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斗云·叁點零”無聲地降落在東區(qū)那棟破舊公寓樓的樓頂。張清源和柳七娘如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潛下樓梯,根據(jù)林薇感知的方位和陳小玄緊急黑入市政及物業(yè)系統(tǒng)搞到的門牌信息,精準地停在了一扇銹跡斑斑、貼滿小廣告的鐵門前。
門內,隱約傳來瘋狂敲擊鍵盤的噼啪聲和一個男人壓抑又興奮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自言自語,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透著一股滲人的癲狂。
“死……都去死……憑什么你就能被那么多人喜歡……搶走……熱度都該是我的……圣主……賜予我力量……”聲音嘶啞,充滿了病態(tài)的執(zhí)念和一種詭異的“虔誠”。
張清源與柳七娘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并指如劍,一絲極細微卻凝練無比的雷炁精準灌入鎖孔,內部機括無聲地崩解。柳七娘則指尖彈出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異香粉塵,飄入門縫,迅速中和了門后一道極其微弱、用于預警的陰穢能量波動——布設者很謹慎,但手法在他們看來略顯粗糙。
柳七娘輕輕推開門。門內的景象令人窒息。 房間狹小、臟亂、陰暗,窗簾緊閉,只有七八臺新舊不一的顯示器散發(fā)著令人不適的幽幽光芒,屏幕上密密麻麻爬滿了惡毒詛咒的留言和“小喵醬”被惡意P圖的丑陋照片,如同不斷刷新的數(shù)字刑場。
空氣中彌漫著泡面餿味、汗臭、過期外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劣質檀香混合著什么東西腐敗的腥臭氣息。
一個面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頭發(fā)油膩打綹的年輕男子(依稀能看出過去可能有過些微清秀的底子,但如今已被怨恨徹底扭曲)正赤紅著眼睛,死死盯著中央主屏幕,手指以近乎抽搐的速度敲打著鍵盤,嘴角咧開一個癲狂而滿足的笑容,仿佛正在享受一場由他人痛苦烹制的饕餮盛宴。
他身邊的地上,用暗紅色的、疑似混合了黑狗血或更邪門材料的液體,畫著一個邪異而復雜的陣法。
陣法中央,赫然供奉著一個被層層污穢符紙包裹、不斷散發(fā)濃郁不祥黑氣的硬盤!硬盤表面,一個詭異的、仿佛擁有生命般緩緩蠕動、閃爍著暗紫色邪光的蛇形圖紋時隱時現(xiàn)!
那蛇形圖紋每次閃爍的瞬間,連張清源和柳七娘這等修為都感到一絲心神微震,仿佛有冰冷滑膩的觸須試圖探入靈臺,顯然是最核心也是最高明的防護禁制,絕非眼前這癲狂男子所能獨立布置,其背后必有源頭!
“呵,小哥,這‘圣主’給的‘福報’,味道有點沖啊。”柳七娘輕笑一聲,語氣帶著嘲諷,打破了房間內瘋狂的氛圍。
那男子猛地一驚,如同被電流擊中般彈跳起來,臉上閃過極度的驚恐,隨即被更瘋狂的憤怒和偏執(zhí)取代:“誰?!你們是誰?!滾出去!你們是那個賤人派來的?!還是來搶奪圣主恩賜的?!滾!”
他尖叫著,竟然不管不顧,如同護食的野獸般猛地撲向陣法中央的硬盤,雙手抓去,眼中閃爍著要與來犯者同歸于盡的瘋狂光芒,那硬盤上的蛇形圖紋也隨之大亮!
但柳七娘動作更快!她玉指看似隨意地一彈,一點細微如塵、卻蘊含著強烈麻痹蠱毒的金色光點后發(fā)先至,瞬間沒入男子脖頸側面的血管。
男子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瘋狂的表情凝固,眼睛瞪得幾乎撕裂眼角,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下去,重重砸在臟污的地板上,蜷縮著抽搐,意識清醒卻再也無法控制身體,只有眼神里燃燒著無盡的恐懼、怨毒和……一種扭曲的、不肯放棄的“信仰”。
幾乎在男子倒下的同時,那硬盤上的蛇形圖紋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暗紫色邪光!一條由濃稠詛咒黑氣和詭異紫光構成的、栩栩如生的妖蛇虛影騰空而起,它不再是簡單的能量沖擊,而是帶著一種冰冷的、狩獵般的惡毒意識,發(fā)出一聲直刺元神的嘶嘯,房間內的溫度驟降,空氣中甚至凝結出淡淡的黑色冰晶!它放棄了倒地的宿主,直接撲向威脅最大的張清源!
“哼!邪門歪道,也配凝形顯化?!”張清源面色一肅,看出這禁制不凡。他不敢托大,新桃木劍“锃”然出鞘,劍身雷光流轉。他腳踏七星,手腕疾抖,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玄奧的軌跡,瞬間勾勒出一個由至陽雷炁構成的、繁復而威嚴的雷霆符??!
“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云,破邪!” 張清口誦真言,劍尖猛地向前一刺! 轟咔!雷符與那妖蛇虛影悍然對撞!至陽雷霆與至陰邪咒激烈交鋒,爆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刺眼的雷光與詭異的紫黑色邪芒四濺,將昏暗的房間照得明滅不定!
那妖蛇虛影發(fā)出痛苦而暴怒的靈嘯,瘋狂扭動沖擊,其核心的蛇形圖紋更是明滅狂閃,試圖修復和強化虛影,頑抗程度遠超預料!
僵持片刻,張清源眼神一厲,體內金丹流轉,更精純的先天一炁灌入劍中:“破!” 雷符威能驟然暴漲,如同正午驕陽融化積雪,終于徹底擊潰了妖蛇虛影!那邪影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尖嚎,寸寸碎裂消散。而那硬盤表面的蛇形圖紋也隨之發(fā)出一聲細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脆響,徹底黯淡、崩碎,化作一縷飛灰。
張清源毫不遲疑,上前一步,桃木劍帶著沛然莫御的純陽雷炁,精準無比地點在那詛咒硬盤的核心之上!
咔嚓——嘣!
硬盤瞬間爆裂開來,化作無數(shù)碎片!一股濃郁如墨、冰冷刺骨的不祥黑氣如同決堤洪水般噴涌而出,其中似乎還夾雜著無數(shù)痛苦的嘶鳴和惡毒的詛咒回響!
但在張清源浩蕩的雷炁和柳七娘適時撒出的化邪藥粉作用下,這些污穢之氣迅速被蒸發(fā)、凈化,消散于無形。儀式核心被徹底、干凈地摧毀。
張清源立刻通過加密通訊聯(lián)系工作室:“清源呼叫。施咒者已制服,核心咒物已摧毀,附有高階邪術禁制,已破除。你處情況如何?”
很快,陳小玄的聲音傳來,帶著興奮和后怕:“源哥!你們太及時了!剛才那玩偶和電腦跟瘋了一樣最后反撲,嚇死我了!不過你們得手后它們立馬就歇菜了!玩偶裂了,電腦也黑屏了,那股子陰冷勁兒正在快速消退!林薇姐說感覺不到那種針扎一樣的惡意了!慧明大師正在做最后的凈化收尾!”
“很好。此地亦需處理,我等即刻返回樓頂。你們立刻撤離,到頂樓停機坪等我們,我們隨后就到,勿要與他人糾纏?!睆埱逶捶愿赖馈?/p>
“明白!”
張清源通訊掛斷后,工作室內的緊張氣氛為之一松,但收尾工作仍需迅速。
“快,小玄,收拾你的‘寶貝疙瘩’!”慧明一邊吩咐,一邊快步走到房間中央。他并沒有立刻停止誦經(jīng),而是將念珠重新握在手中,語調從方才對抗邪祟時的金剛怒目,轉為低沉、平和、充滿慈悲意味的《心經(jīng)》誦讀。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梵音裊裊,不再是銳利的破邪鋒芒,而是如同溫潤的甘露,細細灑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那殘留的、如同污漬般的最后一絲陰冷和怨懟,在這祥和寧靜的誦經(jīng)聲中,被無聲地洗滌、凈化。
空氣中令人不安的悸動徹底平復,連光線都似乎變得柔和通透起來。
林薇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放松。她背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到地毯上,大口地喘著氣,臉色依舊蒼白,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過度使用靈覺去感知那些極端負面能量,對她的消耗巨大,仿佛進行了一場精神上的馬拉松。
但隨著慧明的誦經(jīng)聲和詛咒根源的毀滅,那無數(shù)刺痛她感官的“噪音”和“尖刺”迅速消退。
她閉上眼,感受著難得的寧靜重新降臨,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雖然疲憊,但一種完成任務后的虛脫感和輕松感也隨之涌上。
陳小玄動作飛快,十指如飛地拔下各種數(shù)據(jù)線,將他的特制筆記本電腦和一堆奇奇怪怪的外設塞進一個看起來就很科幻的雙肩包里,嘴里也沒閑著:“搞定搞定!數(shù)據(jù)抹除完畢,物理痕跡清理……哎,這地毯被雷符燎了一下,算了算了,反正他們有錢……”他甚至還順手用袖子擦了擦剛才張清源雷符爆散時在地板上留下的一點焦痕。
就在他們準備開門時,走廊外的嘈雜聲已經(jīng)到了門口,并且突然升級!
只聽“哐當”一聲悶響,像是金屬床腳狠狠撞在了門框上!緊接著是私人醫(yī)生壓著火氣的低吼:“小心點!看著點路!碰到輸液架了!病人需要穩(wěn)定!” 一個保鏢慌忙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這門口太窄了沒轉過來……” 經(jīng)紀人王姐尖利的聲音立刻響起,充滿了焦慮和不耐煩:“哎呀!你們能不能當心點!毛毛躁躁的!嚇到小喵了怎么辦?!這門怎么回事?!這地方設計太不合理了!”她的怒火立刻轉向了旁邊的物業(yè)人員。 物業(yè)經(jīng)理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加卑微:“萬分抱歉!王女士!是我們的問題!這病房門尺寸是舊標準……我們一定立刻打報告申請拓寬!絕對不影響您下次使用!剛才的煙霧報警也是我們失誤,驚擾您了,真是罪過……”
門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小混亂吸引了。
陳小玄眼睛一亮:“好機會!”他對慧明和林薇使了個眼色,輕輕拉開一條門縫。只見門外,王姐正叉著腰對著物業(yè)經(jīng)理發(fā)火,醫(yī)生和保鏢手忙腳亂地調整病床和檢查“小喵醬”的狀態(tài),根本沒人注意到旁邊工作室的門開了。
三人迅速而安靜地溜了出來,貼著墻邊想快速通過。
然而王姐眼角的余光還是瞥見了他們,她正在氣頭上,語氣不善地問:“嗯?你們幾個……怎么從里面出來了?”她指的是工作室。
陳陳小玄反應極快,立刻停下腳步,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帶著點窘迫和關心的笑容,聲音稍微提高一點以壓過現(xiàn)場的嘈雜:“王姐您好!我們是小喵醬的遠房親戚,聽說她出事,心里著急,特意請了慧明大師過來,想在她平時工作的地方誦誦經(jīng),祈祈福,剛做完法事,希望沒打擾到你們?!彼f話時,眼神還“擔憂”地望了望被卡了一下正在調整的病床。
王姐被這打斷搞得一愣,尤其是“遠房親戚”和“和尚”這個組合。她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保鏢。一個保鏢正忙著扶穩(wěn)輸液瓶,被王姐一看,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小聲附和:“啊?好……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之前是有登記過探視……”(這自然是柳七娘之前順手在進入病房前,對著兩位保鏢做的小手腳,而留下的模糊印象)。
王姐此刻心煩意亂——藝人狀態(tài)剛穩(wěn)定又撞了床、物業(yè)不斷出錯、現(xiàn)在又冒出幾個莫名其妙的“親戚”,她只想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處理完。她沒心思深究,極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知道了,有心了。你們沒事就快走吧,這里忙著呢!”說完立刻又轉向物業(yè)經(jīng)理,“你!別光道歉!現(xiàn)在!立刻!叫人來給我看看這門!還有剛才的警報,報告明天必須放我桌上!”
“是是是!馬上辦!絕對辦好!”物業(yè)經(jīng)理連聲應承。
趁著王姐的注意力再次完全被物業(yè)吸引,陳小玄趕緊點頭:“哎哎,好的好的,不打擾不打擾!王姐您忙!大師,林薇姐,我們快走吧!”
三人如蒙大赦,立刻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穿過走廊,閃進了電梯間。
一進電梯,陳小玄立刻按了頂樓按鈕,靠著轎廂壁長出一口氣:“完美脫身!我這臨場反應,絕了!演技一流有木有!”
林薇捂著還在微微發(fā)暈的頭,忍不住笑了:“差點就被堵個正著……虧你能想出‘遠房親戚’……”
林薇靠著電梯壁,虛弱地笑了笑:“下次……這種‘親戚’還是你來當吧……”
慧明也微微搖頭,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電梯直達頂樓。推開安全門,夜風迎面拂來,帶著城市夜晚特有的微涼氣息,卻不燥人。由于剛才的“火警烏龍”,樓頂空曠無人。
遠離了樓下的喧囂和病房的壓抑,夜空仿佛被擦拭過一般,露出了難得清晰的墨藍色底幕,幾顆早亮的星星掙脫了光污染,頑皮地眨著眼睛。
林薇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胸口的滯澀感徹底消失。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星空,被那靜謐而深邃的美麗所吸引,輕聲感嘆道:“真美啊……” 之前的恐懼和疲憊,似乎在這浩瀚的星空下被稍稍撫平了。
過了沒多久,夜空深處傳來極輕微的引擎嗡鳴聲。一道流線型的黑影如同暗夜的精靈般悄然滑近,穩(wěn)穩(wěn)地懸停在樓頂上空——“筋斗云·叁點零”到了。
艙門無聲滑開,張清源和柳七娘的面孔出現(xiàn)在門口。張清源掃了三人一眼,點了點頭:“上來,回去再說?!?/p>
三人迅速登機,艙門關閉。 “筋斗云”輕盈地一個轉身,無聲地加速,載著五人,融入了城市的夜空,向著青松觀的方向疾馳而去,將醫(yī)院的插曲和剛剛平息的風波暫時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