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古廟雨絲像扯不斷的銀線,斜斜地砸在廢棄古廟的殘瓦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又順著斷裂的梁木蜿蜒而下,在泥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潘香背靠冰冷的土墻坐著,
雙手攏在微弱的火堆旁,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 方才生火時,
她試了三次才穩(wěn)住顫抖的手,火石擦出的火星好幾次都被從破窗灌進來的冷風卷走。
她今年四十歲,峨眉派的暗器功夫在同門中曾是數一數二的,
袖口暗袋里藏著的十二枚透骨釘,當年能在十步之內穿透三層鐵甲。可此刻,
那只握慣了暗器的手,卻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口,最深的一道在虎口處,
是昨日為了擋追兵的長刀留下的,粗布包扎的布條早已被血水浸透,又被雨水泡得發(fā)脹,
黏在肉上,一動就鉆心地疼?!芭斯霉茫鹨獪缌??!鄙砼詡鱽砬由穆曇簦讼戕D過頭,
看見九歲的李牧正蜷縮在她身邊,小小的身子裹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棉襖,
兩只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男孩的臉上還沾著泥點,左眼下方有一塊淡淡的淤青,
那是前天在山林里奔跑時,被樹枝刮到的。他的眼睛很大,此刻卻像受驚的小鹿,
一眨不眨地盯著火堆里漸漸變暗的木炭,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恐懼。
潘香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摸了摸李牧的頭。
這孩子是李自成的遺孤,三個月前,李自成兵敗九宮山的消息傳到襄陽時,她受師哥所托,
從亂軍中把李牧搶了出來。那時候,孩子還不知道父母已經不在了,
總問她 “爹娘什么時候來接我”,直到半個月前,他們在滁州城外被清軍的騎兵追上,
師嫂為了護著李牧,被一支流箭射穿了胸膛,孩子親眼看著師嫂倒在血泊里,
才突然沒了聲音,之后便很少說話,只是總黏著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會滅的,姑姑再添點柴。” 潘香低聲說,聲音有些沙啞。她撐起身子,
想去撿旁邊堆著的幾根枯枝,剛一動,
腰間的舊傷就傳來一陣酸痛 —— 那是十年前下山除暴時留下的舊疾,
連日來的奔逃和戰(zhàn)斗,讓這傷又犯了。她咬了咬牙,彎腰撿起枯枝,小心地放進火堆里,
火星 “噼啪” 一聲跳起來,映亮了她臉上的疲憊。廟外的雨聲似乎更響了,
夾雜著遠處隱約的雷聲,像是追兵的馬蹄聲在耳邊回響。潘香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口的暗袋,
指尖觸到透骨釘冰涼的金屬外殼,才稍稍放下心來。
可隨即又想起師兄弟們 —— 大師兄在黃州城外為了掩護他們,
被清軍的亂刀砍死;二師姐擅長用毒,卻在半月前的突圍中,為了引開追兵,
自己跳進了湍急的河流;三師哥…… 潘香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三師哥是昨天才戰(zhàn)死的,
就在離這座古廟不到三里的山道上,他用身體擋住了射向李牧的箭,箭簇從他的后心穿出來,
鮮血濺了她一身?!芭斯霉茫?李牧又開口了,聲音比剛才更輕,“他們…… 還會來嗎?
”潘香睜開眼,看著男孩眼里的恐懼,強壓下喉嚨里的哽咽,
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會的,有姑姑在,他們找不到我們。” 她知道這話是騙孩子的,
也騙自己。清軍的追兵像餓狼一樣,這三個月來,無論他們躲到哪里,總能被找到。
師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到現在,只剩下她和這個九歲的孩子。她把火堆撥得更旺了些,
火光映在李牧的臉上,也映在她自己的臉上。她看見自己眼角的細紋,
看見鬢邊新添的幾縷白發(fā) —— 四十歲的年紀,本該在峨眉山上教弟子們暗器功夫,
過著平靜的日子,可如今,卻只能帶著一個孩子,躲在廢棄的古廟里,
靠著一點微弱的火光取暖。雨還在下,古廟的屋頂漏得更厲害了,有幾滴水正好落在火堆旁,
發(fā)出 “滋滋” 的聲響,火苗又暗了下去。潘香把李牧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的身子:“別怕,睡一會兒吧,等雨停了,我們就走。”李牧點了點頭,
把頭靠在潘香的肩膀上,很快就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他大概是真的累了,這三個月來,
他們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白天要不停地趕路,晚上還要提防追兵。潘香卻睡不著,
她睜著眼睛,盯著廟外漆黑的夜色,耳朵仔細聽著雨聲里的每一點動靜 —— 她怕,
怕自己一閉上眼睛,追兵就會闖進來,怕自己保護不了這個孩子,怕對不起師兄弟們的犧牲。
她又摸了摸袖口的透骨釘,十二枚,還剩八枚。昨天用了四枚,射倒了兩個追兵,
可還是沒能擋住他們。她知道,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少了,連日的奔逃和戰(zhàn)斗,
讓她的身體早已不堪重負??伤荒艿瓜拢抢钅廖ㄒ坏囊揽?,
是師兄弟們用命托付的希望。第二章:惡戰(zhàn)古廟墻角的陰影里,潘香靠在冰冷的土墻,
眼皮像墜了鉛塊。連日奔逃讓她連呼吸都帶著疲憊,李牧的鼾聲輕淺地貼在耳邊,
她本想閉目歇片刻,指尖卻始終沒離開袖口的透骨釘 —— 這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惕,
可身體的困乏還是讓她意識昏沉了幾分。突然,廟門 “吱呀” 一聲被踹開,
濕冷的風裹著雨絲灌進來,夾雜著沉重的腳步聲與金屬甲葉的碰撞聲。潘香猛地睜眼,
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她一把將李牧往神龕后推,自己攥著峨眉刺 “噌” 地起身,
寒芒在昏暗里劃開一道冷光?!芭讼愎媚?,躲了三個月,終于讓某家逮著了。
”為首的漢子從門口陰影里走出,身材魁梧得幾乎堵了半扇門。他臉膛上滿是深褐色的麻子,
粗布短打外罩著件濺了泥點的清軍號衣,雙手背在身后,指節(jié)粗得像老樹根,
腕上纏著圈磨得發(fā)亮的黑布 —— 那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標識。此人正是王二麻子,
江湖上憑一手龍爪手闖出名號,據說能生生捏碎精鐵。他抬腳踢開腳邊的斷木,
目光掃過神龕后露出來的李牧衣角,嘴角勾起冷笑:“李自成的孽種也在?正好,一并拿了,
也省得某家再費功夫?!鄙砗蟮那灞e著刀圍上來,可腳步卻透著猶豫。三個月來,
潘香的透骨釘殺了他們十幾個兄弟,有人至今還帶著釘傷,
誰都怕那枚悄無聲息的暗器突然射來。王二麻子瞥見手下的慫樣,啐了口:“一群廢物,
都給某家看著!”話音未落,他左掌猛地拍出,龍爪手起手式 “力劈華山”,
掌風帶著剛勁的破空聲,直逼潘香面門。潘香旋身避開,
峨眉刺反撩向他肋下 —— 這是峨眉派的 “分花拂柳”,講究快準巧,可她連日奔逃,
手臂剛抬到一半,虎口的舊傷突然抽痛,動作慢了半拍。王二麻子眼疾手快,
右爪閃電般扣來,“咔” 地攥住了刺尖。指力驚人,
精鐵打造的峨眉刺刃身竟被捏得微微變形,潘香只覺一股巨力順著刺柄傳來,
震得她手腕發(fā)麻。她心頭一緊,左手摸向袖口的透骨釘,卻見王二麻子左爪已至,
直鎖她咽喉。潘香只得松了刺,往后急退,后背 “咚” 地撞在殘破的神龕上,
震得上面的泥像掉了半邊臉。神龕后的李牧嚇得渾身發(fā)抖,卻死死咬著唇不敢出聲,
只攥著潘香的衣角,小拳頭捏得發(fā)白?!霸趺矗颗斯媚餂]力氣了?
” 王二麻子甩了甩手里的峨眉刺,“某家早說過,你那點暗器功夫,對付小嘍啰還行,
遇上某家的龍爪手,沒用!”他說著,又沖了上來,龍爪手變幻招式,
“烏龍擺尾” 掃向潘香下盤,
帶起的風卷著地上的泥水;緊接著 “黑虎掏心” 直取她胸口,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潘香咬著牙輾轉騰挪,腳下的碎磚被踩得 “咯吱” 響,她瞅準機會,
右手從腰間摸出枚透骨釘,指尖一彈,
釘尖帶著風聲射向王二麻子左眼 —— 這是她最擅長的 “流星趕月”,
十步之內從無虛發(fā)??赏醵樽釉缬蟹纻?,頭一偏,透骨釘 “噗” 地釘進身后的土墻,
半截釘身都陷了進去。他笑得更狂:“就這點本事?” 話音未落,雙爪齊出,
“雙龍搶珠” 扣向潘香雙肩,指風凌厲得能刮破皮膚。潘香往后一仰,身子幾乎貼在地上,
堪堪避開這一招,可后腰撞到了一塊碎磚,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她撐著地面想起來,
王二麻子的腳已經踩了過來,“咚” 地落在她手邊的泥地里,濺起的泥水打在她臉上。
廟外的雨聲更急了,廟里的打斗聲撞得梁木嗡嗡響,灰塵與木屑從頭頂簌簌落下。
潘香的衣服被王二麻子的爪子抓破了好幾處,后背滲出血來,染紅了粗布。她胸口劇烈起伏,
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每一次抬手都覺得手臂有千斤重 —— 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連日的疲憊早榨干了她的力氣,若不是憑著護著李牧的念頭撐著,她早已經倒下。
王二麻子也看出了她的頹勢,攻勢卻沒減,反而更猛。他一把抓住潘香的手腕,
龍爪手扣得她骨頭生疼,“潘姑娘,束手就擒吧!某家還能給你個體面,
若是再頑抗……”“休想!” 潘香咬牙,另一只手猛地從懷里掏出最后三枚透骨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