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媽又給我安排相親了。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盯著電腦屏幕改方案。
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像催命符?！傲洲保∵@次這個真的特別好！你王阿姨介紹的，公務員，
鐵飯碗！比你大兩歲，就四十，男人四十一枝花！沒結過婚！照片我看了，模樣周正！
”我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手指還在敲鍵盤?！皨?，我在加班?；仡^說。”“加加加！
你就知道加班！加到最后公司是你家的？你能跟電腦過一輩子？女人終究要有個家！
你都三十八了！不是二十八！挑什么挑？再挑只能挑別人離異帶娃的了！”我深吸一口氣。
窗外天黑透了，辦公室里只剩我一個?？諝饫镉泄筛粢古菝嫖秲骸！奥犚姏]？明天周六，
下午兩點，人民公園相親角，星巴克門口。人家特意調休來的。你給我打扮打扮，
別又穿那件灰不拉幾的羽絨服！”“媽，我明天可能要……”“可能什么可能！
你敢不去試試！我告訴你林薇，你爸心臟不好，就是讓你氣的！你要還有點良心，
就別再讓我們老兩口抬不起頭！村里像你這么大的，孩子都上初中了！”她聲音帶上了哭腔。
“我這出去跳個廣場舞，人家都問孫子孫女，我問啥？我問你方案改完沒？我這老臉往哪擱！
”“……知道了。兩點，星巴克。穿那件紅的。行了吧？”我媽瞬間收住哭音?！鞍?！
這就對了！紅包我給你發(fā)一個，去買杯咖啡喝，別讓人家請客，咱們不占那便宜。
成了記得給王阿姨包個大紅包！”電話掛了。我放下手機。電腦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疼。
三十八歲。北漂十五年。廣告公司文案組長。沒房。沒車。沒老公。沒孩子。
我媽嘴里的人生失敗典型。微信響了一聲。我媽發(fā)來一個紅包，封皮上寫著“早日脫單”。
又響了一聲。是她發(fā)來的男方照片。一個發(fā)際線感人的中年男人，穿著白襯衫，
站在某個景區(qū)石頭前面，雙手叉腰，笑出一口牙。照片角落還有個水印，
“某某單位工會春游留念”。我嘆了口氣。把照片存手機里。明天別認錯人。
2我沒穿那件紅的。穿了件黑色的長大衣。好歹顯瘦一點。周六的公園相親角人山人海。
一大堆老頭老太，舉著打印紙，上面寫著子女條件。像人才市場也像牲口集市?！熬?，
有房，碩士，事業(yè)單位！尋三十以下，本科，溫柔賢惠女士！”“女，三十，醫(yī)生，有車！
尋有房，收入佳，體貼男士！”我擠過人群，走到星巴克門口。看了眼手機，一點五十。
門口站了好幾個男的。都在看手機。我瞇著眼，對比我媽發(fā)來的照片。角落有個男的，
有點像。也是白襯衫，叉著腰在看宣傳欄。但頭發(fā)好像更多點？我走過去，試探著問。
“您好，是劉先生嗎？”那男人回頭，看我一眼，皺眉?！安皇?。你認錯了?！彼唛_了。
語氣有點沖。我有點尷尬。退到一邊等。兩點過了。兩點十分。兩點二十。沒人來。
我拿出手機，想給我媽打電話問問。是不是改地方了？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仡^。
是個大媽。燙著一頭小卷毛，眼睛上下掃我?！肮媚铮瑏硐嘤H的？”我點頭?！澳茫?/p>
我等……”“別等了?！贝髬屍沧?，“小劉剛走了?？匆娔?，就走了。讓我來跟你說聲。
”我愣住。“為什么？”“為什么？”大媽嗤笑一聲，“你自個兒不清楚？
介紹人可說你是三十四！你這看著哪像三十四？說四十四都有人信！小劉可是實誠人，
不想找太老的。耽誤生娃！”我血往頭上涌。“王阿姨沒說清楚？我三十八了。
而且我也沒瞞著……”“哎喲，三十八！”大媽聲音拔高，周圍人都看過來?！澳歉鼪]戲了！
小劉才四十，黃金年紀！想找三十以下的！你這年紀，得往五十以上的找了！
還得是離異喪偶的才行！”周圍竊竊私語。有人指指點點。我臉上火辣辣的。手在發(fā)抖。
“看你這打扮，黑的，老氣！也不知道抹個口紅？女人得拾掇自個兒！你這樣，誰看得上？
”大媽還在叨叨。我猛地轉身，擠出人群。身后還有議論聲?！叭诉€來相親角？逗呢？
”“現(xiàn)在這些大齡剩女，就是沒自知之明……”我?guī)缀跏切∨苤鴽_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開走。隨便哪?！避囬_動了。我靠在座椅上，喘氣。眼睛發(fā)酸。手機在響。我媽。
我按掉。她又打。我又按掉。她發(fā)微信?！霸趺礃?？見著沒？說話啊！”我打字?！皼]成。
人家沒看上我。嫌老?！蔽覌岆娫捰謥砹恕Ｎ医恿??！跋永?？你是不是又沒打扮？
那件紅的不穿？口紅也沒抹？林薇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男人第一眼看臉！
你捯飭一下能怎么樣？能掉塊肉？”我閉上眼。“媽，我累了。”“累？我才累！
你王阿姨剛才打電話問我，說你是不是瞞歲數(shù)了？我老臉都讓你丟盡了！你張姨家女兒，
三十五，二胎都生了！你呢？連個對象都沒有！我跟你爸出門都繞道走！”我聲音發(fā)抖。
“我就這么讓你們丟人？”“不然呢？村里誰不笑話？養(yǎng)個老姑娘！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
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女人終究要回歸家庭！你倒好，家都沒一個！我告訴你，
明年再嫁不出去，你別回家過年了！我沒你這女兒！”她掛了電話。我眼淚掉下來。
趕緊擦掉。司機從后視鏡看我。“姑娘，沒事吧？”“沒事。師傅，前面地鐵口停吧。
”我下了車。走進地鐵站。冷風一吹，臉疼。手機又響。我看了一眼。是我爸。我接起來。
沒說話。我爸沉默了一會?！稗鞭卑 ！薄鞍帧！薄澳銒尅湍瞧?。你別往心里去。
”我嗯了一聲。鼻子塞了?！跋轮苣慊貋硪惶税伞Ｄ闳闷拍沁?，
有個遠房親戚……條件還行。就是……離過婚。沒孩子。人老實。見見？
”我看著地鐵隧道里黑漆漆的墻。車快來了。風很大?！鞍郑也幌胂嘤H了。
”“那你想咋樣？一輩子一個人？等老了怎么辦？誰管你？”車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我大聲說?！鞍郑噥砹?。我先掛了。”“薇薇！回來！聽見沒！”我掛了電話。擠上車。
人很多。我被擠在門邊。臉貼著冰冷的玻璃。窗外廣告牌一閃而過。上面寫著，
“恭喜某某女星嫁入豪門”。我閉上眼。去他媽的豪門。去他媽的婚姻。3但我還是回家了。
周末。我爸心臟真不太好。上次體檢，醫(yī)生說要注意。不能受刺激。我們村離北京不遠。
高鐵半小時，再轉大巴一小時。我家蓋了兩層小樓。外面貼了瓷磚。光鮮亮麗。
里面……我媽天天嘆氣?！皹巧w這么好有啥用？連個女婿都招不來！空蕩蕩的！”我一進門，
我媽就拉著我看。“冰箱里啥都有！排骨、魚、蝦！回頭人家來了，你露一手！
抓住男人心要先抓住男人胃！知道不？”我放下包?！罢l啊？
”“你三姑婆她侄女的表哥的兒子！姓陳！叫陳偉！在縣城開修車店的！一個月能掙這個數(shù)！
”我媽比劃一下?！熬褪请x過婚。前頭那個不能生。離了。沒孩子拖累！正好！
”我爸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朝我使個眼色。意思是順著你媽。我嘆口氣。“幾點來？
”“說好了十一點！現(xiàn)在都十點了！你快去換衣服！穿那件粉的毛衣！顯年輕！化妝！
”我被推進房間。換上那件嫩粉色毛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魚尾紋。黑眼圈。皮膚松弛。
粉色毛衣襯得臉更黃。像老了還裝嫩的老妖怪。我抹了點口紅。出來了。我媽圍著我轉一圈。
“還行。就是這頭發(fā)，咋不染一下？這么多白頭發(fā)？”我四十不到，白頭發(fā)已經不少。
壓力大。“來不及了。就這樣吧。”十一點。人沒來。十一點半。還沒來。
我媽打電話給三姑婆。三姑婆打給侄女。侄女打給表哥。最后反饋回來。人家不來了。
“為啥？”我媽聲音尖利。三姑婆支支吾吾。
“說……說薇薇年紀大了點……怕再生孩子困難……想找個三十以下的……”我媽摔了電話。
“豈有此理！一個修車的！二婚頭！還敢挑三揀四！什么東西！”我脫了粉色毛衣。
換上自己的舊T恤?！皨?，我做飯吧。餓了?！蔽覌尩晌??！澳憔椭莱?！人家看不上你！
你還吃！”我爸站起來。“行了！少說兩句！薇薇，爸給你做。紅燒排骨?！彼鶑N房走。
我媽一屁股坐沙發(fā)上，抹眼淚?！霸炷醢?！我上輩子干了啥壞事！生這么個冤家！
人家不要的都看不上她！”我走進廚房。我爸在洗排骨。水嘩嘩的?！鞍?，別忙了。我不餓。
”我爸沒回頭?！榜R上好。你愛吃排骨。”我看著他的背影。有點駝了。頭發(fā)白了一大半。
我心里堵得慌。吃完飯。我?guī)臀野窒赐?。我媽還在客廳叨叨。說誰家女兒嫁了局長兒子。
誰家兒子娶了教授女兒。電話響了。我媽接起來?！吧叮空娴?？哎喲！謝謝??！好好好！
一定去！”她沖進來，臉上放光?！翱?！薇薇！收拾收拾！你李嬸！她那邊有個小伙子！
沒結過婚！三十六！就是……就是家里窮點。山里頭的。人長得精神！剛來縣城打工！
明天見面！”我皺眉。“山里？多山？”“就村東頭老山溝里頭！窮是窮點，但人老實！
沒結過婚！年紀相當！趕緊的！明天穿那件紅的！”我爸擦手。“啥情況？哪家的？
”“就后山溝陳老四家的小子！叫陳默！以前窮得叮當響，聽說最近出來打工了！三十六，
沒對象！正好！”我有點煩?！皨專笊綔夏敲锤F，你讓我嫁山里？”“窮咋了？窮能翻身！
關鍵人好！沒結過婚！不挑你年紀！你還想找啥樣的？總裁董事長？人家看得上你？
”我摔了抹布?！拔也蝗?！愛誰誰！”我媽指著我?！澳愀?！明天不去，我沒你這女兒！
你爸氣死了你負責！”我爸按住我?！稗鞭?，去看看。不成再說。當幫你媽了。
”我看著他懇求的眼神，泄了氣?！靶?。我去。最后一次。”4見面地點在縣城的肯德基。
我故意沒穿紅的。穿了件深藍色外套。素顏。我媽死活給我塞了個口紅。“抹點！氣色好！
”我揣兜里。沒抹?？系禄撕芏?。小孩吵吵嚷嚷。我找了個角落坐下?？戳搜凼謾C。
兩點五十八。三點。三點十分。沒人來。我有點火大。又要被放鴿子？起身想走。
突然一個聲音問?！笆橇洲眴?？”我回頭。是個男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舊夾克。
個子很高。肩膀很寬。臉……長得挺帥。眉毛濃，眼睛黑，鼻梁高。就是皮膚有點黑糙。
手里拎著個安全帽。我愣了下?！拔沂恰Ｄ闶顷惸?？”他點頭?！皠傁鹿ぁ聿患皳Q衣服。
不好意思?！彼曇舻统?，挺好聽。我坐下?！皼]事。我也剛來?！彼?。有點拘謹。
手放在桌上，指節(jié)粗大，有繭子。像是干體力活的?！澳愫赛c什么？”我問?！安挥谩Ｖx謝。
”他看我一眼，又低頭。沉默。我只好找話。“你在縣城打工？”“嗯。建筑工地。
”“做什么的？”“水電工?！庇殖聊?。我打量他。確實長得不錯。比照片里那些強多了。
就是太悶?！澳恪?？”我問。他看著像三十出頭?！班??！彼ь^?！澳闳?？
”“嗯?！蔽矣悬c尷尬。年紀比人家大。“挺好。”他說。挺好？啥挺好？我又沒話找話。
“后山溝……現(xiàn)在路通了嗎？”“通了。水泥路。”“那挺好?！庇譀]話了。我有點坐不住。
這比加班還難受。“那啥……我還有點事?！蔽移鹕??！耙幌冗@樣？”他也站起來?！昂?。
”我往外走。他跟著。走到門口，我回頭?！澳悄恪彼粗??！拔矣X得你挺好。
”我愣住?！澳阋怯X得我行，咱倆處處？”他說。耳朵有點紅。我張張嘴。
沒想到他這么直接。“我……我沒打算留縣城。”我說。“我在北京工作?！薄拔抑?。
”他點頭。“我可以去北京。有手藝，餓不死。”我不知該說啥。手機響了。我媽。
我接起來?！皨專俊薄霸趺礃?？見著沒？人還行嗎？說話啊！”我看了一眼陳默。
他站在那兒，個子高高的，像棵樹?！耙娭?。還行?！薄斑€行就是有戲！趕緊的！
請人家看電影！逛公園！別回來那么早！”我媽掛了。我放下手機。陳默看著我。“你媽？
”“嗯?！蔽矣悬c尷尬?！澳巧丁阆挛缬惺聠幔俊薄皼]。今天休息。
”“那……看個電影？”我說完就想抽自己。看的啥電影？他點頭?！靶?。
”5電影院黑漆漆的。我買了爆米花。他沒吃。坐得筆直。電影是個爛片。我看得昏昏欲睡。
中間偷偷看他。他盯著屏幕，很認真。側臉線條硬朗。突然他轉頭看我?！澳悴幌矚g看？
”“??？還行?！蔽亿s緊坐直?！安幌矚g咱就走?！彼f?！皼]事。看完吧。”又沉默著看。
終于熬完了。燈亮起。我起身?！拔胰€廁所?！蔽艺f?！昂??！蔽彝词珠g走。路過角落，
看見一對小情侶在親熱。男孩手不老實地摸。我趕緊低頭過去。出來時，看見陳默站在那兒。
旁邊有個女人在跟他說話。女人打扮時髦，拎著名牌包。長得也不錯。陳默面無表情。
女人笑著說啥。陳默搖頭。女人伸手想拉他。他躲開。我走過去?！霸趺戳耍?/p>
”女人看我一眼，眼神輕蔑?！澳闶钦l？”“我是他朋友?！蔽艺f。女人嗤笑?！芭笥眩?/p>
陳默，你什么時候有這種朋友了？穿得跟大媽似的。”我頓時火起?！澳阏l啊？說話客氣點！
”女人抱胸。“我是他前女友。咋了？”我愣住。前女友？
山里窮小子還有這么時髦的前女友？陳默拉我?！白甙伞e理她。”女人攔著?！瓣惸?，
你至于嗎？當年是我不對，但我現(xiàn)在回來了。我現(xiàn)在有錢了。你跟我在深圳，我能幫你。
你何必在這小縣城搬磚？”陳默沒理她，拉著我就走。女人在后面喊?！澳銜蠡诘?！
”出了電影院，我甩開他手。“啥情況？”陳默皺眉。“沒什么。以前認識的人。
”“前女友？看著挺有錢。為啥分手？”我八卦心起。他沉默一會?！八游腋F。
跟個老板走了。”“現(xiàn)在又回來找你？”“嗯。說老板有老婆，甩了她。她想起我的好了。
”他語氣嘲諷。我看看他。確實帥。難怪前女友回頭?！澳悄阏ο?？”我問。
“人家現(xiàn)在有錢?！彼次乙谎?。“我不吃回頭草?！蔽遗读艘宦?。心里有點小高興。
“吃飯嗎？”他問?！安怀粤?。我得回北京。明天上班?！彼c頭?！拔宜湍??！薄安挥谩?/p>
我坐大巴。”“我送你到車站?！钡搅塑囌荆麕臀屹I票。我搶著付錢，他沒讓。車來了。
我上車。他站在下面，朝我揮手。車開動了。我看著他變小。突然有點悵然。手機響了。
我媽?！霸趺礃釉趺礃樱靠措娪傲藛?？吃飯了嗎？說啥了？”“看了。沒吃。沒啥。
”“他咋樣？滿意你不？”我想了想。“還行吧。挺老實?！薄鞍パ?！老實好啊！窮點沒事，
人老實就行！趕緊處！處好了年底結婚！你三姑婆說了，他家雖然窮，但不要彩禮！
還倒貼兩床被子！”我無語?！皨專也乓娨幻?。”“見一面咋了？
我跟你爸見一面就定親了！不也過一輩子？趕緊的！明年我就要抱外孫！”我掛了電話。
看著窗外。田地，村莊，山。陳默那張臉在我腦子里晃。帥是帥。但太窮了。還是個水電工。
我要真嫁他，不得養(yǎng)家？在北京租房子都貴。難。6回北京一周。忙成狗。天天加班到十點。
改方案，挨罵，再改。組長屁本事沒有，就會拍馬屁和甩鍋。我熬得眼冒金星。三十八歲，
拼不過小年輕了。周五晚上，又加班。辦公室里就我一人。手機亮了一下。微信好友申請。
頭像是個安全帽。名字：陳默。我通過。他發(fā)來消息。“下班了？”“沒。加班。
”“吃飯沒？”“沒?！薄芭丁！睕]話了。我繼續(xù)改方案。半小時后，手機又亮。
“給你點了外賣。到樓下了。去拿一下?！蔽毅蹲?。走到窗口一看，真有個騎手在樓下。
我下樓。拿到外賣。是熱騰騰的餃子和湯。心里有點暖?；剞k公室。吃餃子。拍照發(fā)給他。
“謝謝。多少錢？我轉你。”“不用。趁熱吃?！薄澳阏χ牢夜镜刂?？”“問了你媽。
”我噎住。我媽真是……“你下班了？”我問?！班?。今天收工早?！薄盎顑豪蹎?？
”“還行。習慣了?！庇譀]話了。我吃完。繼續(xù)干活。十一點，終于弄完。收拾東西下樓。
走到公司門口，看見一個人影站在路燈下。個子高高的。穿著工裝服。手里拎著安全帽。
是陳默。我驚訝?！澳阍趺磥砹耍俊薄皝斫幽?。晚上不安全。”我心里一跳。
“你……等多久了？”“剛來?！彼f。但頭發(fā)都被風吹亂了?！澳愠燥垱]？”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