹭蹭往上冒，“這系統(tǒng)也太潦草了吧？！說明書呢？客服呢？新手引導(dǎo)呢？就把我扔這人生地不熟還TM可能掉腦袋的北宋末年？！老子剛還在橫店劃水??！這服務(wù)態(tài)度，差評！必須差評！”
然而，再大的怒火也敵不過生理需求。就在李毅內(nèi)心瘋狂吐槽系統(tǒng)全家桶時，他的肚子發(fā)出了比系統(tǒng)提示音更響亮、更急迫的抗議：
“咕嚕嚕——咕嚕嚕?！?/p>
聲音之大，引得旁邊一個賣菜的大嬸都側(cè)目看了他一眼。
“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李毅瞬間泄了氣，決定暫時把那個不負責任的系統(tǒng)祖宗十八代先放一放。他捂著造反的胃，目光銳利地掃向人群中那個移動的炊餅攤。
“喂！賣炊餅的！等等！”李毅三步并作兩步（主要是餓的腿軟），追上那個五短身材的身影，“來張餅！快！要頂餓的！”
武大郎聞聲停下，黝黑樸實的臉上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好嘞客官！剛出鍋的，熱乎著咧，保管頂餓！”他動作麻利地從擔子一頭掀開白布，拿出一個熱騰騰、圓滾滾、散發(fā)著麥香的炊餅，用干凈的油紙包好遞給李毅。
李毅幾乎是搶過來的，也顧不上燙，張大嘴就狠狠咬了下去！麥香混合著面食特有的韌勁在口中爆開，饑餓感瞬間得到了莫大的撫慰。
“呼……香！真香！”他含糊不清地嘟囔著，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餓急了的倉鼠。
武大郎看著李毅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非但不嫌棄，反而樂得臉上的褶子都開了花：“嘿嘿，客官您慢點吃！咱武大這炊餅，在整個陽谷縣那都是響當當?shù)恼信?！不是我吹，吃過的人，就沒有說一個‘不’字的！”
李毅這會兒哪還顧得上說話？他正全神貫注地跟嘴里那塊過于實在的炊餅較勁呢。這北宋的炊餅，瓷實！太瓷實了！一口下去，嚼勁十足，但也……卡嗓子！
他越嚼越急，越急越咽不下去，一大坨扎實的面團頑強地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李毅的臉瞬間憋得通紅，眼珠子瞪得像銅鈴，兩只手徒勞地捶著胸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活像一只被命運扼住咽喉的鵪鶉。
武大郎一看這架勢，也慌了：“哎呦客官！您別急！別急??！”他手忙腳亂地放下?lián)?，一把抄起擔子另一頭掛著的一個粗陶水壺，拔開塞子就往李毅手里塞，“給！給！快喝口水順順！這……這剛出爐的餅是有點干哈！您要是不嫌棄，就用俺帶的水！”
李毅哪還顧得上嫌棄？一把抓過那看著就很有“歷史包漿感”的水壺，仰起頭就“噸噸噸噸”一頓豪飲。涼白開（希望是）帶著點陶土的味道沖進喉嚨，終于把那塊頑固的“救命（噎人）餅”給強行沖了下去。
“呼……咳咳……哈……”李毅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眼淚都差點憋出來。他感覺自己剛才在鬼門關(guān)的炊餅攤前溜達了一圈。
武大郎在一旁搓著手，憨厚又帶著點歉意地笑：“客官，沒事了吧？俺這餅……是瓷實了點哈?！?/p>
李毅喘勻了氣，看著眼前這個活生生的、熱氣騰騰的、剛剛差點間接“謀殺”了他的武大郎，又摸了摸懷里系統(tǒng)剛?cè)M來的、沉甸甸、硬邦邦、頗有存在感的十兩一錠銀元寶（和一堆碎銀子），再感受了一下腦海里那個空空蕩蕩但據(jù)說能裝1000立方米東西的“次元空間”……
他終于無比清晰地、深刻地認識到一個事實：
他，李毅，一個夢想在橫店愉快劃水的現(xiàn)代社畜兼水滸半吊子，真的穿越了。
而且穿越后的第一頓飯，差點被一個炊餅送走。
這開局……真他娘的“愉快”?。?/p>
李毅抹了把嗆出來的眼淚，看著一臉憨厚的武大郎，內(nèi)心無比復(fù)雜地咆哮：
‘系統(tǒng)！你大爺?shù)模⌒率止ヂ阅?？！老子現(xiàn)在該干嘛？！總不能真跟這位矮腳虎……啊呸，是這位賣餅的武大郎，就地結(jié)拜吧？！他技能是啥？S級炊餅制作？還是D級閃避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