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暖氣開得很足，溫暖我冰涼的身體。
真皮座椅又軟又滑，但我渾身濕透，坐在上面只覺得局促又難堪，泥水順著褲腳往下滴，在腳墊暈開一小片污漬。
霍沉舟就坐在旁邊，不遠不近。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像雪后的松林，很好聞，壓得我喘不過氣。
他閉著眼，似乎在休息，側臉線條更加冷硬。
偶爾，那冰冷的余光掃過，讓我無處躲藏。
車開了很久，駛進一片我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別墅區(qū)。
巨大的鐵門無聲滑開，車子停在一棟看著就讓人眼暈的大宅子前。
管家王媽撐著傘等在門口，看到我這副鬼樣子，臉上堆滿的笑僵了一下。
霍沉舟下了車，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保鏢模樣的人指了指樓上：“林小姐，這邊請?！?/p>
書房大得嚇人。
一面墻，從地面都是頂?shù)教旎ò宥际菚?，深色木頭，沉甸甸的。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空氣里有股好聞的木頭味，還有書卷氣，但都透著一股冰冷的疏離。
霍沉舟站在書桌前，背對我。
一個穿著西裝、一絲不茍的男人，看著應該是助理，無聲地走過來，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旁邊的小桌上。
“林小姐，請坐?！?/p>
我木木坐下，如坐針氈。
助理推了推眼鏡，聲音平板無波：“這是霍先生擬定的契約婚姻協(xié)議。一式兩份。請林小姐仔細閱讀，特別是加粗條款。”
他指了指其中幾行，“確認無誤后，請在乙方處簽名?！?/p>
紙張很厚，摸上去冰涼光滑。
我翻開。
契約婚姻協(xié)議
甲方：霍沉舟
乙方：林晚
第一條：協(xié)議期限
本協(xié)議自雙方簽字之日起生效，有效期為壹年。期滿自動終止，雙方權利義務關系結束。
第二條：乙方義務
1. 乙方需以“霍太太”身份，配合甲方出席必要的社交場合、家庭聚會及公共活動。
2. 乙方需維護甲方及霍氏家族的良好聲譽，不得做出任何有損甲方形象的行為。
3. 乙方需居住在甲方指定的住所（即本宅）。
4.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甲方的私人生活、社交及工作安排。
第三條：甲方義務
1. 甲方需向乙方支付協(xié)議期內報酬：人民幣叁仟萬元整（￥30,000,000.00），于協(xié)議生效后24小時內支付至乙方指定賬戶。
2. 甲方負責乙方在協(xié)議期內的基本生活開銷（包括但不限于住所、飲食、衣物、醫(yī)療等）。
3. 甲方承諾保障乙方人身安全。
第四條：核心條款
雙方明確約定，本協(xié)議基于純粹的合作關系。協(xié)議期間及協(xié)議終止后，雙方均不得對彼此產生任何超出合作范疇的情感（包括但不限于愛情、依戀等）。乙方需時刻謹記自身職責界限。
第五條：保密條款
雙方均需對本協(xié)議內容及婚姻事實性質嚴格保密……
第六條：違約責任
若任何一方違反本協(xié)議條款，尤其是核心條款及保密條款，需向守約方支付違約金人民幣伍仟萬元整（￥50,000,000.00）……
一條條看下去，扎得我眼睛疼，特別是那條加粗的“不得動心”。
屈辱，我喘不過氣。
呵，動心？
我現(xiàn)在只想要錢救命。
三千萬…爸的手術費…
一年，就當打份工了。只是這工…真他媽難熬。
目光掃到報酬那欄的數(shù)字——30,000,000.00。
那幾個零晃得我眼暈。爸的命，有救了。
助理適時地遞過來一支筆，金屬筆桿，冷。
我深吸一口氣，攥住筆，筆尖懸在簽名處空白上。
眼前閃過我爸躺在病床上痛苦的臉，閃過舅媽刻薄的嘴臉，閃過醫(yī)院那張催款單…
閉上眼，再睜開，手一沉。
“林晚”兩個字，歪歪扭扭地落在紙上，像兩條垂死的蟲。
放下筆的瞬間，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被抽走，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