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搶過林薇的手機，手指顫抖著，幾乎是戳著屏幕撥通了我媽的電話。怒火在我胸腔里燃燒，燒得我理智都快沒了，只剩下被最親的人欺騙的委屈和憤怒。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的，我媽那依舊過分輕快的聲音傳過來：“喂？薇薇呀，怎么想起給阿姨打電話啦？是不是我家淼淼又闖什么禍了？”
“媽！是我！”我聲音發(fā)顫，幾乎是吼出來的，“您和我爸到底什么意思？！”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連背景音里我爸假裝看報紙的窸窣聲都消失了。過了好幾秒，我媽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語氣明顯虛了下去：“囡、囡囡啊……怎么用薇薇手機打電話？發(fā)生什么事了？誰惹你生氣了？”
“還能有誰！就是你們！”我氣得眼圈都紅了，也顧不上林薇還在旁邊聽著，竹筒倒豆子一樣把所有的懷疑和從林楓那里聽來的話全倒了出來，“我家根本就沒破產(chǎn)對不對？！都是你們騙我的！你們還去找了傅斯年！說什么把我拜托給他照顧？！你們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合伙騙我！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看著我又哭又鬧地喊著要救家很好玩是嗎？！”
我一口氣吼完，胸口劇烈起伏，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得讓我心慌。然后，我聽到我媽深深地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無奈，卻不再掩飾：“囡囡……你……你都知道了？”
果然！他們承認(rèn)了！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確認(rèn)，我的心還是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為什么啊媽？！”我?guī)е耷粏枺澳銈優(yōu)槭裁匆_我？為什么要把我推給傅斯年？他是什么人你們不知道嗎？那種高門大戶是我們能攀得起的嗎？你們就不怕我以后受委屈嗎？！”
“囡囡，你聽媽媽說，”我媽的語氣變得急切起來，“爸爸媽媽怎么會害你呢？就是因為怕你受委屈，我們才……才想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p>
“斯年那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呃，雖然也沒看幾年，但他的人品、能力，絕對是萬里挑一！比那些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紈绔子弟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媽開始努力推銷，“而且，他是真的喜歡你??！”
我愣住了：“喜、喜歡我？他什么時候喜歡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去年冬天，在我們家舉辦的那個慈善酒會上，”我媽的聲音有點不好意思，“他說他看見你在后院堆雪人，笑得特別開心，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下子就……就記住你了。后來私下里找你爸打聽過你好幾次，只是你爸那個悶葫蘆，沒敢告訴你，也怕唐突了你?！?/p>
去年冬天？堆雪人？我努力回憶，好像是有這么個酒會，我嫌里面悶，偷跑出去在花園里玩雪……所以傅斯年那時候就……
我的臉莫名有點熱，但怒氣還沒消：“那也不能騙我?。∵€編出破產(chǎn)這種爛借口！”
“我們也是沒辦法??！”我媽叫屈，“跟你明說，讓你去跟斯年相親？就你這跳脫的性子，一聽是這種目的，肯定跑得比兔子還快！連見都不會見人家一面！那我們不是白白錯過這么好一個姻緣？”
“所以你們就合伙演了這出戲？讓我以為自己家要完了，走投無路了，然后傻乎乎地自己撞上去？”我又氣又覺得荒謬，“你們知不知道我那天穿著恐龍睡衣就去了！丟人丟到太平洋了！”
電話那頭傳來我爸忍不住的、極輕的一聲咳嗽，似乎是在憋笑。
我媽趕緊說：“哎呀，那不是……陰差陽錯，效果更好嘛！斯年后來還跟你爸夸你，說……說很真誠，很可愛……”
可愛？！他管那叫可愛？！我回想起傅斯年當(dāng)時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完全無法把“可愛”這個詞和他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聯(lián)系起來。
“那后來呢？”我咬著牙問，“后來你們就看著他帶我逛街、逛超市、參加晚宴？還配合著他一起瞞著我？”
“斯年說……循序漸進(jìn)，怕一下子嚇到你?！蔽覌尩穆曇粼絹碓叫。@然也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而且……看你倆相處得不是挺好的嘛……斯年多照顧你啊，比你爸都細(xì)心……”
“好什么好！我都快被你們嚇出心臟病了！”我簡直要抓狂，“那鉆石手鏈呢？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
“手鏈？什么手鏈？”我媽聽起來是真不知情，“斯年還送你手鏈了？哎呀！這孩子！真是的！動作還挺快！囡囡，這說明他是真心的呀！”
我：“……”得，看來手鏈?zhǔn)歉邓鼓甑膫€人臨場發(fā)揮。
“囡囡啊，”我媽語重心長起來，“爸媽知道，用這種方式騙你是我們不對，我們跟你道歉。但我們的初衷真的是為你好。斯年那孩子，成熟穩(wěn)重，有能力有擔(dān)當(dāng)，最關(guān)鍵的是他心里有你，能包容你、護(hù)著你。你那個天天只知道傻玩傻樂的性子，找個這樣的，爸媽才能放心啊?！?/p>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上一絲哽咽：“你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被我們保護(hù)得太好。我們總怕以后我們老了，護(hù)不住你了，你會被人欺負(fù)?，F(xiàn)在有斯年愿意接著護(hù)著你，我們……我們真的是……”
我媽說不下去了。
我握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我媽帶著哭腔的喘息，和我爸在一旁小聲安慰的聲音，心里的怒火像是被澆了一盆溫水，雖然還在冒煙，卻再也燃不起來了。
是啊，他們騙我，方式拙劣又離譜。
可他們的初衷……卻是因為愛我，怕我以后受委屈，想為我找一個最可靠的依靠。
而傅斯年……
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矜貴的男人，居然在那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我，還用這種……笨拙又強勢的方式，一步步介入我的生活。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憤怒、委屈、無奈、還有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悸動，交織在一起。
“囡囡，”我媽緩過氣來，小心翼翼地問，“你……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特別生爸媽的氣？是不是……很討厭斯年？”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該說什么。
生氣嗎？當(dāng)然生氣。
討厭傅斯年嗎？好像……也談不上討厭。他做的那些事，雖然讓我不知所措，但似乎……并沒有惡意。
就在這時，林薇在一旁使勁戳我，用口型無聲地說：“問小叔！直接問小叔！”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說：“媽，這件事等我回家再跟你們算賬?，F(xiàn)在，把傅斯年的手機號給我?！?/p>
我媽愣了一下，隨即語氣變得驚喜：“哎！好！好！我馬上發(fā)給你！囡囡，你好好跟斯年說啊，別吵架，他其實……”
我沒等她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幾秒后，我媽就把傅斯年的私人號碼發(fā)到了林薇手機上。
我看著那串?dāng)?shù)字，心跳如擂鼓。
一切迷霧似乎都散開了，又似乎匯聚成了最后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問號，懸在我和那個男人之間。
我需要一個答案。
一個來自傅斯年親口的答案。
我拿起自己的手機，深吸一口氣，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按下了那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