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窗簾縫隙，在臥室地板上劃出一道亮線。陳哲一夜淺眠，腦海中反復浮現(xiàn)那條寫著“游戲主機”的消費記錄和林薇對此的隱瞞。他側(cè)身看著身邊仍在熟睡的妻子，心情復雜。那個曾經(jīng)讓他感到無比溫暖安心的面容，此刻卻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隔閡。
“早安。”林薇睜開眼，送上一個朦朧的微笑，仿佛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今天做了個美夢呢?！?/p>
陳哲咽回了已到嘴邊的質(zhì)問，只是淡淡回應(yīng)：“夢見什么了？”
“夢見浩浩找到了好工作，還請我們吃了大餐。”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去做早餐，你再躺會兒?！?/p>
望著妻子輕盈離去的背影，陳哲心中的疑慮越發(fā)沉重。那部所謂的“面試用的新手機”，實則是一套游戲設(shè)備，這個事實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早餐時，林薇興致勃勃地計劃著周末去看電影，陳哲卻心不在焉。直到他的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岳母的來電。
“媽，早上好?！彼悠痣娫挘⒁獾搅洲蓖蝗痪o張起來的表情。
“陳哲啊，”岳母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親切，“薇薇跟你說了嗎？浩浩面試那事兒。”
陳哲瞥了妻子一眼，林薇急忙擺手示意什么。
“手機的事？說了?！彼斏鞯鼗卮?。
“那就好那就好！浩浩可高興了，說姐夫最好！”岳母的笑聲有些過度熱情，“不過啊，今天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們...”
林薇突然站起來，碰倒了手邊的牛奶杯，乳白色的液體瞬間在桌布上蔓延開來。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她大聲道歉，明顯是想打斷電話通話。
電話那頭岳母還在繼續(xù)：“...所以浩浩想了想，沒輛車實在不方便面試，你看...”
陳哲一邊幫妻子擦拭桌子，一邊對電話說：“媽，您剛才說車？什么車？”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隨即傳來更夸張的嘆息：“可不是嘛！浩浩昨天去面試，擠地鐵差點遲到，汗流浹背的，多影響形象?。‖F(xiàn)在那些公司都看這些的。”
林薇已經(jīng)擦完了桌子，伸手想要接過電話，眼神里滿是懇求。陳哲轉(zhuǎn)身避開她，走到陽臺繼續(xù)通話。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已有預感，心慢慢沉下去。
“浩浩看中了一輛二手車，不貴，就八萬左右。賣家急著出手，今天不定下來就沒了。”岳母說得理所當然，“你們能不能先墊一下？等浩浩工作了慢慢還你們?！?/p>
陳哲感覺一股火氣直沖頭頂，他深吸一口氣：“媽，這不是小數(shù)目，而且...”
“知道不是小數(shù)目！”岳母打斷他，“所以才找你們幫忙啊。薇薇是你老婆，她弟弟不就是你弟弟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這時林薇也來到陽臺，小聲說：“讓我跟媽說?！?/p>
陳哲沒理會，直接對電話說：“媽，我覺得這事需要從長計議。林浩還沒工作，養(yǎng)車也需要成本，不如等他穩(wěn)定了再考慮?！?/p>
電話那頭的語氣立刻冷了下來：“陳哲啊，你是不是不把薇薇家人當自己人？當初你們買房，我們可是一句話沒說就同意了?，F(xiàn)在這點小忙都不愿意幫？”
這話刺痛了陳哲。三年前買房時，林家分明是一分錢沒出，如今卻說得好像給了多大恩惠似的。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試圖解釋。
“那就好！我把賣家電話給薇薇，你們今天就去把車定了??！我等著好消息！”沒等陳哲回應(yīng)，岳母就掛了電話。
陽臺上陷入尷尬的沉默。遠處城市的喧囂隱隱傳來，卻襯得兩人之間的寂靜更加沉重。
“你為什么不讓我接電話？”林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埋怨。
陳哲轉(zhuǎn)身面對妻子：“因為你媽要我們出八萬給林浩買車！而你明明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又不是白給！浩浩會還的！”林薇爭辯道，但眼神閃爍，顯然自己也不完全相信這話。
“還？他用什么還？他連工作都沒有！”陳哲難得地提高了聲音，“而且昨天那六千塊根本不是買手機，是游戲主機！你為什么要騙我？”
林薇的臉色瞬間蒼白，她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我...我沒想騙你，”她最終小聲說，“只是怕你誤會浩浩?！?/p>
“誤會？”陳哲氣極反笑，“所以你覺得我是不講道理的人？需要你用謊言來蒙騙？”
“不是的！”林薇抓住他的手臂，“老公，你聽我解釋。浩浩是需要一點娛樂嘛，找工作壓力大，放松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而且這次買車真的是正事，沒車他連面試都去不成！”
陳哲甩開她的手：“全市幾百萬人擠地鐵上班，就他林浩金貴必須開車？”
“你怎么能這么說！”林薇的眼睛瞬間紅了，“他是我弟弟?。∥也粠退l幫他？爸媽年紀大了，就指望我們了...”
又是這一套。陳哲感到一陣無力。每次談到林浩的問題，最終都會演變成“親情”“孝道”的道德綁架。
“薇薇，我們不是印鈔機?！彼M量平靜地說，“我們的錢是辛辛苦苦掙來的，要還房貸，要生活，將來還要養(yǎng)孩子。不能無休止地填你弟弟那個無底洞?！?/p>
“無底洞？你把我弟弟說成無底洞？”林薇的聲音顫抖著，眼淚終于落下，“陳哲，我真沒想到你是這么冷血的人！家人有困難，幫一下怎么了？錢比人情還重要嗎？”
陳哲看著哭泣的妻子，心中五味雜陳。他愛林薇，但無法接受她這種完全不顧小家庭利益的“幫”。這不是幫忙，是縱容；不是親情，是愚孝。
“我不是冷血，我是現(xiàn)實?！彼v地說，“現(xiàn)實就是林浩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卻像個永遠斷不了奶的孩子！而你們?nèi)叶荚谂浜纤葸@出戲！”
“夠了！”林薇尖叫起來，“不許你這么說我家人！你不幫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她沖回臥室，砰地關(guān)上門。陳哲站在原地，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道路，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絕望。
一整天的辦公室，陳哲都無法集中精神。他反復回想早上的爭吵，既生氣又愧疚。生氣于林薇的不可理喻，愧疚于自己對妻子發(fā)了火。
下班時，他特意繞道買了林薇最愛的那家花店的白玫瑰，想為早上的激烈爭吵道歉。無論分歧多大，他不想讓婚姻在爭吵中枯萎。
推開門，家里靜悄悄的。餐桌上沒有像往常一樣擺好飯菜，臥室門依然緊閉。
“薇薇？”他敲門，“我買了你最喜歡的白玫瑰，我們談?wù)労脝?？?/p>
沒有回應(yīng)。
陳哲嘆了口氣，將花插進花瓶，開始自己準備簡單的晚餐。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通知——您尾號8817的儲蓄卡發(fā)生一筆轉(zhuǎn)賬交易，金額為80000元，余額為...
陳哲愣住了，隨即沖向書房。存放重要文件和銀行卡的抽屜半開著，里面少了一張平時不常用的儲蓄卡。
他全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就在這時，林薇從臥室走出來，眼睛紅腫但表情堅定：“錢我轉(zhuǎn)給媽了。算我借的，我會用自己的工資還給你?！?/p>
陳哲難以置信地看著妻子：“你...你取了八萬？沒經(jīng)過我同意？”
“你不是不同意嗎？我只能自己想辦法?！绷洲闭Z氣強硬，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卡密碼是你生日，我記得?！?/p>
陳哲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不是因為這八萬塊錢，而是因為妻子這種行為背后的意義——在她心中，娘家的事永遠優(yōu)先于夫妻間的尊重與共識。
“你知不知道那筆錢是我們存著應(yīng)急的？”他聲音低沉得可怕，“萬一家里出什么事，急需用錢怎么辦？”
“能出什么事！”林薇不耐煩地說，“你就是舍不得錢！我說了會還你的！”
陳哲突然感到無比疲憊。他搖搖頭，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你去哪？”林薇在他身后問，聲音里有一絲慌亂。
陳哲沒有回答，輕輕帶上了門。
夜深了，陳哲獨自走在河濱公園的小道上，涼風暫時吹散了些許心中的郁結(jié)。他意識到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信任和尊重的問題。林薇的擅自行動，已經(jīng)越過了婚姻最基本的底線。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薇發(fā)來的微信：「回來吧，我們好好談?wù)劇?/p>
他正要回復，又一條新消息跳出來，是林浩發(fā)來的朋友圈更新：
一張方向盤的照片，配文是：“終于有車了！感謝最愛我的姐姐和姐夫！接下來要兜風去啦！#幸福來得太突然 #有姐的孩子像個寶”
照片一角，隱約可見一個4S店的標志和一摞新車文件。
陳哲放大圖片，心臟猛地一沉——那根本不是岳母說的什么八萬塊的二手車，而是一輛少說二十萬起步的新車。
所以那八萬，可能只是首付？
他站在原地，河面的風吹得他渾身發(fā)冷。突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場關(guān)于親戚借錢的普通爭吵，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正在吞噬他的婚姻和未來。
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看到黑洞深處，還有更多未知的秘密正在等待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