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六的上海書展，暴雨黃色預(yù)警。
展覽中心外，烏云壓得人透不過氣。錦瑟撐著一把透明傘，站在隊伍盡頭。傘骨被風(fēng)刮得“咯吱”作響，像隨時會折斷。她一身墨綠旗袍，領(lǐng)口別著一枚鎏金玉蘭扣，那是昨夜讓酒店管家連夜跑城隍廟老銀樓買的——既然作者喜歡寫“女主穿白裙驚艷全場”，她就偏要用綠，壓得住場子的綠。
隊伍最前方，巨幅海報寫著：暢銷言情作家“檸檬不萌”簽售會——《陸少的替罪新娘》限量特簽。
海報正中，作者照片被PS得粉嫩清新：空氣劉海、小鹿眼，像極了書里那個“軟萌無辜”的女主夏梔。錦瑟瞇起眼，指腹在照片邊緣輕輕一劃——
“林萌?！彼偷湍畛鲎髡哒婷?，“好久不見?！?/p>
二
簽售臺內(nèi)，林萌正在埋頭簽字。她今天穿了白色娃娃裙，袖口繡草莓，與照片如出一轍。面前排隊的粉絲人手一本《陸少的替罪新娘》，嘴里熱烈討論：
“辰夏CPyyds！”
“白月光什么時候下線呀？好急！”
“聽說作者微博暗示，白月光會被關(guān)進精神病院，然后辰夏訂婚，刺激！”
林萌抬頭，沖粉絲甜甜一笑，筆尖卻在“白月光蘇錦瑟”五個字上用力一頓，墨水暈開，像一灘小血泊。
無人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三
錦瑟排在倒數(shù)第十位。
她手里拿的并非簡體版，而是一本繁體初版——封面是古早浮雕燙金，陸以辰摟住夏梔，兩人背后，一抹半透明的白裙女子被鎖鏈捆住腳腕，臉孔空白。那是“蘇錦瑟”第一次正式出場——第17章，血月，鐵籠，精神病院。
錦瑟指腹摩挲空白臉孔，唇角勾了勾。
輪到她時，林萌正低頭喝水，沒看來人：“To誰？”
“To鈕祜祿·錦瑟?！?/p>
聲音不高，卻像一根銀針，刺破嘈雜。
林萌猛地抬頭，瞳孔驟縮。水滴順著吸管滴回紙杯，濺出小小水花。
四
鏡頭切到書展官方直播。
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真人比照片好看一萬倍！】
【這是蘇錦瑟？穿旗袍那個？】
【她來砸場子？？？】
錦瑟把繁體書推到林萌面前，指尖在空白臉的位置點了點：“這張臉，作者忘了畫，我替你來補？”
林萌的助理立刻上前，小聲提醒：“粉絲不許拍照。”
錦瑟看也沒看助理，只盯住林萌。她的眼睛顏色比常人淺，在燈下像摻了一捧碎冰。林萌的呼吸亂了半拍。
“簽嗎？”錦瑟又輕問。
林萌握緊簽字筆，指尖發(fā)白。她能感覺到，袖口內(nèi)的“情節(jié)修改器”手環(huán)開始震動——那是她穿越后綁定的金手指，可實時微調(diào)情節(jié)，但副作用極大：一旦被人當面拆穿，就會反噬自身。
“我……簽?！绷置鹊皖^，筆鋒卻在發(fā)抖。她寫下“To錦瑟”四個字，卻怎么也寫不出后面的句子。因為錦瑟忽然俯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乾隆四十年，御書房，你躲在屏風(fēng)后偷看本宮與陸侍衛(wèi)，被本宮發(fā)現(xiàn)，賜了你一丈紅。記得嗎？林史官?！?/p>
林萌的筆尖“啪”一聲折斷，墨水濺上她白色袖口，像點點尸斑。
五
后臺休息間。
門一關(guān)，林萌就癱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助理去叫保安，被她揮手趕走。錦瑟反客為主，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坐在化妝鏡前，慢悠悠拆下耳釘。
“怎么可能……”林萌聲音發(fā)抖，“你只是我筆下的紙片人！”
錦瑟抬眼，鏡子里，她眼尾微挑，帶著天然的威壓：“本宮也想知道，為何本宮的人生，成了你賺錢的工具？”
林萌的“情節(jié)修改器”瘋狂震動，屏幕浮現(xiàn)紅色警告：
【角色自我意識過高，建議立即削弱！】
錦瑟走過去，指尖輕點手環(huán)：“想改情節(jié)？不如先改改你的結(jié)局？”
林萌猛地縮手，卻見錦瑟只是摘下她一根頭發(fā)，繞在指尖。
“放心，本宮不殺人?！卞\瑟微笑，“本宮只想和你做筆交易?！?/p>
六
交易內(nèi)容很簡單——
錦瑟要林萌在今晚八點前，在微博發(fā)一條“修訂版大綱”，公開承認“白月光不會早死”。
林萌尖叫：“你瘋了！粉絲會把我撕碎！”
“那就一起瘋。”錦瑟打開手機，屏幕停在備忘錄——里面是昨晚她用陸以辰的手機號注冊的微博小號，頭像是一只戴墨鏡的草莓，簡介：【辰夏是假的，白月光才是真的?！?/p>
昨晚，小號發(fā)了第一條微博：【陸以辰討厭草莓味，卻吃了某人喂的糖?！颗鋱D，是陸以辰耳根通紅的直播截圖。
轉(zhuǎn)發(fā)已經(jīng)破三萬。
如果林萌不配合，小號將在十分鐘后放出第二條——【作者親口承認，原設(shè)定白月光必須死，只是為了虐粉賺錢。】
林萌臉色由白轉(zhuǎn)青。
七
書展外，雨越下越大。
錦瑟撐著透明傘，站在檐下等回復(fù)。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像一串斷線的珠子。她抬眼，看見陸以辰的車停在馬路對面，打著雙閃。
車窗降下，男人冷峻側(cè)臉被雨幕柔化。
錦瑟發(fā)微信：【五分鐘?！?/p>
林萌倉皇追出來，雨水瞬間打濕她的草莓裙：“我發(fā)！我馬上發(fā)！但你得保證小號刪博！”
錦瑟轉(zhuǎn)身，指尖輕抬，像御花園折花般優(yōu)雅：“先發(fā)文，再談條件?！?/p>
林萌抖著手點開微博，編輯框里，她打下——
【修訂公告：關(guān)于白月光蘇錦瑟的情節(jié)，原定30章下線作廢。她會好好活著，并且擁有獨立結(jié)局。感謝讀者監(jiān)督?！?/p>
點擊發(fā)送。
一分鐘后，#白月光不死了#登頂熱搜第一。
粉絲炸了，罵聲鋪天蓋地。
林萌的手機被打爆，她卻只盯著錦瑟：“現(xiàn)在刪小號！”
錦瑟當著她的面，注銷了草莓小號。林萌剛松一口氣，卻見錦瑟又打開另一個頁面——
辰曜影業(yè)官方賬號，剛剛轉(zhuǎn)發(fā)林萌的微博，并附文：【尊重作者修訂，期待后續(xù)?！?/p>
林萌眼前一黑。
辰曜是陸以辰的公司，這等于官方蓋章，粉絲再罵，也掀不起退貨狂潮。
八
車里，暖氣開到最大。
錦瑟收了傘，坐進副駕。陸以辰遞來干毛巾，聲音聽不出情緒：“玩夠了？”
錦瑟擦著發(fā)尾，側(cè)頭看他：“陸先生，你公司賬號轉(zhuǎn)得真快。”
陸以辰指尖敲方向盤：“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哭。”
【指你。】
錦瑟挑眉，用口型無聲說：“口是心非?！?/p>
系統(tǒng)面板悄然彈出——
【隱藏情節(jié)觸發(fā)：作者黑化值+20】
【新增支線：阻止林萌在72小時內(nèi)重啟“白月光死亡”劇本?！?/p>
錦瑟垂眸，把毛巾蓋在臉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雪松與煙草的味道。
她想起林萌最后的眼神，像一把磨快的刀。
九
夜里十一點，林萌回到酒店。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新建文檔，標題——《替罪新娘·重啟》。
第一章只有一句話：
【蘇錦瑟死于精神病院，無人收尸?！?/p>
她指尖懸在鍵盤上，卻遲遲敲不下去。
忽然，屏幕右下角彈出一條微信——
草莓頭像：【林作者，72小時倒計時，開始了?！?/p>
林萌猛地合上電腦，胸口起伏。
窗外電閃雷鳴，照得她臉色慘白。
十
同一時間，辰曜酒店頂層。
錦瑟洗完澡，披著浴袍，坐在落地窗前。
系統(tǒng)面板懸浮，血紅色倒計時閃爍——
【作者黑化值：30/100】
【剩余時間：71:59:57】
她端起高腳杯，里面是溫水，卻像前世夜宴里的葡萄釀。
杯壁倒映出她的眼睛，冷靜、鋒利，像一柄剛出鞘的刀。
“林萌，”她輕聲道，“這一次，本宮來寫結(jié)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