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藏經(jīng)閣的飛檐染成了金紅色，唐衍蹲在閣樓后墻的陰影里，手里攥著塊剛從灶房摸來的木炭。墻面上已經(jīng)被他畫滿了歪歪扭扭的符號，都是從基礎功法里抄來的真氣運行路線，可每個符號旁邊都打了個叉 —— 這些路線在他體內(nèi)走不通，真氣跑不過三個周天就會散得一干二凈。
“又在偷偷畫這些鬼畫符？”
熟悉的聲音帶著戲謔傳來，唐衍手忙腳亂地用袖子去擦墻面。張猛帶著兩個跟班晃悠悠地走過來，新?lián)Q上的內(nèi)門青色道袍在夕陽下格外扎眼。
“唐師弟，不是我說你，” 張猛故意挺了挺肚子，讓道袍上的內(nèi)門標識更顯眼，“內(nèi)門選拔都結束了，還不死心？”
唐衍低著頭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墻縫里的泥土。三年來，這樣的嘲諷他聽了太多，從最初的臉紅耳赤到現(xiàn)在的麻木，仿佛臉皮都被磨出了繭子。
“張師兄，我聽說他三年來連煉氣一層都沒到？” 矮個子跟班故作驚訝地嚷嚷，“這要是傳出去，咱們青云宗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誰說不是呢，” 張猛用腳尖踢了踢唐衍腳邊的木炭，“我看他那丹田就是個擺設，還不如趁早回家娶個媳婦生娃，好歹能留個后?！?/p>
跟班們哄笑起來，唐衍猛地抬起頭，眼里的火苗幾乎要竄出來：“我的事不用你管！”
“喲，廢物還敢頂嘴？” 張猛臉色一沉，伸手就去推唐衍的肩膀，“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出青云宗？”
唐衍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腰撞到了藏經(jīng)閣的石基，疼得他齜牙咧嘴。他死死盯著張猛，右手悄悄握住了背后的銹鐵劍。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負責看守藏經(jīng)閣的白胡子長老背著雙手走了過來，渾濁的眼睛掃過幾人：“吵什么？”
張猛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回長老，我們就是跟唐師弟說笑幾句?！?/p>
長老沒理他，目光落在唐衍身上：“你又來藏經(jīng)閣了？”
唐衍連忙低下頭：“是，弟子想再看看基礎功法。”
“基礎功法你看了三年，看出什么門道了？” 長老的聲音沒什么起伏，“你的混沌道體，老夫當年也見過類似的記載，強行修煉只會損傷經(jīng)脈?！?/p>
這話像盆冷水，澆滅了唐衍心里最后一點火星。連長老都這么說，難道他真的一輩子都只能這樣？
“長老說的是，” 張猛連忙附和，“唐師弟就是太固執(zhí)了，不如早點……”
“閉嘴。” 長老冷冷地打斷他，“內(nèi)門弟子就該有內(nèi)門弟子的樣子，欺負外門師弟，成何體統(tǒng)？”
張猛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喏喏地應了聲 “是”，帶著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長老看著唐衍，嘆了口氣：“跟我進來吧?！?/p>
唐衍愣住了，藏經(jīng)閣的一樓雖然對所有弟子開放，但長老從不輕易帶弟子進去。他遲疑地跟在長老身后，看著那扇厚重的木門在自己面前緩緩打開，一股陳舊的書卷氣息撲面而來。
一樓的書架上擺滿了泛黃的典籍，大多是些基礎吐納法和粗淺的劍法。唐衍來過無數(shù)次，這里的每本書他都能背下來，可沒有一本能解決他丹田空空的問題。
長老走到角落里的一個書架前，從最高層抽出一本封面都快掉光的線裝書：“這本《異脈考》，你拿去看看吧。”
唐衍雙手接過書，封面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能勉強辨認出 “異脈考” 三個字。他翻開第一頁，里面記載的都是些千奇百怪的體質，有能吞噬火焰的 “焚天脈”，有能與草木溝通的 “靈木體”……
“這些體質雖然特殊，但都有對應的修煉方法?！?長老站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說，“唯獨這混沌道體，記載只有三言兩語，說它是萬脈之始，卻也是萬脈之忌?！?/p>
唐衍的手指劃過 “混沌道體” 那一頁，上面只有一行字：“混沌生萬物，萬物歸混沌，聚散無形，存之不得?！?/p>
“也就是說，我的丹田根本存不住真氣？” 唐衍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也不能這么說。” 長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夫年輕時曾游歷過很多地方，聽說有些特殊體質需要特殊的引子才能開啟。就像這焚天脈，需要用萬年火山核心的地火淬煉才能覺醒。”
唐衍猛地抬起頭：“您的意思是，我的混沌道體也需要類似的引子？”
“只是猜測?！?長老搖了搖頭，“青云宗只是個小宗門，藏書有限，未必能找到答案。你若真想試試，或許可以去后山的‘淬靈池’碰碰運氣?！?/p>
“淬靈池？” 唐衍愣了一下，他聽說過那個地方，是內(nèi)門弟子用來加速修煉的地方，池水里蘊含著微弱的靈氣，可對外門弟子來說是禁地。
“那里的池水蘊含著至陽之氣，或許能對你的混沌道體有些作用。” 長老頓了頓，“不過你要記住，那里的靈氣過于霸道，以你現(xiàn)在的體質，強行進入恐怕會傷及經(jīng)脈?！?/p>
唐衍緊緊攥著《異脈考》，眼神里閃爍著光芒：“弟子明白，多謝長老指點！”
離開藏經(jīng)閣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唐衍沒有回柴房，而是繞到了后山的方向。淬靈池在半山腰的一個山洞里，有內(nèi)門弟子看守。
他躲在一棵大樹后面，看著洞口的兩個內(nèi)門弟子。他們穿著青色道袍，手里握著長劍，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唐衍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摸出塊黑布蒙住臉，然后像只貍貓似的竄了出去。他沒有直接沖向洞口，而是繞到山洞側面的一個陡坡上。
這個陡坡是他以前砍柴時發(fā)現(xiàn)的，坡很陡，長滿了荊棘，很少有人會從這里走。他手腳并用地往上爬，荊棘劃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膚，疼得他齜牙咧嘴，可他絲毫沒有停下。
終于，他爬到了陡坡頂端，離淬靈池只有一墻之隔。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
淬靈池不大，池水呈現(xiàn)出淡淡的紅色，水面上冒著熱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幾個內(nèi)門弟子正坐在池邊打坐，吸收著池水里的靈氣。
唐衍的心怦怦直跳，他找準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輕輕翻過矮墻，跳進了淬靈池。
“噗通” 一聲，水花濺起，立刻引起了內(nèi)門弟子的注意。
“誰？”
“好像是個外門弟子！”
唐衍顧不上那么多，趕緊盤膝坐下，運轉起基礎吐納法。池水里的靈氣果然如長老所說，霸道而灼熱，像無數(shù)根細針，爭先恐后地鉆進他的經(jīng)脈。
他能感覺到這些靈氣朝著丹田涌去，比平時吐納的靈氣要濃郁得多。他的心跳得飛快，期待著能有奇跡發(fā)生。
可現(xiàn)實再次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那些靈氣到了丹田附近，就像遇到了無形的屏障，瞬間潰散開來。不僅如此，潰散的靈氣還帶著一股反噬之力，在他的經(jīng)脈里橫沖直撞。
“??！” 唐衍疼得大叫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原來是你這個廢物！” 一個內(nèi)門弟子認出了他，“竟敢闖淬靈池，找死！”
說著，那弟子揮掌拍來，掌風帶著淡淡的真氣，直取唐衍的面門。
唐衍連忙側身躲開，可池水里的靈氣還在不斷反噬，他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眼看那弟子的手掌就要拍到他身上，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背后的銹鐵劍。
“鐺” 的一聲，銹鐵劍擋住了對方的手掌。那弟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外門廢物竟然敢還手。
“不知死活！” 他冷哼一聲，加大了掌力。
唐衍只覺得一股巨力傳來，銹鐵劍險些脫手，他的身體被震得后退幾步，重重撞在池壁上。
更多的內(nèi)門弟子圍了上來，個個怒目而視。
“把他扔出去！”
“讓他知道闖禁地的下場！”
唐衍看著圍上來的內(nèi)門弟子，又看了看自己依舊空空如也的丹田，一股絕望涌上心頭。三年了，他努力了三年，嘗試了各種方法，可丹田還是像個無底洞，什么都留不住。
難道他真的注定一輩子都是個廢柴？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異脈考》上。那本書被他緊緊攥在手里，書頁已經(jīng)被池水浸濕。他突然想起了長老的話 ——“有些特殊體質需要特殊的引子才能開啟”。
特殊的引子…… 至陽之氣……
唐衍的眼神變得瘋狂起來。他猛地站起身，不顧周圍內(nèi)門弟子的驚呼，一頭扎進了淬靈池的最深處！
那里的靈氣最濃郁，也最霸道，像一團烈火，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
“瘋子！他是個瘋子！”
“快把他拉上來，再這樣下去他會被靈氣燒死的！”
內(nèi)門弟子們驚慌失措，想要下水去拉他，可池底的靈氣太過霸道，他們根本靠近不了。
唐衍在池底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被燒化了，經(jīng)脈像要斷裂一般?？伤Ьo牙關，死死運轉著吐納法，任由那些霸道的靈氣在他體內(nèi)沖撞。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丹田深處，那塊爹給的布包正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將那些潰散的靈氣一點點聚攏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唐衍失去了意識。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丹田處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像春天的第一縷陽光，融化了冰封的大地。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柴房的干草堆上。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過，銹鐵劍放在他的身邊，《異脈考》則被整齊地疊放在一旁。
他掙扎著坐起來，下意識地摸向丹田。
那里依舊空空如也。
唐衍苦笑了一下，看來還是沒有用。
可就在他準備起身時，他突然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真氣，正從丹田深處緩緩升起，像一條剛剛蘇醒的小蛇，在他的經(jīng)脈里慢慢游動。
雖然很微弱，卻真實存在，沒有像以前那樣潰散。
唐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連忙盤膝坐好，運轉起吐納法。這一次，真氣雖然依舊微弱，卻穩(wěn)穩(wěn)地在他的經(jīng)脈里運行了一個周天，最后回到了丹田。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的丹田終于第一次留住了真氣！
唐衍激動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后面的路還很長，但他終于看到了希望。
他握緊銹鐵劍，眼神里充滿了堅定。不管混沌道體是不是詛咒，他都要打破這個宿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修煉之路。
窗外，月光正好，照亮了柴房里那個瘦弱卻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