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遺言,是你的劇本
體檢報(bào)告和死亡通知書沒什么兩樣,只是措辭更委婉。
【晚期擴(kuò)張性心肌病,預(yù)計(jì)剩余生命周期,三個月?!?/p>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紙,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窗外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發(fā)酸。手機(jī)屏幕上,是我和傅斯言的合照,他從背后抱著我,笑得溫柔繾綣,配文是:“歲歲年年,我的阿眠。”
多可笑,沒有歲歲年年了。
我收起手機(jī),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也好,我病了太久,拖累了他太久。也許這是上帝給我的解脫,也是給他的。
我準(zhǔn)備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后商量一下,是辦一場溫馨的告別儀式,還是安靜地離開。
電話還沒撥出去,閨蜜的微信就彈了出來,是一段視頻。
視頻的背景,是一家我沒去過的高級會所,燈光昏暗,音樂曖昧。鏡頭晃動,最終定格在一個角落的卡座上。
我的未婚夫,傅斯言,那個每天對我說早安晚安,提醒我吃藥的男人,正側(cè)著身,將一個女人圈在懷里。
那個女人,我認(rèn)識。
秦灼。新晉的國民影后,美得鋒利,氣場強(qiáng)大。
傅斯言低著頭,側(cè)臉的線條依舊完美,他的唇湊在秦灼耳邊,不知在說什么。秦灼仰著頭,脖頸修長如天鵝,臉上帶著慵懶又迷離的笑。
然后,他吻了下去。
不是偷襲,不是酒后亂性。
是一個纏綿的,帶著占有欲的,容不得第三個人插足的吻。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安靜得只剩下心臟衰竭前,那一聲沉重而破敗的“咚”。
原來,我的病,從來不是他的拖累。
是他的……自由。
三天后,我通過特殊渠道,拿到了秦灼的私人醫(yī)療報(bào)告。
【病毒性心肌炎后遺癥,心臟功能嚴(yán)重受損,急需心臟移植?!?/p>
我看著報(bào)告,笑了。
那是一種瀕死之人,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具即將腐朽的身體,還有最后一點(diǎn)利用價(jià)值時(shí),所發(fā)出的、愉悅的、解脫的笑聲。
上帝關(guān)上了我的門,卻給我開了一扇通往地獄的窗。
而我,要拉著傅斯言,一起跳下去。
我在傅斯言飛去國外參加商業(yè)峰會的第二天,約了秦灼在醫(yī)院的VIP病房見面。
她來的時(shí)候,穿著一身低調(diào)的香奈兒套裝,戴著墨鏡和口罩,即便面色蒼白,依舊掩不住那一身星光。
她摘下墨鏡,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帶著警惕和審視,“江小姐,你找我,就是為了讓我看你這副樣子,博取我的同情?”
“秦影后,”我靠在病床上,聲音虛弱但平靜,“你覺得,我需要你的同情嗎?”
我將我的病歷和一份簽好字的《器官捐獻(xiàn)協(xié)議》推到她面前。
“我的心臟,配型和你完美符合?!?/p>
秦灼的瞳孔猛地一縮,她死死地盯著那份協(xié)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快死了,而我的心臟,可以讓你活下去?!蔽铱粗蛔忠痪?,清晰地說道,“你和傅斯言的事,我都知道了?!?/p>
秦灼的身體僵住了,眼神閃躲了一瞬,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既然知道了,你為什么還要救我?看我活下來,和你愛的男人雙宿雙飛,讓你死不瞑目?”
“不?!蔽覔u了搖頭,然后笑了,那笑意帶著淬了毒的冰,“我救你,是想讓你替我做一件事?!?/p>
我湊近她,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我要你,用我的心臟,好好地活下去。”
“然后,替我……毀了他?!?/p>
“我要你,活成他永恒的白月光,再親手,變成他一生最深的噩夢?!?/p>
“我要他眼里的光,那束曾照亮過我的光,徹底熄滅。我要他眾星捧月,再身敗名裂。我要他擁有全世界,再一無所有?!?/p>
“我要他每次擁抱你,都能感受到我的心跳;每次親吻你,都像在親吻我的墳?zāi)??!?/p>
“而你,秦灼,就是我的刀,我的劍,我留在人世間,對他最惡毒的詛咒?!?/p>
“這是我的遺言,也是……你后半生的劇本?!?/p>
秦灼震驚地看著我,那張美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混雜著恐懼、荒謬與一絲興奮的復(fù)雜表情。
許久,她笑了。
“江眠,你真是個瘋子?!?/p>
“彼此彼此?!蔽艺f,“你敢接這個劇本嗎,秦影后?”
她伸出手,拿起了那份捐獻(xiàn)協(xié)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她說,“這個角色,我接了。”
這顆心,不認(rèn)它的新主人
手術(shù)很成功。
當(dāng)我,或者說,當(dāng)秦灼再次睜開眼睛時(shí),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和傅斯言那張寫滿了“關(guān)切”與“欣喜”的英俊臉龐。
“灼灼,你醒了!”
傅斯言緊緊握住她的手,眼底帶著如釋重負(fù)的血絲,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沙啞,“太好了,醫(yī)生說手術(shù)非常成功,你終于沒事了?!?/p>
秦灼的意識還有些模糊,麻藥的后勁讓她渾身無力。她能感覺到胸腔里,那顆新的心臟正在有力地、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那是江眠的心。
這個認(rèn)知,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麻藥帶來的混沌。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傅斯言握得太緊。
“灼灼,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傅斯言察覺到她的抗拒,眉頭微蹙,立刻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秦灼看著他,看著這張?jiān)尳邜鄣焦亲永?,也讓她自己沉淪過的臉。
英俊,溫柔,體貼。
一個完美的、無可挑剔的伴侶。
可就在他低頭,準(zhǔn)備親吻她額頭的那一刻,胸腔里那顆心臟,毫無預(yù)兆地,猛地一抽!
一股劇烈的、尖銳的刺痛,從胸口炸開,瞬間傳遍四肢百?。?/p>
“呃!”
秦灼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那不是生理上的排異反應(yīng),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靈魂的……抗拒。
就好像,這顆心臟在用盡全力嘶吼著:別碰她!你這個騙子!
醫(yī)生和護(hù)士匆匆趕來,一番檢查后,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傅先生,秦小姐,可能是術(shù)后正常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各項(xiàng)生命體征都很平穩(wěn),不用太擔(dān)心。”
傅斯言這才松了口氣,他揮退了醫(yī)生,重新坐回床邊,柔聲對秦灼說:“嚇?biāo)牢伊?。灼灼,你好好休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里陪著你。”
他伸手,想替她掖好被角。
可他的指尖剛碰到被子,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刺痛感,再次襲來!
比上一次更猛烈,更決絕。
秦灼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顆心臟在憤怒、在悲鳴、在用最激烈的方式,表達(dá)著對這個男人的厭惡。
江眠……
秦灼咬緊牙關(guān),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
你死了,可你的恨,還活在我的身體里。
“灼灼!”傅斯言慌了,他想抱住她,安撫她。
“別碰我!”秦灼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出聲。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讓傅斯言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受傷。
秦灼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刺痛感隨著傅斯言的退開,終于緩緩平息。
她閉上眼,裝作虛弱的樣子,輕聲說:“斯言,我……我好累,想一個人靜一靜?!?/p>
傅斯言看著她蒼白的臉,眼中的受傷變成了理解和心疼。
“好,我不打擾你。我就在外面,有事隨時(shí)叫我。”他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這一次,心臟沒有再抗議。
似乎,它能分辨出,什么是虛偽的觸碰,什么是……不帶情欲的安撫。
傅斯言走出病房后,秦灼才緩緩睜開眼。
她抬起手,輕輕地覆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下,一下,平穩(wěn)而有力地跳動著。
江眠的心,在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與她對話。
它不記得傅斯言的臉,卻記得他靠近時(shí),那種被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痛。
它不記得那些甜蜜的過往,卻記得這個男人帶來的,最深刻的絕望。
“江眠,”秦灼輕聲呢喃,“我開始有點(diǎn)明白,你為什么那么恨他了。”
不是因?yàn)樗魄閯e戀。
而是因?yàn)椋髅饕呀?jīng)背叛,卻還能如此滴水不漏地,扮演著一個深情款款的愛人。
這份虛偽,比背叛本身,更令人作嘔。
一周后,秦灼出院。
傅斯言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祝派對,地點(diǎn)就在他的半山別墅。
名流云集,星光熠熠。
所有人都來恭喜她重獲新生,恭喜她和傅斯一雙璧人,即將修成正果。
秦灼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裙,挽著傅斯言的手臂,微笑著,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
她演過無數(shù)次幸福的女人,這一次,最逼真。
因?yàn)?,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場派對,不是慶祝。
是她和江眠的……復(fù)仇序幕。
晚宴中途,傅斯言將她拉到露臺,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絲絨盒子。
“灼灼,你受了這么多苦,現(xiàn)在終于好了。”他單膝跪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璀璨奪目的鉆戒。
“嫁給我,好嗎?”
周圍的人群發(fā)出一陣陣驚呼和祝福。
秦灼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恰到好處的深情,和嘴角那完美的弧度。
胸口的心臟,開始隱隱作痛。
那是一種悲傷的、帶著嘲諷的痛。
仿佛在提醒她,同樣的話,同樣的場景,江眠也經(jīng)歷過。
秦灼笑了,她伸出手。
就在傅斯言要將戒指戴上她手指的瞬間,她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露臺。
“斯言,你記不記得,三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斯言的動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