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昏暗的陋室,塵土飛揚,卻掩不住驟然升騰的熾熱體溫和急促呼吸。男人的力量與女子的柔軟交織,粗糲的戰(zhàn)袍與細膩的衣裙摩擦出窸窣的聲響,混合著壓抑的喘息與呻吟。
柳煙承受著身上男人近乎掠奪般的力道,指甲深深掐入他結(jié)實的臂膀,疼痛與一種冰冷的快意交織。她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的卻是枯井底的黑暗與絕望。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雨歇。
蕭戰(zhàn)酒醒了大半,看著懷中衣衫凌亂、眼角含淚、更顯楚楚動人的女子,神色復雜。他方才確實失控了。
“你……”他剛開口。
柳煙卻迅速起身,胡亂整理好衣物,臉上帶著驚慌和后怕,聲音哽咽:“將軍……今日之事,請將軍務(wù)必忘了!奴婢……奴婢只是情難自禁……絕無他意!若被夫人知道,奴婢就活不成了!”
她說完,不等蕭戰(zhàn)回應(yīng),便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踉蹌著沖出了小屋,很快消失在暮色籠罩的楓林中。
蕭戰(zhàn)站在原地,懷中似乎還殘留著那溫香軟玉的觸感和淡淡的酒香,一時竟有些怔忡。他從未遇到過這般情況。
而逃離的柳煙,在確定無人跟蹤后,放緩了腳步。
她臉上那副驚慌失措的表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計算和篤定。
她輕輕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春風一度,這種子,她種下了。
接下來,便是要為自己和這個未來的孩子,找一個最穩(wěn)妥的“庇護所”了。
而那個最佳人選,正是她那位名義上的“姑爺”,需要一樁表面婚姻作為掩護的——隱刃首領(lǐng),謝文淵。
自圍場歸來后,柳煙便稱病告假了幾日,縮在下人房中,實則是在靜靜等待,并仔細復盤自己的計劃。
她知道,那春風一度,并非全無風險。若是未能成孕,她便需再尋機會。若是……成了,那時間便變得緊迫起來。
她更知道,自己那日倉惶逃離,必定在蕭戰(zhàn)心中留下了痕跡。那位將軍并非蠢人,事后冷靜下來,未必不會生出疑慮。但她賭的就是他那份剛正下的傲氣與對她“情難自禁”說辭的一絲相信,以及他絕不會主動將這種“風流韻事”宣揚出去的性格。
眼下,最重要的,是為可能到來的“結(jié)果”,提前找好庇護所。
時機稍縱即逝。在韓語凝還未察覺異樣,在她身體變化尚未明顯之前,她必須行動起來。
這日深夜,萬籟俱寂。
柳煙換上一身深色不起眼的衣裙,如同暗夜里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巡夜的家丁——這些時日,她早已摸清了狀元府明哨暗崗的規(guī)律。
她目標明確,直指謝文淵的書房。
書房仍亮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在窗紙上,拉出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
柳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與恐懼。面對謝文淵,比面對蕭戰(zhàn)更需要勇氣和智慧。此人心思深沉,掌控著秘密力量,絕非易與之輩。
她輕輕叩響了房門。
“誰?”里面?zhèn)鱽碇x文淵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姑爺,是奴婢,柳煙。”她聲音壓得極低,卻足夠清晰,“有要事稟報,關(guān)于……夫人的?!?/p>
屋內(nèi)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判斷。隨即,門閂輕響,房門開了一條縫。
謝文淵站在門內(nèi),依舊是一身素色常服,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眼神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她:“何事?”
柳煙側(cè)身閃入屋內(nèi),迅速關(guān)上房門。
動作干脆利落,絲毫不像普通丫鬟。
謝文淵眸色更深,卻并未阻止,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周身散發(fā)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柳煙轉(zhuǎn)身,直面他,不再偽裝那副怯懦模樣,目光平靜卻堅定:“姑爺,奴婢并非來告發(fā)夫人,而是想與姑爺談一樁交易?!?/p>
“交易?”謝文淵眉梢微挑,似乎來了點興趣,但更多的是審視,“你一個丫鬟,與我有何交易可談?”
“一樁能幫姑爺更好地維持現(xiàn)狀,免去后顧之憂的交易。”柳煙語速平穩(wěn),拋出了她的籌碼,“奴婢知道姑爺并非真如外界所言,身有殘疾?!?/p>
話音落下,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謝文淵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無比,殺意一閃而逝。他周身的氣息都變了,從清冷的文人驟然變成了出鞘的利刃,隨時可能擇人而噬。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他聲音低沉,帶著致命的危險。
柳煙心臟狂跳,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但她強迫自己站直,毫不退縮地迎上他的目光:“奴婢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姑爺真正效忠的是誰,這狀元府又究竟是何處。”
她頓了頓,在對方可怕的凝視下,繼續(xù)道:“姑爺需要這樁婚姻作為掩護,需要一位‘夫人’來堵住悠悠眾口,讓所有人都相信您確是天閹,從而不會對您的真實身份和夜間行蹤產(chǎn)生懷疑。但韓語凝并非安分之人,她虛榮跋扈,且對您充滿怨念,時日一久,必生事端。她若察覺異常,或是耐不住寂寞做出什么丑事,必將破壞姑爺苦心經(jīng)營的局面。”
謝文淵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xù)。他確實需要這層掩護,而韓語凝,的確是個潛在的麻煩。
柳煙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來了,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大膽的話:“奴婢……已懷有身孕?!?/p>
謝文淵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清晰的錯愕。
“但孩子,并非奴婢與人私通所得?!绷鵁熝杆俳由希伦∷牟聹y,“奴婢是被人所害?!彼胝姘爰俚啬:诉^程,“重要的是,這個孩子,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而姑爺您,正需要一個‘嫡子’來徹底坐實您因身體缺陷而格外看重子嗣、甚至不惜讓夫人‘借種’的假象,從而更好地解釋您為何對夫人‘寵愛有加’(實則軟禁監(jiān)視),也能讓陛下對您更無懷疑?!?/p>
“奴婢愿與姑爺訂立契約:姑爺對外承認此子為您的嫡出,予他身份庇護。奴婢則留在府中,替姑爺看好夫人,確保她安分守己,絕不泄露您的任何秘密,并配合您演好這出戲。奴婢所求,不過是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保孩子平安長大。”
說完,她屏住呼吸,等待著審判。
書房內(nèi)死寂一片,只有燭火噼啪作響。
謝文淵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在她臉上寸寸刮過,似乎在評估她話語的真假,計算著利弊。
良久,他忽然輕笑了一聲,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更顯冰冷:“好算計。一石二鳥。既為自己和孩子找了庇護,又趁機扳倒了你看不順眼的主子?!?/p>
他果然看穿了她的部分意圖。
柳煙心頭一緊,卻并不否認:“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姑爺是聰明人,應(yīng)知這是目前對您最有利的選擇??偙攘糁n語凝那個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火藥桶要強?!?/p>
謝文淵踱步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確實需要更完美的掩護。一個“渴望子嗣”而容忍甚至鼓勵夫人“借種”的丈夫,比一個純粹因殘疾而冷漠的丈夫,更能解釋很多行為,也能讓某些人更加放心。而柳煙,看起來比韓語凝聰明、識時務(wù),也更有軟肋(孩子),更容易控制。
“孩子是誰的?”他忽然問。
柳煙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將軍府的那位?!?/p>
謝文淵背影微微一滯,隨即了然。蕭戰(zhàn)?這倒是……意外又不意外。他回頭,深深看了柳煙一眼:“你膽子很大?!?/p>
“螻蟻求生,不得已而為之?!绷鵁煷鬼?。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終于,謝文淵開口,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清冷無波:“可以。我會給你和孩子名分。但從此刻起,你需完全聽從我的指令。看好韓語凝,演好你的角色。若有一絲異動或背叛……”
他沒有說完,但那股冰冷的殺意已說明一切。
“奴婢明白?!绷鵁焿合滦闹械目裣埠鸵唤z復雜的情緒,恭敬應(yīng)下。
一紙隱秘的契約,在這深夜的書房中,于燭光下達成。
從此,她與這位深不可測的“太監(jiān)”夫君,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利益交織,各懷鬼胎,卻又不得不相互依存。
無形的網(wǎng),正在緩緩收緊。而第一個落入網(wǎng)中的,便是那猶在新房里做著“面首”美夢的韓語凝。
柳煙知道,謝文淵很快就會對韓語凝采取行動了。
她的復仇之路,又邁出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