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哆嗦著手指,瘋狂撥打我的號碼。
一遍又一遍。
只有那個冰冷的女聲重復(fù)著:“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阿瑜!姜美瑜!”
“你在哪兒!”
他像瘋了一樣對司機(jī)嘶吼:“去碼頭!去‘海神號’停泊的碼頭!快!”
車子在夜色中狂飆。
他跌跌撞撞沖下碼頭,看著眼前被燒得焦黑、半沉半浮的巨大船骸,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抖著手,一遍遍給我打視頻,發(fā)語音。
【老婆,別嚇我……
你到底在哪?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鵝肝…我不吃了…你也不要再學(xué)了…好不好?】
【回家吧,我有點(diǎn)……想你了……】
我飄在冰冷潮濕的海風(fēng)里,心底一片死寂。
“海神號”頂層餐廳是我費(fèi)盡心思包下的。
只因?yàn)樗S口提過一句那里的鵝肝地道。
為了親手做給他,我纏著主廚學(xué)了整整一個月。
原來他都知道。
只是我的付出,從不值得他心疼半分。
顧暮沉的手機(jī)響了。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幾乎是撲過去接通,聲音嘶啞破碎:
“阿瑜?是你嗎阿瑜?你在哪?我馬上去……”
電話那頭,傳來游輪主管沉重哽咽的聲音:
“顧總…警察局那邊…確認(rèn)了……”
我看到顧暮沉的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嘴唇哆嗦著。
“確認(rèn)…什么?”
“顧總…太太她…遺體找到了……”
“放屁!”顧暮沉雙目赤紅,野獸般嘶吼,“定位!給我定位!我要親眼去看!”
他跌跌撞撞爬起來,發(fā)瘋似的沖向車子。
一路不知闖了多少紅燈。
終于到了那個冰冷的地方。
主管紅腫著眼睛迎上來:“顧總…當(dāng)時是林小姐她……”
“滾開!”
顧暮沉粗暴地推開他,赤紅著眼往里沖。
他什么也聽不見了。
停尸間冰冷的白熾燈下,工作人員拉開一個裹尸袋的拉鏈。
顧暮沉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一步一步,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挪過去。
白布掀開一角。
露出的臉龐被爆炸和海水侵蝕得面目全非。
顧暮沉盯著那張臉,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癲狂的大笑,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是她!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是不是?說!姜美瑜在哪兒!”
他指著那具尸體,笑得渾身顫抖:“她那么愛漂亮!這怎么可能是她!”
工作人員默默遞過來一個密封袋。
“顧先生…這是死者身上…唯一能辨認(rèn)的東西。”
“請您…節(jié)哀。”
顧暮沉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低頭,看向袋子。
里面是一條燒得發(fā)黑、嚴(yán)重變形的鉑金手鏈。鏈子上,掛著一個微小的、同樣被熏黑的船舵吊墜。
那是我們結(jié)婚一周年時,我纏著他去海邊小鎮(zhèn)玩,在一個不起眼的手工銀飾店買的。店主老頭說,船舵代表方向,握住船舵的人,就能握住回家的路。
我笑嘻嘻地套在他手腕上:“喏,顧船長,以后迷路了,就看看它,記得回家!”
后來他嫌幼稚摘了,被我偷偷撿回來,一直戴著。
到死,也沒松開。
顧暮沉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狼狽地別開眼,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同…同款而已……”
主管再也忍不住,悲痛地哭出聲:“法醫(yī)說…太太…太太是嗆入性窒息…本來…本來救援隊(duì)快挖到那個位置了…是被一個男人硬生生攔住了!他只讓救另一個女的…耽誤了…耽誤了救太太的時間啊!”
“你說什么?!”
顧暮沉猛地轉(zhuǎn)頭,眼神空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