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國師謝珩能掐會算,卻偏偏選擇白日閉目養(yǎng)神。 直到某日他夢中預(yù)見未來:摯友慘死,
愛侶背叛,大宋江山淪陷火海。 驚醒后他淡定掐指一算,
原來自己竟是一本“書中”早死的炮灰。 謝珩冷笑著撕了劇本:這回,我要換個活法。
朝堂波詭云譎,幕后黑手布局百年,卻驚覺棋子紛紛脫離掌控。
昔日摯友執(zhí)劍相護(hù):“誰動謝珩,先問過我手中劍。
” 曾經(jīng)的愛侶渾身是血爬回他身邊:“我騙你一世,用命還一刻真心。
” 連官家都屈尊蹲在他榻前:“謝卿,大宋不能沒有你。
” 謝珩卻望向?qū)m外萬里河山:“可你們不知道,
我真正想要的……”---開封府的晨鐘撞過三響,余韻在微涼的空氣里蕩開,
皇城司衙署后身的國師靜院內(nèi),依舊落針可聞。
侍童輕手輕腳地將一盞新沏的蒙頂茶放在石桌上,偷眼覷了覷廊下躺椅上闔目養(yǎng)神的人。
雪青的寬大常服松松罩著,墨玉簪子隨意挽了發(fā),襯得那張臉愈發(fā)清俊得不食人間煙火。
晨光斜落,在他眼睫下投出一小片安靜的陰影。這便是當(dāng)朝國師,謝珩。能洞悉天機(jī),
能祈雨禳災(zāi),官家倚重,百官敬畏??墒掏傆X得,自家這位國師爺,似乎……太愛困了些。
除去必要的朝會與法事,大半時日,他便是在這廊下,或是在靜室蒲團(tuán)上,這般閉目睡著,
像是總也睡不醒。一陣急促卻不失章法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院中凝滯的寧靜。
玄色武官常服,腰佩狹刀,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間自帶一股朗朗正氣,正是皇城使顧錚。
侍童忙躬身行禮。顧錚擺手,目光徑直落在躺椅那人身上,眉頭習(xí)慣性地蹙起,
壓低了聲:“又睡?”語氣里是三分無奈,七分習(xí)以為常的熟稔。侍童小聲回:“大人,
國師爺昨夜觀星……”話未說完,顧錚已幾步走到廊下,微微俯身,
盯著謝珩安靜的睡顏看了片刻,忽然開口,熱氣呵到對方耳廓:“子珩,鴻臚寺少卿暴斃案,
卷宗送來了,疑點(diǎn)甚多,你得空幫我……”他話至一半,卻頓住了。躺椅上,
謝珩依舊合著眼,臉色卻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血色,變得蒼白如紙。額角鬢邊,
細(xì)密的冷汗涔涔?jié)B出,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被無形的夢魘死死扼住咽喉。
抓著扶搭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微微發(fā)著抖。“……不……”極輕的一聲囈語,
破碎得幾乎聽不見。顧錚臉色一變,那點(diǎn)故意逗弄的心思瞬間拋到九霄云外,
伸手便要去推他肩膀:“子珩?謝珩!”指尖將將觸碰到那雪青衣料,謝珩猛地彈坐起來!
雙目驟睜,眼底卻空茫茫一片,盛滿了未曾散盡的驚悸與駭然,胸口不住起伏,喘息粗重。
“你怎么了?”顧錚的手僵在半空,心頭莫名一緊,他從未見過謝珩這般失態(tài)的模樣。
便是當(dāng)年面對北疆萬千妖氛,這人也是從容拂袖,波瀾不驚。謝珩怔怔地坐著,
瞳孔緩緩聚焦,映入顧錚寫滿擔(dān)憂的臉孔,又掠過旁邊一臉驚惶的侍童,
最后落回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上。夢境殘片如冰棱,
尖銳地扎進(jìn)腦海——沖天烈焰吞噬了汴京的雕梁畫棟,宮闕傾頹,
百姓哭嚎奔逃;顧錚渾身是血,手持?jǐn)鄤ΓW該踉谒砬埃?/p>
背后透出數(shù)支箭鏃;還有那張清麗絕倫的臉,對他溫柔淺笑,轉(zhuǎn)身卻將一柄淬毒的匕首,
毫不猶豫地刺入他心口……最后畫面定格在一本嘩啦啦自動翻頁的古怪書籍上,
墨字清晰:國師謝珩,識人不明,情深不壽,黨爭犧牲,年僅廿六。冰冷的絕望,
錐心的痛楚,被徹底背叛的荒寒……夢境中的情緒如潮水般洶涌反撲,幾乎將他淹沒。
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所有波瀾已被強(qiáng)行壓下,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幽寒。
“無妨?!甭曇粲行┥硢。瑓s已恢復(fù)了平日的淡漠,“做了個噩夢。”顧錚明顯不信,
眉頭擰得更緊:“什么夢能把你嚇成這樣?”他印象里的謝珩,便是天塌下來,
也只會淡淡評一句“星象有異”。謝珩卻不答,徑直抬手,五指飛快掐動,指尖殘影繚繞,
周身氣息驟然變得玄奧難言。他在算。算夢兆,算吉兇,算自身命途。顧錚見狀,
雖滿腹疑慮,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屏息等候。院中一時只聞風(fēng)吹竹葉的沙沙輕響。
推演不過瞬息之間。謝珩掐訣的手指猛地一頓,停在了某個極兇的卦象上。他臉色白得徹底,
并非夢魘殘留的驚惶,而是一種徹骨的、恍然的冰冷。原來如此。哪是什么簡單的夢兆。
那是“書”中既定的命運(yùn),是他謝珩早已被書寫好的結(jié)局——忠心錯付,摯友慘死,
愛侶匕首,江山焚毀,而他,不過是這場巨大陰謀與黨爭中,
一個早早退場、用以推動情節(jié)的可憐炮灰?;闹嚱^倫。卻又……冰冷真實(shí)得不容置疑。
所有推演結(jié)果都指向同一個終點(diǎn),與他夢中所見嚴(yán)絲合縫。一絲極淡、極冷的笑,
緩緩攀上謝珩的嘴角。那笑意未達(dá)眼底,反而讓他整張臉顯出一種玉石般的凜冽與疏離。
“子珩?”顧錚被他這笑弄得心頭莫名發(fā)毛。謝珩抬眸,目光掠過顧錚年輕而擔(dān)憂的臉龐,
那上面尚未染上夢中那般慘烈的血污與絕望。他忽然伸手,取過石桌上晾到溫?zé)岬拿身敳瑁?/p>
指尖一松?!芭距?!”白瓷茶盞摔得粉碎,碧色茶湯四濺,洇濕了青石板地面。
侍童低呼一聲,慌忙跪下。顧錚徹底愣住,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謝珩,
完全摸不著頭腦:“你這是……”謝珩卻已從躺椅上站起身,雪青衣袍拂過地面碎瓷,
徑自走向室內(nèi)。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劈開混沌的決絕,
清晰地?cái)S落在清晨微涼的空氣里:“無事?!薄皬慕袢掌?,換種活法。”顧錚怔在原地,
望著那抹雪青背影消失在靜室門內(nèi),心頭盤旋著前所未有的驚疑。他下意識地低頭,
看著地上那片狼藉的茶盞碎片,陽光照射其上,反射出刺目的光。仿佛有什么東西,
已隨著這一摔,徹底碎裂、翻轉(zhuǎn)。靜室的門在謝珩身后無聲合攏,
將顧錚探究的目光和院中的天光一并隔絕在外。光線驟暗,只余窗隙漏進(jìn)的幾縷,
切割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寂靜壓下來,沉重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奔流聲。
謝珩背門而立,并未即刻動作。他需要極短的片刻,來確認(rèn),來消化。炮灰。廿六。國滅。
這幾個字眼在顱腔內(nèi)反復(fù)撞擊,每一次回響都帶來冰錐刺骨般的寒意。不是驚懼,
而是一種被巨大荒謬感裹挾的冰冷的怒。他一生窺測天機(jī),輔佐圣主,自問心念澄澈,
所行皆為社稷百姓,最終卻不過是“書”中寥寥幾筆注定慘死的墊腳石?連他所珍視的一切,
摯友、愛侶、江山,都只是這戲臺上早已標(biāo)好價碼的道具?呵。唇角那絲冷意尚未完全斂去,
他已抬手,指尖在虛空中迅速勾畫。淡金色的流光隨著他指尖游走,
凝結(jié)成繁復(fù)而古奧的符文,一個接一個亮起,又隱沒在靜室四壁。隔絕窺探的結(jié)界轉(zhuǎn)瞬即成,
將此方天地徹底封鎖。做完這一切,他行至靜室中央的蒲團(tuán)坐下,閉目,凝神。
不再是倉促的掐算,而是心神沉入靈臺最深處,以自身精血魂魄為引,
叩問那冥冥中或許存在的“天意”或者說——“書軌”。推演,回溯,印證。
夢境中的每一個碎片都被強(qiáng)行拉回,置于魂火之上灼燒審視。顧錚倒下的方位,
宮闕焚燒的次序,那匕首刺入的角度與力道,
甚至“書頁”上浮現(xiàn)的每一個墨字的筆畫……無數(shù)細(xì)節(jié)被捕捉、放大、串聯(lián)。
神魂因這毫無保留的深入窺探而劇烈震顫,帶來針砭般的刺痛。額角再度滲出細(xì)汗,
臉色在昏暗光線下蒼白得近乎透明。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或許是漫長千年。
他猛地睜開眼。噗——一口鮮血毫無預(yù)兆地嗆咳出來,濺落在身前深色的地板上,點(diǎn)點(diǎn)猩紅,
觸目驚心。神魂反噬。但他眼底卻沒有任何痛楚之色,
反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了然之后的沉寂。所有懷疑、僥幸、不確定,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真的。都是真的。那本書……或者說,那種既定的命運(yùn),是存在的。而他謝珩,
確實(shí)是那命薄如紙、活不過廿六的早亡之相。寂靜中,他緩緩抬手,用指尖拭去唇邊血跡,
動作慢條斯理,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優(yōu)雅。然后,他極輕地笑了一聲。低低的,
壓在喉嚨深處,震蕩著冰冷的空氣。既然天道不公,命軌早已被肆意書寫……那便,撕了它。
“顧錚?!膘o室的門忽然被拉開,謝珩站在門內(nèi),聲音平穩(wěn)無波,
仿佛方才吐血的根本不是他。
一直守在外間、眉頭緊鎖的顧錚聞聲立刻抬頭:“到底怎么回事?”他目光銳利,
立刻注意到謝珩臉色比之前更加難看,唇色淡得幾乎與膚色無異,
身上還帶著一股極淡的、未曾散盡的血腥氣。謝珩卻不答,只問:“鴻臚寺少卿的卷宗呢?
”顧錚一愣,下意識地從懷中取出一份卷宗遞過去:“在此。死者王延年,四十七歲,
主管與西夏、回鶻諸部事務(wù)。三日前被發(fā)現(xiàn)在自家書房暴斃,面無痛苦之色,周身無外傷,
仵作初驗(yàn)無異狀,像是……猝死。但王家仆役堅(jiān)稱主人前一日還精神健旺,
且書房內(nèi)有極淡的、未曾見過的異香。”他語速極快地匯報著,目光卻始終沒離開謝珩的臉。
“你突然問這個作甚?你方才……”謝珩已接過卷宗,迅速展開,
目光如冰刃般掃過其上文字。速度快得驚人,不像閱讀,倒像在搜尋特定的信息。
顧錚的話噎在喉嚨里。他看著眼前的謝珩,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卻有什么地方徹底不同了。
那雙眼,往日里或慵懶倦怠,或洞悉清明,此刻卻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冷靜,
深處卻燒著一點(diǎn)令人心驚的幽焰?!爱愊恪敝x珩指尖在某一處記錄上輕輕一點(diǎn),抬眸,
目光如實(shí)質(zhì)般落在顧錚身上,“現(xiàn)場可留有香灰?或是某種未曾燃盡的香料殘屑?
”顧錚瞳孔微縮:“有。在書案筆洗的殘水里發(fā)現(xiàn)了些許極細(xì)微的灰燼,色呈淡金,
不像尋常香品。已令手下封存,尚未查出來源?!彼D了頓,聲音沉了下去,“你如何得知?
”謝珩合上卷宗?!皫胰ガF(xiàn)場?!薄艾F(xiàn)在?”顧錚愕然,
“開封府和刑部的人已經(jīng)查過數(shù)次,并無收獲。而且你的身體……”“現(xiàn)在?!敝x珩打斷他,
語氣不容置疑,“有些痕跡,他們看不見?!彼~步而出,雪青衣袖拂過門檻,
帶起一陣微涼的風(fēng)。那風(fēng)里似乎還裹挾著一絲極淡的血?dú)猓?/p>
和一種顧錚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過的、凜冽如出鞘利刃般的氣息。顧錚望著他的背影,
只遲疑了一瞬,便抓過放在石桌上的狹刀,快步跟上?!昂?。”王家書房的門扉洞開,
一股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混雜著墨香、隱約的腐敗味,
還有一絲極淡、幾乎被徹底掩蓋的異樣甜香。開封府與刑部的差役早已撤去,
只留兩個皇城司的親事官守在門外,見到顧錚,無聲抱拳行禮。顧錚側(cè)身讓謝珩先行。
書房內(nèi)陳設(shè)雅致,卻透著一股死寂。書案、椅榻、書架,皆蒙著一層薄灰,
唯有當(dāng)中一片區(qū)域被清理過,顯是勘驗(yàn)所在。地面用白粉勾勒出一個人形,扭曲著,
似乎死前經(jīng)歷過短暫的掙扎。謝珩的目光在那人形上停留一瞬,便淡淡移開。他走得很慢,
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紫檀木的書案邊緣,掠過博古架上冰涼的瓷瓶,
最后停在那個盛著少許渾濁殘水的哥窯筆洗前。顧錚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