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蘇淼淼,穿著蠢萌的綠色恐龍連體睡衣,尾巴還尷尬地耷拉在地上,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和鼻涕泡,像個被定了身的傻子,僵在離傅斯年三米遠(yuǎn)的地方。
林薇的慘叫聲還在雅間里回蕩,余音繞梁,經(jīng)久不息。
傅斯年,這位傳說中的大佬,淡定得仿佛剛才被一只“恐龍”撲抱痛哭的人不是他。他慢條斯理地將那塊價值不菲、此刻沾了我眼淚鼻涕的手帕折好,放回西裝內(nèi)袋,動作優(yōu)雅得像是在處理什么重要文件。
然后,他抬起眼,那雙深邃的眸子先掃過門口快要靈魂出竅的林薇,聲音平穩(wěn)無波:“大呼小叫,像什么樣子。”
林薇瞬間噤聲,像個被掐住脖子的鵪鶉,縮了縮脖子,蹭著門框挪了進(jìn)來,小聲囁嚅:“小、小叔……您、您怎么在這兒?”
傅斯年沒直接回答她,目光轉(zhuǎn)而落在我身上。那眼神談不上嚴(yán)厲,但極具穿透力,我感覺我那身恐龍睡衣都快被他看出兩個洞來了。我下意識地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恨不得把那兩只塑料大眼睛也遮起來。
“蘇……淼淼?”他準(zhǔn)確無誤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聲線依舊低沉好聽,但聽在我耳朵里跟催命符似的。
我渾身一激靈,差點(diǎn)立正站好:“到!……啊不是,傅、傅叔叔好!”聲音抖得自帶電音效果。
他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似乎對我這個稱呼不置可否。然后,他指了指旁邊的紅木椅:“坐?!?/p>
命令簡短,不容置疑。
我和林薇像兩個被老師抓包的小學(xué)生,耷拉著腦袋,磨磨蹭蹭地過去,挨著椅子邊緣坐下,屁、股都不敢坐實(shí)。
傅斯年自己則悠然在我們對面坐下,雙腿交疊,姿態(tài)閑適卻氣場逼人。他抬手示意門口跟進(jìn)來的、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服務(wù)員:“一壺普洱,謝謝?!?/p>
服務(wù)員如蒙大赦,趕緊溜了。
雅間里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我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還有林薇在旁邊瘋狂摳手指甲的聲音。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地球?yàn)槭裁催€不爆炸!
最終還是林薇,頂著巨大的壓力,試圖打破這尷尬到極點(diǎn)的氣氛:“小、小叔……這是個誤會!真的!淼淼她家……呃,出了點(diǎn)事,她心情不好,我本來是想讓我哥來……來安慰安慰她,沒想到您在這兒……”
越說聲音越小,顯然她自己都覺得這解釋蒼白得可笑。
傅斯年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家里出了事?”
我頭皮發(fā)麻,在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根本不敢撒謊,只好硬著頭皮,把昨晚我媽那通哭訴斷斷續(xù)續(xù)、添油加醋地又重復(fù)了一遍,重點(diǎn)強(qiáng)調(diào)了我家有多慘,債務(wù)有多高,未來有多黑暗,說到傷心處,差點(diǎn)又沒繃住哭出來,但看著傅斯年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眼淚又生生憋了回去。
期間,服務(wù)員進(jìn)來上了茶,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傅斯年一直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我終于磕磕巴巴地說完,他端起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開口,語氣平淡無奇:“蘇氏企業(yè)的情況,我略有耳聞。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
我&林薇:“?。?!”
大佬居然知道我家公司?!還略有耳聞?!聽起來好像真的很嚴(yán)重的樣子!我媽果然沒騙我!
我頓時更加絕望了。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遇到困難,想到的辦法就是找人‘聯(lián)姻’、‘求收留’?”
他的語氣沒什么起伏,但我卻聽出了一絲淡淡的……嘲諷?或者說是不贊同?
我的臉?biāo)查g燒得更厲害了,羞愧地低下頭,盯著我恐龍睡衣的爪子,恨不得把它們啃了。是啊,我也覺得這辦法蠢透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林薇試圖幫我挽尊:“小叔,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嘛……淼淼她這么可憐……”
“可憐?”傅斯年打斷她,視線卻依然鎖著我,“我看蘇小姐剛才中氣十足,撲過來的力道,不像很可憐的樣子?!?/p>
我:“……”求你了,別說了!給我留點(diǎn)面子吧!恐龍也是要面子的!
社死程度再次升級!我恨不得當(dāng)場表演一個恐龍滅絕。
就在我腳趾摳地快要摳出三室一廳的時候,傅斯年忽然又開口了,語氣似乎緩和了那么一絲絲:“既然林薇把你叫來了,事情我也大致了解了。”
他頓了頓,像是在做什么決定。
我和林薇同時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他。
“這件事,”他緩緩道,“我會讓人去了解一下具體情況。至于你,”他看著我,“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安分點(diǎn),別再出什么幺蛾子?!?/p>
我愣愣地點(diǎn)頭,像小雞啄米。雖然被訓(xùn)了,但奇怪的是,聽到他說會“了解一下”,我心里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竟然莫名地安定了一點(diǎn)點(diǎn)點(diǎn)?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難道這就是大佬的氣場?穩(wěn)如老狗?
“還有,”他目光掃過我那身刺眼的綠色恐龍睡衣,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以后出門,注意一下著裝?!?/p>
我:“……是,傅叔叔?!眴鑶鑶瑁幌訔壛?。
最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剛才被我抱出褶皺的西裝袖口,對林薇說:“給你哥打電話,告訴他不用來了。人,我見到了?!?/p>
說完,他邁開長腿,徑直朝外走去,留下一個高大挺拔、讓人不敢直視的背影。
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我和林薇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同時癱軟在椅子上,長長地、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媽呀……嚇?biāo)牢伊恕绷洲迸闹馗?,心有余悸,“我小叔的氣場還是那么嚇人……跟移動冰山似的……”
我欲哭無淚:“薇薇,我完了……我不僅在你小叔面前社死,還被他當(dāng)成妄想攀高枝的神經(jīng)病了……”
林薇湊過來,眼神卻莫名有點(diǎn)興奮:“寶,你不覺得……我小叔剛才,好像對你有點(diǎn)不一樣嗎?”
“哪不一樣?”我沒好氣地,“不一樣嫌棄我嗎?”
“說不上來……”林薇摸著下巴,一副福爾摩斯上身的表情,“他居然沒當(dāng)場把你丟出去,還說要了解一下?這簡直是大發(fā)慈悲了好嗎!按照他平時的風(fēng)格,敢這么撲上去打擾他清凈的,早就被……”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打了個寒顫,更后悔了。
這時,我的手機(jī)又響了,是我媽。
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依舊帶著哭腔,但似乎沒那么絕望了:“囡囡啊……剛才……剛才傅氏集團(tuán)總經(jīng)辦的人突然打電話來,委婉地問了一下咱家的情況……說是什么……友好關(guān)切?你說奇不奇怪?傅氏那樣的大佛,怎么會注意到我們這點(diǎn)小動靜?”
我握著手機(jī),看著對面同樣一臉懵逼的林薇,腦子里閃過傅斯年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所以……他說的“了解一下”,是動真格的?
這位傅叔叔……行動力是不是有點(diǎn)太強(qiá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