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的嫁衣。”鶯歌表示一言難盡，沈知意本就不擅長針織女紅，繡這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罷了，這都是小事。"她擺擺手，反正母親早讓繡坊備好了真正的嫁衣，她這拙劣的針線活，不過是走個過場。
“你還是同我說說這幾日你打探到的云澤吧。"沈知意托著腮，眼睛亮晶晶的，"我都還沒出過京都呢！”
鶯歌面露難色：“這……我覺得可以問問大少爺，他肯定比我這道聽途說的要嚴謹。”
沈知意“哼”了一聲，整個人倒進軟綿綿的床榻里，錦被上繡的纏枝蓮被她壓得皺成一團。她才不要去問哥哥，這事已成定局，她不過是……有點好奇罷了。
嗯，首先要帶多多的金銀，越多越好，還要去玉顏館買多多的珍珠粉聽說那里遍地風(fēng)沙她需日日厚敷珍珠粉。她還認床，這個床必須帶走。桌子也好喜歡。
沈知意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了枕頭，怎么辦想把整個家搬走。
想到馬上要離開這里，離開父親母親，離開大哥。她又開始失落了起來，都怪裴晏沒用，若是他爭氣點就可以留在京都了。還是個小縣令。
失落的情緒一下子就被憤怒的情緒沖散了。
轉(zhuǎn)眼間，成親的日子便到了。
天還未亮，國公府上下便已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捧著金線嫁衣、珠翠鳳冠，腳步匆忙卻井然有序。沈知意坐在妝臺前，任由嬤嬤們擺弄，眼皮卻困得直打架。
“小姐，您可別睡！"鶯歌急得直跺腳，"這發(fā)髻剛盤好，您這一低頭，金釵都要歪了！”
沈知意勉強撐開眼，銅鏡里的自己已妝點得明艷不可方物——眉如遠山，唇若涂朱，發(fā)間金鳳銜珠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流光溢彩。
沈夫人看著女兒不禁傷感，她膝下只這兩個孩子。翊之是長子，自有他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早在牙牙學(xué)語時便由他父親教導(dǎo)，而阿鸞她只盼她歡愉。而今她要出嫁了當(dāng)真是有些舍不得。
“讓祖母看看，咱們阿鸞?！?/p>
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內(nèi)室傳來，安信侯夫人拄著紫檀鳩杖緩步而出。
沈知意抬起了頭甜甜道“祖母”
安信侯夫人看著自己的外孫女也是唏噓“祖母未曾見過這裴晏，但聽你母親說是個不錯的人。你自幼被我們寵壞了，隨他去了云澤這脾氣可的改改，他終究是個縣令，在外你當(dāng)保全他的顏面。”
沈知意不以為然，“祖母，凈是幫著外人的?！彼杂X自己挺好的，裴晏之前也說了日后家里內(nèi)外都由她說了算。她想干嘛就干嘛。
“你這潑皮，聽祖母說完，”安信侯夫人點了點她的額頭，“我知曉你有些心高氣傲，現(xiàn)在覺著不以為然，日后怕是要吃虧的。你只記得一條，家中錢財需得牢牢把控，讓你母親給你派個得力之人管著賬房?！?/p>
沈知意懵懵的問道“祖母是說，那裴晏會出去偷吃，他敢！”說到后面她陡然拔高了聲音。
“你自個多注意就行，凡事長個心眼?！?/p>
沈夫人上前道“母親，時辰差不多了，蓋上喜帕讓翊之把阿鸞背出去吧?！?/p>
鶯歌替沈知意蓋上了蓋頭，她只覺眼前一黑正覺有些慌張，沈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
沈知意感受到了安定，一想到要離開家，離開父親母親還有兄長，她就開始舍不得。沈夫人牽著她到了門口。
沈翊之今日穿了件藏青色的長袍既沒有搶了妹婿的風(fēng)頭，也未曾落了國公世子的名頭?？粗赣H牽著妹妹走來他蹲下了身子。
沈知意趴在沈翊之的肩膀上，沈翊之的后背寬厚結(jié)實，因為是武將的緣故，后背的肉并不柔軟。沈知意想起小時候她爬樹，上去了下不來也是沈翊之在底下穩(wěn)穩(wěn)的接住她。她又摟緊了哥哥的脖子把頭埋了下去。
沈翊之走得極穩(wěn)。
他背著妹妹，錦袍上的金線云紋在晨光下暗芒浮動，腰間玉帶鉤與沈知意嫁衣上的禁步偶爾相碰，發(fā)出清越的聲響。
這段路太短了。
短到他還未數(shù)清她發(fā)間珍珠共有幾顆，短到那些準備好的叮囑才在喉間滾了半圈，轎簾垂落的流蘇就已近在眼前。
“哥...”背上的人突然揪住他衣領(lǐng)，“你走慢些?！?/p>
沈翊之腳步未頓，卻悄悄將臂彎收緊半分。
當(dāng)年那個因為他出征而哭濕鎧甲的小丫頭，如今正伏在他背上，沉甸甸的鳳冠壓得他后頸微濕。
把沈知意送進喜轎后，沈翊之重重拍了拍裴晏的肩膀，玄鐵護腕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我妹妹就交給你了?！彼讣饬Φ莱恋媚茏寣こ蛳拢曇魠s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別讓她哭?！?/p>
裴晏肩骨被捏得生疼，卻紋絲不動：“大哥放心?！?/p>
送親的隊伍繞著京都走了一圈，婚房是沈翊之送的那套。
兩人牽著紅綢拜了天地，沈知意被送進了洞房。裴晏被眾人勸著酒。
“跟我喝?！鄙蝰粗畮兔蹙?。
誰敢灌沈翊之酒，了了喝了幾杯便放過了裴晏。
“多謝大哥。”
沈翊之挑眉“這里的事我和幾位表哥堂弟會應(yīng)付，你且去陪著阿鸞吧?！?/p>
裴晏點頭應(yīng)好。
雖說喝的不多，裴晏也有些許微醺，走到婚房門前還有些許怯意。他就這么成親了和那只小鳳凰。阿鸞當(dāng)是她的乳名吧，還挺合適她的。
他深吸了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推開了房門。
沈知意早把蓋頭給掀開了，嘴巴鼓鼓的吃著桂圓，好似不是她的新婚之夜似的。
裴晏…如果是她這好像也不怎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