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的信息像最后一片拼圖,將零散的線索強行嵌合,勾勒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圖景:一場針對所有知情人的終極清洗已經展開。老張是關鍵,也是最大的獵物。
林薇不能再等。她謝別鐘叔,將自己徹底融入城市的陰影之中。她動用了一切父親可能教過、以及臥底訓練中學到的技巧:頻繁更換落腳點,使用現金,利用公共網絡和預付費電話進行極其有限的聯絡,像躲避獵犬的狐貍一樣謹慎。
她首先需要定位老張。直接聯系他無異于自投羅網。她回憶起老張除了家和辦公室之外,還有幾個極少人知道的習慣去處:一家藏在巷弄深處的老茶館,一個他常去釣魚的水庫,以及……他已故妻子安葬的墓園。
直覺告訴她,如果老張預感到了危險,或者被迫藏匿,他可能會去墓園。那里安靜、偏僻,且對他有特殊意義。
在一個陰沉的下午,林薇 disguised as a cemetery maintenance worker(偽裝成墓園維護人員),戴著帽子和口罩,混入了墓園。她遠遠地、極其小心地觀察著老張妻子的墓碑方向。
等待漫長而煎熬。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一個身影出現了。不是老張,而是一個穿著深色風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身材與老張相似,但步伐更顯警惕和匆忙。他走到墓碑前,沒有停留,也沒有擺放任何祭品,只是看似隨意地用手拂過墓碑的基座,然后迅速離開。
動作很快,但林薇捕捉到了——他在基座下似乎留下了什么東西!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陷阱,還是老張留下的訊息?
她耐心地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確認周圍再無可疑人物后,才裝作清理落葉,慢慢靠近那塊墓碑。她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感受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手指悄悄按在藏于工作服下的槍柄上。
墓碑基座的一塊石頭有些松動。她小心翼翼地撬開,里面是一個用防水袋包裹的微型存儲卡!
就在她拿到存儲卡的瞬間,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從不遠處的墓園道路傳來!兩輛黑色轎車毫無征兆地疾馳而來,粗暴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數個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漢沖了下來,直撲她的方向!
他們果然在守株待兔!老張來過,但他們沒有抓住他,于是用他做餌,等著誰來取東西!
林薇暗罵一聲,轉身就往墓園深處跑去!子彈啾啾地打在她身邊的墓碑和松樹上,濺起碎石和木屑。
她利用墓碑和樹木作為掩護,不斷變換方向,同時拔槍還擊!槍聲打破了墓園的寂靜,驚起一群飛鳥。
對方人多勢眾,火力兇猛,訓練有素,包抄過來。林薇被逼向墓園后方的一段矮墻。翻過墻就是一片待開發(fā)的荒地,地形復雜,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一邊奔跑,一邊將存儲卡塞進嘴里含?。ㄟ@是最快最隱蔽的保存方式),然后猛地躍起,雙手扒住墻頭,翻身而過!
落地瞬間,她感到小腿一陣灼痛!一顆子彈擦過了她的腿肚,鮮血瞬間染紅了褲腿。她悶哼一聲,踉蹌了幾步,但沒有停下,咬著牙沖入荒地的雜草叢中。
身后傳來追兵翻墻的聲音和吼叫。
荒地地形復雜,廢棄的建筑材料、土堆和半人高的雜草提供了暫時的掩護。林薇憑借意志力拖著傷腿,盡可能快地移動,尋找藏身之處。她躲進一個半塌的工棚,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衣服。腿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追兵的腳步聲和搜索聲越來越近。她握緊了槍,知道自己可能無法幸免。
就在這時,荒地的另一端突然傳來了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聲短促的驚呼,緊接著是幾聲壓抑的搏斗聲和重物倒地的聲音!
外面的追兵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呼叫著向那個方向圍攏過去。
機會!林薇顧不上多想,立刻趁機向相反方向移動,忍著劇痛,盡可能遠離工棚。
她一路跌跌撞撞,終于看到了一條偏僻的公路。她攔下了一輛路過的破舊貨車,用身上最后的現金和 desperate(絕望的)眼神,說服了司機帶她離開。
貨車駛離荒地后不久,林薇透過臟兮兮的后車窗,看到幾輛黑色轎車飛速駛向了剛才的方向。
是誰在關鍵時刻引開了追兵?是敵是友?
她不敢直接回安全屋,而是在中途換乘了多次公共交通,繞了極大的圈子,確認絕對沒有尾巴后,才像虛脫一樣回到那個藏身之所。
鎖緊房門,拉好所有窗簾,她癱坐在地上,處理腿上的傷口。子彈只是擦傷,不算嚴重,但失血和疼痛讓她虛弱。
她吐出那枚含在嘴里、沾著血絲的存儲卡,手因為后怕和激動而微微顫抖。她將它插入一個經過物理隔離、斷網處理的舊筆記本電腦。
存儲卡里只有一個加密的音頻文件。她輸入了父親的警徽編號和生日組合——密碼正確。
老張疲憊而沙啞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了出來,背景有微弱的電流雜音,仿佛是在某個狹小封閉的空間里錄制的:
“薇薇……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我還活著,但可能快撐不住了,或者……我已經不值得信任了?!彼穆曇舫錆M了痛苦和掙扎。
“有些事情,我隱瞞了十五年。我對不起老林,也對不起你。”
“當年,我和你父親一起奉命臥底調查陳浩和他背后的走私網絡。但我們很快發(fā)現,這個網絡牽扯極深,上面有‘保護傘’。老林查到了關鍵證據,關于一筆巨額的黑錢流向和一個代號‘深海之心’的終極計劃……那不僅僅是走私,還涉及更高層面的背叛和交易?!?/p>
“就在他準備傳遞證據前夕,我們接到了來自‘上面’的直接命令,要求我們中止行動,立刻撤離。命令很反常,繞過了一切正常程序。老林覺得不對勁,他想抗命繼續(xù)。我……我勸他服從,我害怕了……”老張的聲音哽咽了。
“那天晚上,我本來應該在西區(qū)碼頭接應他。但我接到另一個電話,一個我無法拒絕的號碼打來的……命令我立刻去北區(qū)碼頭處理另一個‘緊急情況’。那是個調虎離山計!等我趕到西區(qū)時,只看到老林的車在爆炸中燃燒……”
“我懷疑過很多人,但沒有任何證據。直到后來,我利用權限偷偷調查,發(fā)現當年那份要求我們撤離和調我離開的命令,其指令源頭經過層層偽裝,但最終指向了一個權限極高的人……高到讓我絕望?!?/p>
“我偷偷藏起了老林最后可能留下的證據線索,就是那份‘307’檔案的原始記錄和部分物證。我不敢交出去,因為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我把它們藏在了……藏在了你父親當年最喜歡帶你去釣魚的那個水庫,南岸最大的那顆歪脖子樹下的石洞里。坐標是……”
老張報出了一串數字。
“陳浩背后的那個人……能量太大了。我后來被迫做了一些事,來換取自保和……繼續(xù)調查的機會。我犯錯了,薇薇,我罪孽深重。我最近發(fā)現他們在啟動‘深海之心’,要徹底清洗。他們可能也發(fā)現了我私下調查的事……”
錄音到這里,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模糊的呵斥聲!老張的聲音變得急促而絕望:“他們來了!記住,薇薇,不要相信……不要相信系統(tǒng)!找鐘叔……或者……找那個……阿金……他或許……”
音頻戛然而止,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林薇呆坐在黑暗中,渾身冰冷,淚水無聲地滑落。
真相是如此殘酷。老張不是純粹的惡人,他是一個在恐懼和壓力下犯了錯的懦夫,一個被幕后黑手利用和操控的棋子,一個掙扎了十五年卻最終可能難逃滅口的可憐人。他對父親有愧,他想彌補,但他也確實參與了掩蓋,甚至可能做了更多……
而那個幕后黑手,“保護傘”,權限高到讓老張絕望!
阿金……老張在最后關頭,竟然提到了阿金? “他或許……” 或許什么?或許是可信的?
所有的線索,最終指向了水庫,指向了父親可能留下的最后證據。
但這也是最危險的陷阱。對手知道老張可能留下了東西,他們可能也在那里布下了天羅地網。
林薇擦干眼淚,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
無論多么危險,她都必須去。為了父親,為了真相,也為了給自己和所有被卷入這場陰謀的人一個交代。
她檢查了武器,處理了傷口,帶上所有可能用到的裝備。
夜幕降臨,城市華燈初上,卻照不進她所在的這片陰影。
她像一頭孤獨的狼,拖著傷腿,再次融入了夜色,向著那個可能決定最終結局的水庫,決絕而去。
深淵之心劇烈地搏動著,最終章的對決,即將在黑暗的水岸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