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耳邊那道刺耳的長音,像是一把生銹的錐子,扎穿了我的整個世界。
視野里,無影燈慘白的光芒被一片猩紅迅速覆蓋,最后歸于無盡的黑暗。
我死了。
顧安,男,32歲,死于心臟移植手術(shù),手術(shù)失敗。
這是我意識消散前,最后的認(rèn)知。
我應(yīng)該像一縷青煙,徹底飄散??稍幃惖氖?,我的“聽覺”卻被無限放大了。
黑暗中,我能“聽”到監(jiān)護儀那絕望的長鳴,能“聽”到金屬器械碰撞托盤的清脆聲響,甚至能“聽”到……人心里的聲音。
“操,總算死了,演了三年戲,老子都快吐了?!?/p>
這個聲音……是我結(jié)婚五年的妻子,孟雪。
她此刻正站在手術(shù)臺邊,語氣里沒有半分悲傷,只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和……嫌惡?
緊接著,另一個冷靜而沙啞的男聲響起。
“行了,別在這兒說,出去再說?!?/p>
是這次手術(shù)的主刀醫(yī)生,市中心醫(yī)院心臟科的權(quán)威,李建華。
我“聽”到腳步聲遠去,手術(shù)室的門被關(guān)上。
我的身體冰冷,但意識卻像一個被困在尸體里的幽靈,無比清晰。
發(fā)生了什么?幻覺嗎?
不,不對。
我能“聽”到護士們脫下手術(shù)服的窸窣聲,能“聽”到她們壓低聲音的議論。
“真可憐,顧先生人那么好,每次來都客客氣氣的。”
“是啊,他老婆哭得都快暈過去了,真恩愛?!?/p>
哭?
我明明“聽”到她心里在罵我。
幾分鐘后,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孟雪和李建華走了進來。
“人都走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孟雪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李建華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謹(jǐn)慎:“手術(shù)記錄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急性排異反應(yīng),誰也查不出問題。你那邊呢?別露出馬腳?!?/p>
孟雪冷笑一聲。
“放心,哭戲我早練好了。對了,賠償金的事……”
“醫(yī)院這邊,加上保險,我算了算,大概能有三百萬?!崩罱ㄈA的聲音里透出一絲貪婪,“老規(guī)矩,一人一半?!?/p>
“一百五十萬?”孟雪的語氣里滿是驚喜,“比上次那個老頭多多了!早知道他這么好殺,就不該等這么久!”
轟!
我的意識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謀殺!
這不是一場手術(shù)意外,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我的妻子,和我最信任的醫(yī)生,聯(lián)手在手術(shù)臺上殺了我!
為什么?!
我拼盡全力想要嘶吼,想要質(zhì)問,可我只是一具尸體,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無盡的憤怒和怨恨,像巖漿一樣在我的意識里翻滾,灼燒著我的每一寸“靈魂”。
“行了,別得意忘形?!崩罱ㄈA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先把戲演足,等錢到手,我們就去國外。這鬼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知道了。”孟雪嬌嗔一聲,語氣里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還是你想得周到,華哥。不像那個廢物,死了都這么礙眼。”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我的“尸體”旁。
我能“聽”到她心里的聲音,充滿了鄙夷和怨毒。
“顧安啊顧安,你還真是個蠢貨。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嗎?要不是看你有錢,我碰你一下都覺得惡心!現(xiàn)在好了,你的錢,你的公司,全都是我的了!哦不,是我們倆的。你就安心地去吧,我會‘好好’給你辦后事的,哈哈哈!”
她的笑聲在我的意識里回蕩,像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凌遲著我。
李建華走了過來,伸手似乎準(zhǔn)備拔掉我身上的監(jiān)護設(shè)備管線。
“別碰了,讓護士來處理。我們先出去,準(zhǔn)備接受‘噩耗’吧。”
兩人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們即將離開手術(shù)室的那一刻,我突然“聽”到了一個極其微弱,卻讓我毛骨悚然的聲音。
那聲音,不屬于在場的任何人。
它來自手術(shù)室角落,那個恒溫冷藏箱。
箱子里,裝著本該移植到我體內(nèi)的那顆“新心臟”。
那顆心臟,在“笑”。
“嘿嘿……又一個……真好玩……”
黑暗,冰冷,死寂。
這是太平間的常態(tài)。
我的意識被禁錮在這具逐漸失去溫度的軀殼里,像一個被關(guān)在鐵棺材里的囚徒。
自從“聽”到那顆心臟的詭異笑聲后,我就陷入了更深的混亂和恐懼。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為什么一顆心臟會發(fā)出聲音?
難道……我這次換心手術(shù)的目標(biāo),本身就是一個怪物?
孟雪和李建華的對話,一遍遍在我腦中回放。
“比上次那個老頭多多了!”
這句話意味著,我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李建華,這個披著白大褂的禽獸,到底利用手術(shù)臺殺了多少人?
憤怒和仇恨像是燃料,讓我的意識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清醒。
我開始嘗試控制這種奇異的“聽覺”。
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集中精神,就能“聽”到周圍一定范圍內(nèi)所有人的心聲,甚至能感知到一些微弱的電磁信號。
比如,太平間角落里那個監(jiān)控攝像頭發(fā)出的微弱電流聲。
這或許是我的……復(fù)仇工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平間的門被推開了。
兩個護工推著一輛鐵床走進來,一邊走一邊抱怨。
“晦氣,大半夜的還要來搬尸體。”
“行了,少說兩句,家屬給了紅包的?!?/p>
我“聽”到他們心里在想什么。
“這男的長得還挺帥,可惜了?!?/p>
“他老婆可真漂亮,哭得梨花帶雨的,看得我都心疼?!?/p>
又是孟雪的表演。
我被他們抬上鐵床,蓋上白布,推出了太平間。
外面,孟雪穿著一身黑裙,臉上掛著淚痕,正靠在一個年輕男人的懷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個男人我認(rèn)識,是孟雪的表弟,叫孟偉。
“姐,別太難過了,姐夫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這樣?!泵蟼ポp聲安慰著。
但我卻清晰地“聽”到他內(nèi)心的想法。
“媽的,總算死了。這下公司就是姐的了,我也能跟著沾光。回頭就把他那輛破寶馬換了,弄輛法拉利開開?!?/p>
一家子的人渣!
我被推進了殯儀館的靈車。
孟雪和孟偉也坐了上來。
車子啟動,一路顛簸。
車廂里,孟雪停止了哭泣,拿出手機,開始發(fā)信息。
我集中精神,嘗試去“聽”手機發(fā)出的電磁信號。
一瞬間,無數(shù)雜亂的信息涌入我的腦海!
我看到了孟雪的微信界面!
她正在給李建華發(fā)信息。
孟雪:“華哥,東西已經(jīng)到殯儀館了,接下來怎么辦?”
李建華:“按計劃來,明天火化。記住,一定要親眼看著燒成灰,不能出任何岔子?!?/p>
孟雪:“知道了。賠償金什么時候能下來?”
李建華:“我已經(jīng)在走了,別催。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wù),就是扮演好一個悲痛欲絕的寡婦?!?/p>
孟雪發(fā)了個撒嬌的表情包過去。
然后,她點開了另一個聊天框。
置頂?shù)穆?lián)系人,備注是“親愛的”。
不是李建華。
也不是我。
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頭像。
孟雪:“寶貝,那個廢物終于死了,等我拿到錢,我們就去馬爾代夫?!?/p>
對方秒回:“太好了!小雪你真棒!我等不及要和你在一起了!”
孟雪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靈魂”上。
原來,她外面不止李建華一個!
我戴的綠帽子,都能組成一個加強連了!
憤怒讓我的意識劇烈波動,周圍的電磁信號瞬間變得紊亂。
孟雪的手機屏幕,突然閃爍了一下,信號從滿格瞬間掉到了一格。
“咦?怎么沒信號了?”孟雪皺了皺眉,晃了晃手機。
坐在旁邊的孟偉也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的也是,奇怪,這地方信號這么差嗎?”
是我干的?
我嘗試著再次集中意識,去干擾手機信號。
果然,孟雪手機上的信號圖標(biāo),在我意識的波動下,瘋狂地在滿格和零格之間跳動。
“什么破手機!”孟雪不耐煩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我心中一動。
如果……我不僅能“聽”,還能……“做”點什么呢?
車子到了殯儀館。
我被安置在了一個單獨的冷柜里。
周圍一片死寂。
我開始瘋狂地探索我這個“新能力”的邊界。
我發(fā)現(xiàn),我能輕易地感知到整個殯儀館的電路系統(tǒng),能“聽”到每一絲電流的流動。
我甚至可以……影響它們。
我將意識集中在頭頂那盞昏暗的燈管上。
“啪!”
燈管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幾秒后,又重新亮起。
我成功了!
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干擾,但這證明了,我不是一個只能被動旁觀的幽靈!
我是一個……復(fù)仇的惡靈!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電磁信號。
是我的手機!
孟雪把它放在了我的西裝口袋里,大概是想讓它陪我一起火化,銷毀所有證據(jù)。
我將意識沉入手機。
鎖屏密碼,是孟雪的生日。
多么諷刺。
我輕易地“繞過”了密碼,進入了手機主界面。
微信、短信、通話記錄……
我過去生活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我面前。
我點開了我的微信。
最后一條信息,是我在進手術(shù)室前發(fā)給孟雪的。
“老婆,別怕,等我出來,我們就去旅行?!?/p>
而現(xiàn)在,她正計劃著和別的男人去馬爾代夫,用我的死亡賠償金。
我退出微信,點開了相冊。
里面全是我和她的合影。
海邊、山頂、燭光晚餐……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我曾經(jīng)以為的“幸?!?。
可現(xiàn)在看來,照片里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只是一個演技精湛的騙子。
我滑動著照片,手指,哦不,是我的“意識”,停留在了一張合影上。
那是我們和李建華的合影。
一次醫(yī)院組織的慈善晚宴上,他作為我的主治醫(yī)生,和我們夫妻倆相談甚歡。
照片里,他站在我們中間,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
我將照片放大。
他的另一只手,藏在孟雪的身后,正緊緊地攥著她的手。
而我,像個傻子一樣,對著鏡頭笑得燦爛。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我的“靈魂”深處升起。
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三年?還是更早?
我強壓下翻涌的情緒,開始翻看我的通話記錄和短信。
一個陌生的號碼,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手術(shù)前的一個月里,這個號碼幾乎每天都會給我發(fā)短信。
“顧先生,小心李建華?!?/p>
“你老婆和他有一腿?!?/p>
“手術(shù)是個陰謀,別去!”
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騷擾短信,隨手就刪了,甚至還拉黑了號碼。
現(xiàn)在想來,這是一個警告!
是誰?
是誰在提醒我?
我嘗試恢復(fù)被刪除的短信,但手機系統(tǒng)不允許。
就在我準(zhǔn)備放棄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既然我能干擾電磁信號,是不是也能……進入網(wǎng)絡(luò)?
我將意識連接到手機的WIFI模塊。
一瞬間,整個世界在我面前豁然開朗!
無數(shù)的數(shù)據(jù)流像星河一樣在我“眼前”流淌!
我看到了整個城市的網(wǎng)絡(luò)!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我順著數(shù)據(jù)流,輕易地侵入了電信公司的后臺數(shù)據(jù)庫。
我輸入那個陌生的號碼。
用戶信息,瞬間彈出。
姓名:趙佳穎。
職業(yè):護士。
工作單位:市中心醫(yī)院,心臟科。
是李建華手下的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