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U盤貼著我的指尖,像一塊小小的墓碑。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蔣辰,
那個親手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此刻正跪在我面前,猩紅著眼,像一條喪家之犬?!扒迩?,
我求你,”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把那個……把它毀了,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我的命都給你!”我笑了,輕輕晃了晃手里的東西?!澳愕拿??”我說,“太臟,我要不起。
”第1章蔣辰的電話打過來時,我正在給他熬一鍋松茸雞湯。湯是文火慢燉的,咕嘟咕嘟,
滿屋子都是濃郁的香氣。我剛把漂在上面的一層浮油撇掉,準備關(guān)火。
手機就在旁邊嗡嗡震動。來電顯示:阿辰。我擦了擦手,笑著接起來,想告訴他湯好了,
可以回來喝了?!拔?,清清?!彼穆曇舾糁犕矀鱽恚悬c失真,
但那股子熟悉的、漫不經(jīng)心的冷淡,卻清晰無比?!班?,我……”“我們分手吧。
”他打斷我。就這么四個字,像一把冰刀子,毫無征兆地捅進了我溫熱的心口。
我端著湯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耳朵里嗡嗡作響?!啊阏f什么?
”我聽見自己干巴巴地問。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很輕的女聲,帶著點嬌嗔:“辰,
跟她說完了嗎?發(fā)布會快開始了,爸爸還在等你呢?!笔翘K婉婉。蔣辰的青梅竹馬,
也是他那個“天才投資人”光環(huán)背后,真正的資本——蘇氏集團的千金。我瞬間就明白了。
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到腳底?!奥牭搅耍俊笔Y辰的聲音里透著不耐煩,“就這樣吧。
你住的那套公寓,再給你住一個月。抽屜里有張卡,密碼是你生日,里面有五十萬,
算是我給你的補償。以后別聯(lián)系我了?!闭f完,他就掛了。嘟嘟嘟……忙音。
像是在嘲笑我剛才那點可笑的溫情。我慢慢放下手機??粗矍斑@鍋還在冒著熱氣的雞湯。
香氣依舊濃郁??晌抑挥X得一陣反胃。三年。我跟了蔣辰三年。
從他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創(chuàng)業(yè)大學(xué)生,到如今被媒體吹捧的“金融新貴”。我陪著他吃泡面,
擠在十幾平米的出租屋里給他改方案,通宵達旦。我放棄了我的畫筆,放棄了保研的名額,
心甘情愿地當他背后的女人。我以為,我們是愛情。原來,我只是他通往康莊大道上,
一塊方便又廉價的墊腳石?,F(xiàn)在他成功了,要和真正的公主在一起了。我這個灰姑娘,
也該滾蛋了。五十萬。買斷我三年的青春和付出。真大方啊。我自嘲地笑了笑,
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一滴,兩滴。滾燙的淚珠砸在手背上。我猛地抬手擦掉,
動作粗暴得像是在跟誰賭氣。不能哭。溫清,不能哭。為了這種男人,不值得。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向臥室。公寓不大,一百來平,是蔣辰去年公司A輪融資成功后租的。
裝修得很有格調(diào)。但里面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是我一點點淘換布置的。我走到床頭柜前,
拉開抽屜。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靜靜地躺在里面。旁邊,還有一個絲絨首飾盒。
我鬼使神使地拿了起來,打開。里面是一條鉆石項鏈?!昂Q笾摹钡姆驴?。
是他上個月送我的生日禮物。他說:“清清,委屈你了。等公司上市,我一定給你買個真的。
”當時我感動得一塌糊糊涂?,F(xiàn)在看來,真是個笑話。我捏著那條項鏈。
冰冷的金屬硌著掌心。就在這時——嗡——我的腦袋像是被重錘猛地砸了一下!
眼前瞬間漆黑一片!無數(shù)混亂的、尖銳的畫面和聲音,像決堤的洪水,瘋狂地灌進我的大腦!
【“蔣辰那個項目,從頭到尾就是個騙局!一個巨大的龐氏騙局!
”】【“蘇婉婉早就知道了!她爸就是最大的幫兇!他們一家子都在利用蔣辰當白手套!
”】【“溫清真是個傻子,被騙了三年還蒙在鼓里!”】【“一年后,騙局崩盤!
蔣辰和蘇婉婉卷款跑路海外,留下一個爛攤子!”】【“所有投資人血本無歸!
有個老教授接受不了打擊,從天臺跳了下去!”】【“溫清的弟弟……那個叫溫遇的小畫家,
他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把所有積蓄,還有溫清給他的錢,全都投了進去!血本無歸!
還欠了一屁股債!”】【“高利貸上門逼債,打斷了他的右手!
那個最有靈氣的天才畫家……廢了!”】【“溫清為了給弟弟還債,去夜總會賣酒,
最后……從樓上掉下去了……”】最后那個畫面。是我自己。躺在冰冷的血泊里。
眼睛空洞地望著漆黑的夜空。像一只被碾碎的蝴蝶?!鞍?!”我尖叫一聲,
猛地從黑暗中掙脫出來!視線恢復(fù)。我還在臥室里。手里死死地攥著那條項鏈。
可我全身都在發(fā)抖,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睡衣。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像要炸開!剛才那是什么?幻覺?不!那不是幻覺!
那種絕望、那種痛苦、那種徹骨的冰冷,真實到讓我窒桑!弟弟……我的弟弟溫遇!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爸媽走得早,是我把他拉扯大的。他有驚人的繪畫天賦,
是我最大的驕傲!他會……被打斷右手?而我……會死?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
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手腳并用地爬到床邊,抓起手機,
顫抖著撥通了弟弟的電話?!拔梗??”電話那頭傳來溫遇清朗的聲音,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陽光氣息,“怎么了?你聲音怎么在抖?”“小遇!”我一開口,
聲音就帶了哭腔,“你……你聽我說!你有沒有……有沒有投資什么東西?”“投資?有?。?/p>
”溫遇的語氣聽起來很興奮,“就是姐夫的公司??!他那個‘星辰計劃’,內(nèi)部認購的!姐,
我跟你說,姐夫太牛了!上個月我又投了二十萬進去,聽說年底就能翻三倍!”轟!
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鞍彦X……把錢都取出來!”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立刻!馬上!
一分都不要留!”“姐?你怎么了?”溫遇被我嚇到了,“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他不是你姐夫!”我尖叫道,“他是個騙子!我們分手了!小遇,
聽姐的話,快把錢取出來!不然一切都毀了!”電話那頭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會信的。
在他眼里,蔣辰是完美的“姐夫”,是無所不能的偶像。果然,幾秒后,
溫遇小心翼翼地說:“姐,你別沖動……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我這邊還有點事,
我先掛了,你冷靜一下。”電話被掛斷了。我握著手機。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力感,
將我徹底淹沒。沒人信我。我說出去,只會被當成一個因愛生恨的瘋子。蔣辰。蘇婉婉。
他們會像那個“預(yù)知”里一樣,毀掉我,毀掉我弟弟,然后逍遙法外!不!
我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絕不!眼淚流干了。心底那片被絕望燒成的焦土上。有什么東西。
正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破土而出。我慢慢地,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鏡子前。
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慘白、雙眼通紅、狼狽不堪的女人。那是過去的我。從現(xiàn)在開始。
她死了?;钕聛淼?。是一個要從地獄里爬出來,把那對狗男女親手拖下去的。復(fù)仇者。
……冷靜。我對自己說。必須冷靜。我沖進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潑在臉上。冰冷的刺激感,
讓我發(fā)熱的大腦慢慢降溫??摁[、質(zhì)問、歇斯底里,都沒有任何用。
只會讓蔣辰和蘇婉婉把我當成一個笑話。我需要證據(jù)。能把他們一錘定死的鐵證!
可是證據(jù)在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個被圈養(yǎng)在籠子里的傻鳥?!尽叭フ摇撵`’。
他是國內(nèi)最頂尖的黑客。蔣辰的服務(wù)器里,有所有資金往來的原始數(shù)據(jù),
還有他們偽造的財務(wù)報表。只有‘幽靈’能拿到?!薄俊尽啊撵`’的聯(lián)系方式,
在一個叫‘暗網(wǎng)集市’的論壇里。你需要投名狀。你以前畫過的一幅畫,《星空下的少女》,
被一個叫‘老K’的收藏家買走了?!螷’就是‘暗網(wǎng)集市’的管理員之一。找到他,
用這幅畫當敲門磚?!薄磕X子里,那些破碎的信息,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像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行動指南?!缎强障碌纳倥?!那是我大學(xué)時的畢業(yè)作品!
當時拿了全國美展的金獎,后來被一個神秘的買家高價收購了。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單純的欣賞。沒想到……這簡直是天意!我立刻沖到電腦前,
打開加密的瀏覽器,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從來沒接觸過這些。
但腦子里那個“聲音”,像個頂級的導(dǎo)師,指引著我每一個操作。輸入特定的代碼。跳轉(zhuǎn)。
一個純黑色的、界面極其簡陋的論壇出現(xiàn)在眼前。暗網(wǎng)集市。我用新注冊的匿名賬號,
發(fā)了一個帖子?!尽皩ぁ螷’。本人手中有《星空下的少女》下落。”】沒有署名。
沒有多余的話。做完這一切,我關(guān)掉電腦。接下來,是等待。也是……籌錢。
請“幽靈”這種級別的黑客出手,一定不便宜。蔣辰給的那五十萬,根本不夠。
我環(huán)顧這間公寓。這里的一切,都沾著他的痕跡。讓我惡心。我打開衣帽間。
里面掛滿了蔣辰給我買的各種名牌衣服、包包。以前,我視若珍寶?,F(xiàn)在,
我只想把它們燒掉。我拿出最大的行李箱,開始打包。
愛馬仕、香奈兒、迪奧……所有看起來值錢的東西,我一件不留。整整裝了三大箱。
我叫了一輛貨拉拉。司機師傅看到我拖著這些東西從高檔公寓里出來,眼神都變了?!懊琅?,
這是……被掃地出門了?”我笑了笑,沒說話。算是吧。不過,是我自己掃的自己。
我讓師傅把車開到本市最大的二手奢侈品寄賣行。老板是個精明的胖子,看到我這陣仗,
眼睛都亮了。“喲,小姐姐,好貨不少啊?!彼患仳炟洝D樕系男θ?,
卻漸漸變得古怪起來?!斑@個……假的?!薄斑@個包,A貨?!薄斑@件衣服,高仿。
”“還有這個,也是假的……”他每說一句“假的”,我的心就涼一分。到最后。三大箱,
近百件所謂的“奢侈品”。只有三個包、兩件大衣,是真的。其他的,
全是足以以假亂真的A貨。胖老板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小姐姐,
你這是……被人當豬宰了啊。”我站在一堆假貨中間。像個天大的傻瓜。蔣辰。你好樣的。
你連敷衍我,都這么精打細算。最后,那幾件真品,加上那條項鏈——謝天謝地,
項鏈是真的——總共賣了二十八萬。加上卡里的五十萬。我有七十八萬。不知道夠不夠。
……回到那個充滿了謊言和欺騙的公寓。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我收拾好自己真正的、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主要是我的畫具,和幾件舊衣服。臨走前,
我看著那鍋已經(jīng)涼透了的雞湯。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后,我平靜地,把整鍋湯,
倒進了馬桶里。沖得干干凈凈。我離開了。沒有一絲留戀。我在學(xué)校附近,
租了一個最便宜的老破小單間。一個月八百塊。沒有精裝修。沒有落地窗。但踏實。晚上,
我登錄了那個黑色論壇。一條未讀私信。發(fā)件人:K。內(nèi)容只有一個字:【“說。
”】找到了!我的心猛地一跳。我立刻回復(fù):【“我知道《星空下的少女》真跡在哪里。
我要見‘幽靈’?!薄繉Ψ匠聊撕芫?。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回復(fù)。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
消息來了?!尽澳阏埐黄鹚??!薄课业男某亮讼氯?。我咬了咬牙,
打字:【“我知道蔣辰‘星辰計劃’的內(nèi)幕。我知道那是個騙局。我要證據(jù)。事成之后,
我可以把蔣辰和蘇家所有黑料的獨家消息,都給你?!薄课疫@是在賭。賭這個“老K”,
不僅僅是個收藏家。賭他們對蔣辰這種“金融新貴”的黑料,比對錢更感興趣。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這次,回復(fù)來得快了一些。【“有點意思。明天中午十二點,
城西‘迷霧’咖啡館,二樓靠窗。帶上你對那幅畫的了解,證明你不是在吹牛。”】成了!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痛感讓我無比清醒。蔣辰,蘇婉婉。你們的死期。
不遠了?!诙?。城西,“迷霧”咖啡館。名字起得很有意境。
實際上就是個開在老巷子里的、采光不好的小破店。我提前半小時到了。
點了杯最便宜的美式。慢慢等著。十一點五十九分。
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衛(wèi)衣、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推門進來。他身形瘦削,看不清臉。
徑直上了二樓。我跟了上去。他果然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我就是發(fā)帖的人。”我開門見山。他沒說話,只是抬起頭,
露出一雙銳利得像鷹一樣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白C明?!彼曇羯硢?,
像是很久沒說過話。我從包里拿出一沓打印好的資料。是我昨晚熬夜整理的。
“《星空下的少女》,長120cm,寬80cm。創(chuàng)作于三年前的五月。
顏料用的是荷蘭的倫勃朗油畫顏料,畫布是比利時的克萊森亞麻布?!薄爱嫷挠蚁陆?,
我的簽名‘Qing’字旁邊,有一個非常隱蔽的細節(jié)。我在調(diào)和最后一筆星光的顏料時,
不小心掉進去一根頭發(fā)。很細,被顏料包裹住了。用20倍以上的放大鏡,
才能看到一個微小的凸起。這是任何仿品都無法復(fù)制的。”我說完,靜靜地看著他。
這些細節(jié),除了我這個作者,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他沉默地聽著。那雙鷹一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