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禮那天,沈嬌嬌把紅酒潑在了我的禮服上?!感浅?,你明知道我也喜歡景川哥,
還這么大張旗鼓辦什么成人禮!」未婚夫也站在門后,神色冰冷:「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是換掉這身弄臟的衣服繼續(xù)宴會。」「二,立馬去給嬌嬌道歉,哄好了她,
我就對外說今天只是家庭聚餐。」可我都沒選。我選了第三條路,穿著被紅酒染紅的白裙,
站在一眾賓客面前宣布和陸景川解除婚約。叔叔,未婚夫,堂妹……我什么都不要了。
可是就在我離開后,卻聽聞——江城兩大家族的繼承人全都瘋了。
他們找遍了全球最頂尖的裁縫,企圖修復(fù)一條被紅酒染過的白裙。
沈嬌嬌氣勢洶洶闖進化妝室的時候,我剛剛穿好了那條珍藏十年的白色禮服。
還沒來得及在鏡子前整理儀容,那個和我長相相似的女孩就一腳踹開了門?!干蛐浅?!
你腦子真有毛病是不是?警告了你那么多次,你還是非要辦這個破宴會!」
「明明知道我也喜歡景川哥,你是故意氣我嗎?我在家里哭得多傷心你知道嗎?」
她氣急敗壞沖我吼著,完全沒注意,我看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驚喜瞬間變?yōu)轺龅T瓉恚?/p>
還是為了沈嬌嬌啊……我有些手足無措,過分華麗的禮服裙擺很重,
也在時刻提醒我——今天不適合吵架。輕嘆一口氣,我沒有像從前那樣對沈嬌嬌反唇相譏,
就只是異常平靜地抬起頭說:「嬌嬌,可以不吵架嗎?至少今天不要……今天我成人禮,
我想高高興興的?!股驄蓩赡樕兊酶y看了,她冷笑一聲又向我逼近兩步?!干蛐浅?,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自私?只是場生日宴而已,難道比我的感受還重要嗎?」「我那么難過,
忍著心痛也要來祝福你!我就只有一個請求,請求你不要把宴會辦得這么盛大!
我們家人坐在一起吃個飯也很好??!你為什么一定要這么犟?」
我被她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氣得手都在顫,也顧不上什么「好日子」,
當(dāng)即回嘴:「要過生日的人是我,我想為自己辦場成人禮有什么錯?
你沈嬌嬌再難過又怎么樣,我憑什么要為了你的情緒妥協(xié)?」「你給我住口!
我也是這個家的女兒,你就是有義務(wù)照顧我、遷就我!」我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幾乎是大吼出聲:「女兒?你是叔叔的女兒,不是我爸的!我爸媽只生了我一個女兒!」
「你閉嘴!」冰冷的紅酒順著頭發(fā)流下,染紅了我身上潔白的禮服裙。那一瞬間,
我和沈嬌嬌都愣在了原地。她像是終于恢復(fù)理智,拿著酒杯的手陣陣發(fā)顫?!感?、星辰,
我不是——」她慌忙從桌子上拿起紙巾,手忙腳亂想要為我擦拭,卻被我躲開了。
我像丟了魂一樣,低頭看著胸前那片暗紅色酒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頭發(fā)上仍舊不斷有酒滴落,沈嬌嬌或許是覺得太過難看,強硬地將紙巾貼在了我額頭上。
「呵——嬌嬌,你管她做什么!」「早就說了不辦宴會,她非要聯(lián)合叔叔嬸嬸逼我過來參加,
害得你哭到現(xiàn)在!讓她長長記性不也挺好?」我和沈嬌嬌一同看向了不知何時到來,
現(xiàn)在正倚在門邊,叼著煙滿臉冷笑的陸景川。我猛然發(fā)現(xiàn),他連西裝都沒有換。
他穿了件普通的白襯衫,胸前還別著一只小熊胸針。
沈嬌嬌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偏了偏頭,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居然輕笑出聲?!干蛐浅?,
你以為哄得叔叔嬸嬸高高興興,就能隨意控制我的人生了?你做夢!我告訴你,
你耍再多心機,也比不上嬌嬌半分!」我看著他滿眼的憎惡,
只覺得可笑……我們兩個人的婚約,是兩家從小定下的。他從來、從來沒說過一句不愿意,
哪怕后來他對沈嬌嬌比對我還要上心,也從沒提過要解除婚約的事。辦宴會,是沈家提議的。
那時候,沈嬌嬌得知我們要訂婚,哭著鬧著要離家出走,惹得叔叔和陸景川心疼不已。
兩個人為了哄她都對我避而不見。在我打給陸景川的最后一通電話里,我問他:「景川,
你到底想不想訂婚?」他在那頭沉默許久,直到,沈嬌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景川哥哥,
你在接誰的電話?是姐姐嗎?」他才慌忙開口:「煩死了,家里早就決定的事,還問什么?
別給我打電話了!」陸叔叔說讓我不用擔(dān)心,宴會的事他會安排,
陸景川……他也會去說服的??唇裉礻懢按ㄟ@個樣子,只怕是挨了陸叔叔的訓(xùn),氣不過,
故意給我難堪呢……我低聲發(fā)笑,從沈嬌嬌手中接過紙巾,輕輕擦去了臉上殘留的酒漬。
「星星,星星,你未婚夫到了嗎?主持人那邊要安排你們出場了!你、啊——你的裙子!」
我的好友方小雨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一看到化妝室里的情形,險些沒背過氣去。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一雙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那兩個人,當(dāng)即就明白了一切。
「你們兩個混蛋,又欺負星星是不是!」在她張牙舞爪抓到陸景川的臉以前,
我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胳膊。小雨的爸爸,在陸景川家的公司工作。這樣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可陸景川好像誤會了什么,他看我護在他身前,眼神有了片刻的怔愣。隨后,
就放低了聲音:「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穿著這身弄臟的裙子完成宴會?!埂付?,
立馬去給嬌嬌道歉,哄好了嬌嬌,我就對外宣布今天只是家庭聚餐,找人給你送來新的禮服,
你選吧?!顾f著給我選擇,臉上卻是一副挑釁的表情,
就像是在等著我和他吵架……小雨氣得直掉眼淚,盯著他的目光也像是要吃人。
可是我……自始至終,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我抬起頭,直直看向他的眼睛?!覆挥昧耍?/p>
陸少,我的禮服——是我媽媽去世前為我定制的,我不覺得你能找到比她更優(yōu)秀的設(shè)計師?!?/p>
咚——身后的沈嬌嬌撞到了梳妝臺上,我回過頭,對上了她震驚不已的眼睛。
她的雙唇正在顫抖,囁嚅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沒理她,對著陸景川繼續(xù)說:「所以,
你的兩個選項——我都不要!」第二章我抱著鮮花獨自走到了臺上,面前站著的,
只有陸景川的父母。我的叔叔嬸嬸,早已在幾分鐘前因為剛剛在后臺發(fā)生的事離開了會場,
除去剛剛在后臺潑了我一身酒的堂妹,
我在這世上一個血親也沒有了……頂著全場人詫異的目光,
我面色平靜地接過了主持人手里的話筒?!副?,以這么不得體的形象來見大家,
我先給大家賠個不是?!龟懢按ㄒ呀?jīng)反應(yīng)過來,連忙走上臺來拉我的胳膊?!干蛐浅剑?/p>
你想做什么?」「做你想做的事!」「正如諸位所見,我的未婚夫陸先生,
他連正裝都沒有換……」「他說這場宴會是我算計來的,那現(xiàn)在就當(dāng)是我不愿意再算計了吧,
我正式宣布,我和陸景川解除婚約!從今往后,他娶他嫁,再不相干!」說完話,
我把話筒一扔,甩開拉著我的陸景川轉(zhuǎn)身離場。身后,是瞬間亂成了一鍋粥的會場。身前,
是仍舊神色慌亂臉色慘白的叔叔沈伯康。他想要伸手?jǐn)r住我,
卻又在看見禮服上一片刺目的暗紅時頓住了。我沒有為任何人停留,
把手中僅剩的鮮花甩到一邊,和沈伯康擦肩而過。門口,
氣鼓鼓的方小雨早已把車子開了過來?!感切?!上車!」直到我坐在車上的那一刻,
才發(fā)覺自己的手在抖。車內(nèi)的后視鏡里,妝容微花的一張臉上滿是淚痕。
方小雨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我,口中不斷咒罵著陸景川?!该髅餍r候那么好的一個人,
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他、他從前那么護著你!狗男人,變心比變臉還快!」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因為她看見我把臉埋在紙巾上,久久都未曾言語。「星星……」
「我沒事,小雨,真的,我只是……想我媽媽了?!管噧?nèi)瞬間沉默,我把頭靠在車窗上,
看著外面不斷變換的風(fēng)景,只覺得——時移世易。原來,傻傻留在原地不肯走的人,只有我。
其實,沈伯康和陸景川,小時候?qū)ξ液芎茫娴暮芎谩业膵寢專?/p>
是全球知名的珠寶設(shè)計師。她曾說,要為我設(shè)計出最獨一無二的首飾,
要親眼看著我把媽媽的愛和祝福戴在身上,嫁給我心愛的人。那一年,
陸景川剛和我定下娃娃親。他紅著臉來牽我的手,又被我叔叔強硬地擠開?!缸唛_走開!
說的是你們長大以后,不是現(xiàn)在!」身邊的大人們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也害羞地躲進媽媽懷里,被她溫柔地摸著頭發(fā)。那時候,我的媽媽還沒有檢查出心臟病,
我家里,也沒有一個叫嬌嬌的堂妹。所有我愛的人,都圍繞在我的身邊。
媽媽是在我十二歲那年離世的。因為猜不出我長大后的尺寸,她親手設(shè)計的最后一套首飾,
不知中途修改了多少次。最后,也只能無奈做成了可以調(diào)整大小的樣式。這是,
我的媽媽留給我最后的禮物??删瓦B這套首飾,我也險些保不住。媽媽去世的同一年,
叔叔帶回家一個小女孩。他說,這是他朋友家的孩子,叫嬌嬌。他的朋友意外去世,
把這孩子托付給了他?!感浅?,以后這就是你的妹妹,一定要好好相處,知道了嗎?」我想,
我是知道的,可嬌嬌明顯不知道……我從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她上一秒還在咬牙切齒搶我手中的娃娃,下一秒就能對著我叔叔和陸景川掉眼淚。
人都是下意識同情、信任弱者的嗎?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開始還向著我的兩個人,
心中的天平也慢慢倒向了嬌嬌?!感浅?,你不能這樣!嬌嬌沒有了爸爸媽媽,多可憐??!」
「就是啊,星辰,你要讓著點嬌嬌,你還有叔叔,還有我,嬌嬌什么也沒有?!埂浮?/p>
我已經(jīng)記不清,和他們大吵過多少次。每次吵架的結(jié)果,
都是以他們怒斥我「沒有嬌嬌半分的溫柔可愛」結(jié)束。漸漸的,我連架也不愿意吵了。可是,
這樣的妥協(xié),讓嬌嬌……越來越過分。她竟然連媽媽留給我的首飾也想要搶去!
當(dāng)我看見她拿著那套珠寶項鏈在鏡子前試戴的時候,氣得瞬間就失去了理智。我第一次,
對她動了手。在她頂著一個鮮紅的手印,帶著沈伯康闖進我的房間時。
我還在用干凈的布小心擦拭著被她弄臟的項鏈?!竼鑶?,叔叔,你不要罵姐姐,
都是嬌嬌惹姐姐不高興了,姐姐才打我的,是我自己該打!」沈伯康看我的眼神,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清楚。失望的,疑惑的,甚至……帶了些憎惡。他說:「星辰,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變得這樣惡毒!「嬌嬌她從前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首飾,不過就是拿來看看,
你怎么能下這樣的毒手!」我氣得手都在抖,大聲和沈伯康理論起來。這樣的吵鬧,
把嬸嬸也引了過來。她看著滿臉是淚的沈嬌嬌,小心翼翼地哄著:「嬌嬌別哭,
嬸嬸找人給你做一套更漂亮的,好嗎?」等她哄好了沈嬌嬌,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我還站在那兒,
頓時臉上滿是尷尬?!缚瓤?,都有都有,也給星辰做一套,好嗎?」
我看著他們小心給沈嬌嬌擦眼淚的樣子,終于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好像,我才是那個外人。
我沒有要新的首飾,就連那套項鏈,我也小心翼翼鎖在了保險箱里。就是在那天,
我忽然明白,在這世上,除了媽媽,沒有真正愛我的人了……「星星,到了,我陪你進去吧,
免得那個小綠茶又欺負你!」第三章看著和我一樣眼睛紅紅的方小雨,我猶豫著搖了搖頭。
這些年,就只為了幫我出氣,她不知道受了沈嬌嬌多少算計。小雨性子直還沒有心眼,
沈嬌嬌當(dāng)著她的面在她腳下挖坑,她都看不出來。陸景川又仗著陸氏集團少爺?shù)纳矸荩?/p>
一股腦偏幫沈嬌嬌,經(jīng)常把她氣得大哭。我就要……離開這里了,絕不能再連累她得罪人。
「沒關(guān)系,小雨,只是去拿證件和一些東西,拿到了我立馬出來?!刮疑钗豢跉?,
提著寬大的裙擺走進了沈家老宅。一進門,就見到沈伯康和陸景川口中「哭得傷心」
的沈嬌嬌,正半靠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笑嘻嘻看著我?!秆剑憬慊貋砹??
我記得景川哥才出門不到一小時,這么快宴會就結(jié)束了呀?」說著話,
她又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姐姐的裙子怎么了?景川哥也真是的,
再討厭姐姐也不能往你身上倒酒啊,這可是沈阿姨留給你的呢。」
看著我始終不悲不喜的表情,她眼角的笑意終于漸漸淡了下去。
我心里當(dāng)真半分憤怒也生不起來,只剩下了一片悲涼。連她都還記得那是媽媽留給我的,
可沈伯康……竟然忘記了。在她再次開口之前,我堵住了她的話?!覆皇顷懢按?。」她一愣,
我繼續(xù)說:「不是他,是你?!股驄蓩赡樕系谋砬槎寄塘?,她幾次欲言又止,
卻始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以后你不用費盡心思爭了,叔叔也好,陸景川也好,都讓給你,
我什么也不要了?!刮冶荛_她進了房間,可她又緊緊跟上來,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不知道哪句話戳了她的肺管子,沈嬌嬌整個人情緒變得異常激動?!缸尳o我?什么叫讓給我?
那是你自己沒用,你本來就爭不過!」「我不稀罕任何人的施舍!本來就是我贏了,
是我贏了!」她又露出了只在私下對著我時才有的刻薄表情,神色中也滿是癲狂。「沈星辰,
你輸了,你輸給我了!哈哈哈哈哈!」我覺得她瘋了,被她抓著的兩只手腕陣陣發(fā)痛。
「沈嬌嬌!你瘋了吧!」我忍無可忍推了她一把,根本沒用多大的力氣??伤龖K叫一聲,
整個人撞向了墻邊的展示柜。嘩啦一聲,整個柜子瞬間被她撞得倒了下去。
我珍藏了十幾年的心愛之物,破的破,碎的碎,
全都被砸得四分五裂……我正愣神地盯著地上一只碎掉的玻璃相框,一時不察,
被人從背后狠推了一把?!缸唛_!虧我還想著來跟你道歉,就這么一會兒沒盯著,
你就欺負嬌嬌!」我被趕來的陸景川推到了一堆玻璃碎片上,腳踝當(dāng)場就見了血?!杆弧?/p>
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我剛想嗆聲,就被他用兩只手抓住了肩膀?!干蛐浅?,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狠毒!從小就欺負嬌嬌,什么都和她搶!」「搶玩具,搶衣服,搶叔叔,
搶我!你還和她搶喜歡的人!」「你已經(jīng)贏了,什么都是你的!我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和你訂婚!
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強勢,半步都不肯退讓?!」
沈嬌嬌趴在房間唯一一處沒被玻璃波及的地毯上,哭得梨花帶雨。
陸景川雙手掐著我不斷搖晃,額頭上青筋直爆,語氣里也滿是恨意和崩潰??晌业椭^,
看向了那只破碎的相框,里面是我和媽媽的合照。我的呼吸驟然加重,
不顧陸景川越來越暴躁的怒吼,脫口而出:「不是我!」腳踝上的傷口牽連起劇烈的痛意,
一整天情緒大起大落讓我的頭也跟著疼了起來。我能感覺到眼睛的酸澀,
也從陸景川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眼淚。可我什么也顧不上,
就只雙手顫抖著抓緊了他的袖子。就像十年前那樣,想要拼盡全力讓他相信我?!妇按?,
不是我,我沒有欺負她!是她先抓著我不放,我也沒有用力,我沒有!」
陸景川眼里好似有水光閃過,可我自己眼前也已是一片模糊,根本沒辦法辨認那是不是眼淚。
可我能感覺到他粗重的喘息聲正在逐漸變得平穩(wěn),甚至還伸手想要給我擦眼淚??墒?,
一邊的沈嬌嬌又抽噎著開口:「景川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說得對,她、她沒有用力,
是我自己沒用,沒站穩(wěn)才摔倒的!」「可是哥哥,我的手好像扭到了,你能送我去醫(yī)院嗎?」
陸景川有些遲疑,他的視線在我和沈嬌嬌之間來回拉扯,到最后,還是狠心推開了我的手。
「我先送嬌嬌去醫(yī)院,有什么事等我們回來再說?!顾贿叾紫律肀鹕驄蓩?,
一邊嘆息著語重心長地說:「你叔叔和我爸媽都在安撫賓客,說是我們倆鬧了脾氣,
你一時賭氣才胡說的,我們的婚約……向后推遲?!埂肝乙惨呀?jīng)答應(yīng)了,該訂婚就訂婚,
你別再鬧了!在這等我回來!」他用鞋子踢開碎玻璃,
毫不在意地踩著那張照片和我擦肩而過。而他懷里的沈嬌嬌,在聽到「婚約」
二字時就默默攥緊了手,一雙看向我的眼睛里滿是恨意。我像是失去了對疼痛的感知,
丟了魂一樣蹲下身撿起了那張帶著腳印的照片。上面,年幼的我趴在媽媽懷里,
笑得天真爛漫。媽媽摟著我,眼睛里滿是慈愛。
我還記得那天媽媽說的話:「星星是媽媽最珍貴的寶貝,要永遠快樂下去哦?!?/p>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變成了這樣。變成了……這樣。第四章沈伯康的電話打來時,
我已經(jīng)坐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了。方小雨在車上哭得稀里嘩啦,聽得我心疼不已。
幾次回過頭安慰,卻都被響起的鈴聲打斷。我干脆提前關(guān)了機?!感切牵瑔鑶?,
你的傷口剛剛處理過,都沒有好好包扎,下了飛機你一定要去醫(yī)院再看看,嗚嗚——」
我和她相擁而泣,輕輕用手擦去了她的眼淚。司機還在不斷催促,我終于不得不放開手,
在她淚眼婆娑的目送中,越走越遠。其實……我是有些逃避的。就像是大腦的保護機制,
刻意忽略了傷痛的情緒,推著我不去想那些人和事。一直到登上飛機,
看見了窗外璀璨的夜景,我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真的離開了這座生活二十年的城市。
我真的要去過屬于自己的,完全陌生的未來了。……而此時,江城一家醫(yī)院的病房外,
沈伯康看著不斷傳來忙音的手機,眉頭越皺越緊。這已經(jīng)是他打給沈星辰的第十幾通電話了。
以前,不管叔侄之間怎么鬧別扭,也從來沒有過這種失聯(lián)的情況。他煩躁地抹了把臉,
「真是的!闖了禍還敢不接電話!」嘴上說得狠,可他眼睛里的擔(dān)憂卻越來越濃重。
今天星辰從宴會現(xiàn)場離開時看他的眼神,讓他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她……是因為跟自己生氣,才回家拿嬌嬌撒氣的吧?自己今天是沒控制住脾氣,無論如何,
也不該就這樣離開的……「還是打不通嗎?」「嗯?!埂竸e擔(dān)心,我們出來的時候,
她還好好……的?!龟懢按ǖ脑?,說得越來越?jīng)]底氣。好好的嗎?好像,
有什么細節(jié)被他忽略了。比如……沈星辰被他推開后,輕輕吸的一口涼氣。
他當(dāng)時就注意到了。其實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有沈星辰在的地方,
他永遠都會第一時間被她吸引。哪怕眼前的情形告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有更需要關(guān)注的人在等著他??伤€是會不自覺分出一根神經(jīng),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今天的沈星辰已經(jīng)很不對勁了,他卻沒有及時去問!沈星辰皺起的眉頭,
慢慢蓄起水霧的眼睛,以及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見過的,
那樣急切地依賴著他的神色……那樣委屈的、充滿著絕望的語氣:「景川,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嗬——」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陸景川猛地按住了胸口。「伯康叔,
醫(yī)生說了,嬌嬌沒有扭傷骨頭,可能只是當(dāng)時磕了一下,你陪著她吧,我回去看看星辰!」
「等等,我也去?!埂改懔粝屡阒鴭蓩桑 共恢罏槭裁?,他打心底里不想讓沈伯康跟著去,
更不想等沈嬌嬌檢查完一起回去。他已經(jīng)開始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事正在脫離他的預(yù)期,
朝著越來越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他還弄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見沈星辰了。
只要見了面,他就道歉!不就是宴會嗎?辦就是了,他親自去安排?!高@樣,
星辰就不會生氣了吧……」他自言自語著,快步跑進了茫茫夜色中。一直到后半夜,
沈伯康才黑著臉把沈嬌嬌送回了家。醫(yī)生再三強調(diào),她的手沒有受傷,
可沈嬌嬌還是哭著說痛。硬拉著沈伯康陪她做完了所有檢查,還一直問陸景川去哪兒了。
「他、他是不是去找姐姐了?」沈伯康從來沒覺得這個侄女這么惹人嫌過。現(xiàn)在,
他不光打不通星辰的電話,連陸景川的電話也打不通了。本就心急如焚,
沈嬌嬌還拉著他的胳膊哭哭啼啼。中間有幾次,他都想扔下她自己回家。
可一想到她小小年紀(jì)沒了爸媽,寄人籬下,就狠不下心,這才硬生生拖到了凌晨兩點。
一進家門,沈伯康就直奔星辰的房間,可是,屋內(nèi)的情景讓他愣在了當(dāng)場。一片狼藉中,
陸景川無力地癱坐在地。他左手拿著一張帶有腳印的照片,右手已經(jīng)被玻璃割得鮮血淋漓,
卻還在固執(zhí)地撥打著一個號碼。沈伯康眼尖地看到,那也是他撥了一個晚上的數(shù)字。
難怪兩個人的電話都打不通……「景川,你在做什么?星辰呢?」被他一叫,
陸景川倏地抬起頭來,沈伯康這才看見,他哭了……這個鄰家弟弟,在他的記憶里,
從來沒有哭成這樣過。他的兩只眼睛已經(jīng)紅腫,鼻尖通紅嘴唇干裂。臉上的表情,
乍看上去是一片茫然,細看……卻又覺得滿是癲狂。沈伯康的心當(dāng)即落到了谷底,
一些他不能承受的可怕猜想,紛紛涌入腦海。他聲音顫抖:「星辰呢?你把她怎么了?」
聽了沈伯康的話,陸景川微微瞪大了眼睛。過了片刻,他忽然雙手捂著額頭又哭又笑。
「是啊,我把她怎么了?我把她怎么了?。?!」「我對她做了什么?我對星辰做了什么?」
他用那只干凈的手,輕輕摩挲著破舊的照片,一遍又一遍看著上面的母女倆。
「她那么愛她媽媽,她說過的,她承諾過的,她最愛媽媽留給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