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也扎在他心上。
顧淮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他能說什么呢?
那是他親口說的話,字字誅心。
車廂里的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我當時只是在跟陸景然開玩笑?!?/p>
“開玩笑?”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用我十八年的真心開玩笑?顧淮,你可真有意思?!?/p>
我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之后,顧淮沒有再跟蹤我。
我以為他終于放棄了。
直到一周后,我接到了顧夫人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疲憊又恐慌。
“寧霜,你快來醫(yī)院一趟,顧淮他……他快不行了。”
我趕到醫(yī)院時,顧淮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
醫(yī)生說,他的各項器官都在急速衰竭,隨時都有可能……
顧夫人拉著我的手,第一次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
“寧霜,我求求你,救救他?!?/p>
“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對你。只要你能救顧淮,你讓我做什么都行?!?/p>
我看著她聲淚俱下的樣子,心里卻一片冰冷。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走進病房,看著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像個破敗的娃娃一樣躺在那里。
我忽然想起了我剛到顧家的那一年。
我六歲,他八歲。
他也是這樣,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仿佛隨時都會凋零。
那時候的我,又瘦又小,怯生生地站在他床邊,手里捏著一個洗得發(fā)白的布娃娃。
他睜開眼,用那雙漂亮卻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我。
“你就是那個來給我沖喜的?”
我點點頭。
他撇撇嘴,一臉嫌棄。
“長得真丑。”
我低下頭,捏緊了手里的娃娃。
后來,我才知道,沖喜只是個幌子。
真正的原因是,一個云游四方的道士說,我的八字能鎮(zhèn)住他身上的病氣,能為他續(xù)命。
于是,我成了顧家的童養(yǎng)媳,成了他的人形護身符。
我每天都陪在他身邊,給他講故事,喂他吃藥,陪他說話。
他脾氣很壞,經(jīng)常對我發(fā)火,把藥碗打翻,把我的書撕掉。
但我從不生氣。
因為我知道,他只是太孤獨,太痛苦了。
慢慢地,他開始對我敞開心扉。
他會拉著我的手,讓我給他念書。
他會在我被別的孩子欺負時,拖著病弱的身體,擋在我面前。
他會在我生日的時候,用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給我買一條漂亮的公主裙。
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我以為,我十八年的陪伴和愛,終能換來他的真心。
直到訂婚宴那天,我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