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醫(yī)院走廊的燈光白得刺眼。
程意青坐在病床邊，右手纏著繃帶，手背上的靜脈留置針還未拆，點滴瓶里的液體緩緩流下，像倒數(shù)的秒針，一滴一滴打在她的意識深處。
醫(yī)生說是中度應(yīng)激反應(yīng)，加上連續(xù)疲勞引發(fā)的短暫脫水，需觀察一至兩天。
“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年輕護士邊整理病歷邊問，“你這樣子，挺危險的。”
她點點頭，沒說話。
她知道這是身體替她提前發(fā)出了警告，她最近的心情太差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的來電，她盯著屏幕幾秒，終于劃開接聽。
“你在醫(yī)院？”
“嗯?！?/p>
“你又怎么了？”
母親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帶著明顯的不耐。
“你知不知道你闖禍了？”她繼續(xù)說，“公司都傳瘋了，說你情緒不穩(wěn)定、打同事?！?/p>
程意青一時沒有說話。
母親嘆口氣：“那天不是我攔著，你就動手打知棠了?！?/p>
“我沒想打她。”她低聲說。
“那你有沒有摔門？有沒有大吼？有沒有對著知棠發(fā)瘋？”
“我只是，”她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我只是看到爸的畫被撕了?！?/p>
母親那頭停頓了一下，接著更不耐煩了：“那破本子？你都二十七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揪著幾張紙不放？你爸都走多少年了？”
“他是我爸！”她咬牙，聲音啞得近乎破碎，“他只畫過一本東西送我?！?/p>
“行了。”母親冷冷打斷她，“你聽我說，別再給家里添亂了，知棠是我干女兒，也是你干妹妹，你再和她過不去，這個家你就別回了?！?/p>
“你趕我走？”她低聲說。
“因為我不想看見你那張苦瓜臉，讓我想起你爸，”母親的語氣冷得像冰，“你還沒有知棠會討我開心?！?/p>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轟在她耳膜里。
她好像一下明白了很多事，父母離婚之后，她拿獎狀回家，母親毫不在意，畫畫拿第一，母親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她，她以為是自己不夠好，現(xiàn)在才知道，那是因為她根本不想看見她這張臉。
她笑了，笑得輕而淡：“好，我明白了。”
“你說什么？”
“我都明白了?！?/p>
她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反扣在病床上，仰頭望著天花板。
燈光晃得她眼睛發(fā)酸，她將手里的紙杯握緊，沒人會在意她的心情，她會自己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