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把我這賠錢貨賣給老鰥夫就完了？沒想到我逃了，路上還撿了支神筆。
畫包子能充饑，畫駿馬能趕路。如今長安就在腳下，當(dāng)年騙我害我，吞我家產(chǎn)的窮書生，
如今是人模狗樣的大官了？沒關(guān)系，這復(fù)仇的第一筆，
便從他那驕奢潑辣的夫人臉上開始……1.冷。刺骨的冷意將我從混沌中拽醒，
我努力睜開疲乏的雙眼，入眼是蛛網(wǎng)密布的房梁，鼻尖充斥著霉?fàn)€和塵土的刺鼻味道。
這…我還在獄中？我還沒有死？頭痛欲裂，我欲掙扎起身，又聽窗外似乎有小孩的嬉鬧聲。
不對，怎會有孩童的聲音？這里不是天牢！踉蹌著來到水缸邊，想要舀碗水喝，
水瓢“砰”地一聲摔落，水面倒影著的分明是個臟兮兮的少女！我，魂穿重生了？！
“死丫頭，醒了就別挺尸！”咒罵伴隨著踢門聲。一個老婆子端著個豁口的大碗進(jìn)來，
“今兒可是你的好日子，喝了這甜粥，你就乖乖等著享福吧?！币还勺羽t味直沖進(jìn)鼻子，
讓人連連作嘔。“不識抬舉的賤丕！”老婆子重重地往我胳膊上一掐。這時，
幾個粗壯叔伯踢門闖入，不由分說地用麻繩將我死死捆住?！啊砰_我…！”“輕點兒，
你們輕點兒，別把我這小媳婦兒給傷著了……”一個滿口黃牙的小老頭這時走了進(jìn)來，
我極力搜索著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他是村東頭的老鰥夫！
他正將一串臟兮兮的銅錢塞給那老婆子?？磥?，這老妖婆是把我給發(fā)賣了！重獲一世，
竟是這樣的開端嗎？！我不甘心！夜深了，我獨自坐在老鰥夫家中的炕上。
手里緊握著一把小剪刀。外面來吃酒的村民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那老頭搖搖晃晃踢開了房門，
已是滿臉的醉意。“小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快快與為夫……”說著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舉起手中的剪刀，朝著他的眼珠子就扎了過去。血濺到我的臉上，
老頭兒殺豬一般的嚎叫聲響起。我破門而逃……夜黑風(fēng)高，我不斷地奔跑著。半山腰處，
有一間野廟立著，我實在是跑不動了，饑寒交迫，野廟破敗，至少也還有兩堵破墻擋擋風(fēng)。
廟里立著三尊不知名的神像，早已沒有了香火供奉，月光下更顯慘淡。
我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神仙莫怪，奴家只宿一夜。保佑那些人尋不到我！”起身，
環(huán)顧四周，幸好角落處有堆干稻草，我一躺上去，人就陷入了無邊的夢境。
2.長安繁華的街市，父親慈愛的笑，母親溫柔的目光，還有那個窮苦書生，江子成。
他握著我的手，“錦兒，此生定不負(fù)你?！鞭D(zhuǎn)瞬便是冰冷的天牢，
父親母親被斬殺于朱雀西市，年幼的妹妹被賣入官府為奴，
家中一應(yīng)府婢小廝都被流放至乾州。而江子成，在我趙家一路的重金托舉下，從舉人，
到進(jìn)士，再到授予官職，一路平步青云。為攀上柳相，違背婚約，
與柳相嫡女柳知意暗通款曲，最后竟顛倒是非，栽贓陷害我趙家至此！“錦兒，
看在你我昔日情分上，我已為你打點好，發(fā)往軍營，充為營妓，不必言謝。
”他哈哈大笑著轉(zhuǎn)身離開天牢。我只恨自己眼盲心瞎，錯把豺狼當(dāng)君子！恨自己引狼入室，
用趙家的銀錢，養(yǎng)大了吞噬趙家的毒蛇！營妓？呵，我寧死不從?！芭?！
”我撞向了那面墻……“恨嗎？”頭頂傳來一句鏗將有力的問話?！霸┥詈拗兀斓勒颜?。
予爾此筆，是非曲直，由爾自書！”緊接著，一支通體烏黑，隱有流光暗轉(zhuǎn)的毛筆，
滾落到我手邊……我的指尖滾燙，猛然睜眼！劇烈的喘息，額頭上全是冷汗，
竟只是一場夢……而手里冰冷的觸感，讓我不禁低頭查看，手里緊握著的，分明是一支筆！
竟跟夢中那支一模一樣！當(dāng)真是菩薩顯靈了？？？我仔細(xì)端詳著它，越發(fā)覺得它如同神跡。
不自覺地，我執(zhí)筆在空中寫了個“水”字，奇跡般地，我手中竟突然捧了滿滿一碗清水。
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我又在空中寫了一個“餅”字，果然，水碗邊上又憑空冒出幾張蒸餅！
我抓起餅試探著放嘴里咬一口，松軟噴香！是真的！我這是得了件什么稀世的大寶貝！
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嗎？我喜極而泣。就在這時，野廟不遠(yuǎn)處有隱約的火光，
還能聽到村民們的說話聲！是他們追來了！怎么辦？！我趴在破窗前觀望，
他們手里拿著鋤頭，捆繩，甚至還有尖刀！我心下一橫，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
在空中寫下“惡犬，助我！”廟門口噌地從天而降幾只兇神惡煞的狼狗，“去！
”我一聲令下，就見那幾只惡犬像箭一樣沖向遠(yuǎn)處的人群。立時，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有幾人已經(jīng)倒在了惡犬的血盆大口下，其余人見狀也都紛紛撒腿逃命，漸漸地，犬吠聲，
嘶吼聲，都消失在夜色中。遠(yuǎn)處，天邊已出現(xiàn)一片雞肚白，天要亮了。
我跪地向神像虔誠道謝，該上路了！我用筆變出了干凈的衣裳，足夠的盤纏，還有一匹駿馬。
此處離長安還有幾百里路，而回去的心已是迫在眉睫。趕路的日子倒也快活，
經(jīng)過多次嘗試后，我發(fā)現(xiàn)這筆，除了大活人，其他皆可成真！我也沒虧待自己，
一路都揀好的，貴的吃，畢竟，對付江子成得有個好體格，現(xiàn)在這一副瘦弱身子，
實在無半分優(yōu)勢。行至距長安百里的扶風(fēng)縣時，偶遇一雙賣身葬父的兄妹，
哥哥看著應(yīng)是十六七的年紀(jì)，妹妹和我幼妹差不多般大。我看著甚是可憐，
身邊正好缺個小婢與小廝，就將他們買下了。哥哥叫長明，妹妹叫長杏。
我待他們?nèi)缱约倚宙⒁话悖麄円哺卸饔谖摇Ｒ宦飞?，長明護(hù)我周全，長杏妥帖照顧。
3.終于抵達(dá)了長安,城垣巍峨，市井喧囂。卻再無昔日趙家大小姐趙茹錦的閨秀佳話。
現(xiàn)在的我，一介孤女，攜著兩個同樣無依的仆從。當(dāng)務(wù)之急，需有落腳處與身份遮掩。好在，
我有的就是銀錢，這些并不是難事。我尋了西市一僻靜坊間，買下一處帶院子的一進(jìn)宅子，
對外稱是趙鳶兒，來長安投親的商戶之女，父母雙亡，家道敗落。長明機(jī)靈，負(fù)責(zé)采買跑腿。
長杏細(xì)心，打理宅中內(nèi)務(wù)。我則用神筆悄然補(bǔ)足銀錢……這一世的身體雖瘦弱些，
模樣倒也是生的很是標(biāo)致，和我前世不分伯仲。這未必是件好事，美貌易惹麻煩，
我日常只著素凈布衣，白紗遮面，低調(diào)隱于市井。暗中，卻命長明去打探消息，
一是江子成及其夫人柳氏近況，二是探聽我幼妹下落，雖知希望渺茫。長明果然是個機(jī)靈的，
不出幾天就傳回了消息。江子成官居御史臺，頗得圣心，其妻柳氏以美貌驕奢聞名，善妒，
至今江子成不敢納小妾，甚至連個通房丫鬟都不敢有。柳知意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柳相，
權(quán)勢煊赫，與東宮關(guān)系緊張，朝野皆知。至于妹妹……尚無音訊。我聽著舊日仇敵的消息，
悲從心來，“娘子，怎的看著有些傷心？”我拉過長杏的手，又盯著長明，“我此次來長安，
并不是來找什么親人，我的親人都被害死了，正是那江子成和柳知意，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你們兩個可愿助我？”兄妹倆立即下跪，俯首表忠心，“我兄妹二人盡聽娘子差遣。
”我笑了，撫過冰涼神筆，耐心些，一步步來。柳知意愛出風(fēng)頭，尤愛搜羅奇珍異寶，
風(fēng)雅之物，以彰顯其地位品味。她是最容易靠近的第一個人。西市，“錦瑟軒” ，
我新開的珠釵頭面鋪子，悄然開張。鋪面不大，卻布置得極為雅致，陳列的釵環(huán)不多，
卻支支精致，工藝精湛。都是我半夜借助神筆，還有巧思畫出，與市面常見款式迥然不同。
長明今早來報，柳知意辰時末會從西市大路經(jīng)過，杏兒將那支云鳳紋嵌七寶釵插入我的發(fā)中，
“柳知意，咱們該會會了?！惫?，辰時末，柳知意的車駕緩緩過來了。我算好時機(jī)，
匆忙地橫穿街道。馬蹄聲疾，我“驚慌失措”，腳下卻“恰好”一跘，
整個人摔倒在馬車前不遠(yuǎn)?！鞍ミ?！”我痛呼出聲。那支七寶釵也“恰好”甩出，
掉落到柳知意探出的身子前。她的眼睛似有一道光一閃而過，怒氣頓消。
“這釵……”她的眼神發(fā)亮?！懊衽撍?，沖撞了夫人車駕，
這釵是民女自家鋪子里……”“店在何處？快帶我去瞧瞧！”呵，
讓這女子上鉤還真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將柳知意引進(jìn)錦瑟軒。店內(nèi)光線柔和，
柳知意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斑@支蝶戀花步搖，還有這個累絲嵌寶瓔珞項圈，我都要了！
”她命令著?！胺蛉擞兴恢倚′伣詾槎ㄖ瓶?，您說的這幾樣都早已被別的夫人定走，
”“若夫人喜歡，奴可為夫人重新繪圖定制，確保夫人所持獨一無二，
半月內(nèi)定親自送呈貴府?！薄芭?？”柳知意似乎有幾分不信，
我當(dāng)著她的面畫了幾個小樣,她看得心花怒放，當(dāng)下定了三支釵，一對鐲子?！白龊昧?，
立刻送入府中。”“是?！蔽业淖旖锹龘P(yáng)起，這也正是我想要的。五日后，
我攜神筆“精心打造”的錦盒，準(zhǔn)時叩響了江府側(cè)門。門房通傳后，我被引著走過層層回廊。
亭臺樓閣，雕廊畫棟，一磚一瓦都浸透著我趙家的血肉！我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在花廳等候時，身后有腳步聲傳來?！胺蛉苏谑釆y，是何人送釵過來？”江子成的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垂眸低聲：“奴家乃錦瑟軒掌柜趙鳶兒，特來為夫人送定制的頭面。
”江子成顯然剛從外面回來，一身官袍，人模狗樣。他審視著我，眼中帶過一絲驚艷。
“抬起頭來?！彼畹?。他，根本不認(rèn)得我，他又怎會想到，
眼前這個帶著幾分不安與羞澀的俊俏娘子正是那早已黃土枯骨的趙茹錦！“人，倒是伶俐，
手藝也是不錯，以后夫人的一應(yīng)頭面，便勞煩小娘子了。”他語帶調(diào)笑，令人作嘔。
等他被小廝喊走后，一個瘦小身影端著茶盤怯怯地走進(jìn)來，腳步虛浮，頭發(fā)枯黃。
然而任憑她再落魄，我都一眼認(rèn)出，那是我的幼妹，趙茹繡！她竟被賣入了江府為奴！
就在這仇人的屋檐下，受著磋磨！這個該死的江子成！眼看著繡兒就要離開，
我也急著跟嬤嬤告辭。她還小，斷然不會接受此時的趙鳶兒就是她的阿姐。我急中生智，
來到無人處，用神筆畫出來一只草蚱蜢。這是我們姊妹倆經(jīng)常一起編的小玩意兒，
這種獨特的編法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她一定會認(rèn)出。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路過，塞進(jìn)了她手里。
“繡兒，宵禁前西角門。”這里人多眼雜，我輕聲交代了一句便徑直離開。
我能感到她呆站了很久，很久……現(xiàn)在的我，還不方便過多地暴露在人眼前，我寫了張字條，
附一包粉末，交于長杏。她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交給了繡兒?！袄C兒，知你或許不信，
我便是你的阿姐，我定會救你出來。若你有一絲信我，將這包粉末倒于柳氏的茶盞里，
此事需萬分小心，定不能讓旁人察覺！”我在賭，賭她對我有一分的感應(yīng)與信任。不出兩日，
長安街巷就爆出驚人談資。“聽說了嗎？御史臺江大人的夫人，
一夜之間臉上長滿了駭人的紅瘡，膿水直流，太醫(yī)看了都搖頭！”“可不是！聽說是惡疾，
哎呦會過人的呢，現(xiàn)在連房門都不敢出！”“有道士說那是惹了什么上仙，
你看她平時那作派，怪不得喲！”一時間流言蜚語四起，我坐在錦瑟軒內(nèi)，
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支新釵，冷笑。呵，神筆所出之藥，豈是太醫(yī)能解？
我要讓她受盡日夜鉆心瘙癢之苦！江子成那般虛榮好色之徒，
豈能忍受枕邊人變成如此可怖模樣？他請醫(yī)問藥，做足了表面功夫，實則厭惡日深，
幾乎不再踏入柳氏正房。轉(zhuǎn)而，他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那日一見傾心的錦瑟軒小娘子身上。
賞銀，禮物，還有，“恰巧”路過鋪子的探望，愈加頻繁，愈加露骨。我假意惶恐，
半推半就，言語間流露出對他的仰慕，和對夫人的畏懼?！昂牵崮浅髬D作甚？
不過是仗著岳家的勢力，如今那副鬼樣子，還有何顏面拘著本官！”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