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而過。冰冷的劍鋒從我后心刺入,帶著我最熟悉的、屬于“問心劍”的凜冽劍意。
劇痛瞬間炸開,靈力如決堤般潰散。我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看著胸前透出的、那截染血的劍尖。這世上,只有一把問心劍。我緩緩轉過身,
看到了我那平日里溫潤如玉的師弟,君懷玉。他握著劍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儒雅隨和,
只有一片冰冷的、得償所愿的猙獰?!皫熜?,”他湊近我,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正道第一人的位置,你坐得太久了。也該,換我來坐坐了。”我身后,是洶涌的魔族大軍。
我身前,是我最信任的、一同長大的師弟。我為了守護宗門,力戰(zhàn)魔尊,身受重傷,而他,
選擇在此時,給了我最致命的一擊??尚ΑU媸强尚?。我的生機在迅速流逝,視線開始模糊。
我看到遠處的戰(zhàn)場上,我最疼愛的小徒弟沈璃,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朝我這邊沖來。
他身上滿是傷痕,白衣被血浸透,那雙平日里清澈得如小鹿般的眼睛,此刻赤紅一片,
寫滿了驚恐與絕望?!皫熥稹?!”他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我聽到的最后的聲音。我死了。
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我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在虛無中飄蕩。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微弱的光亮,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停靈玉床上。宗門上下縞素,一片哀戚。原來,人死后,
魂魄真的會短暫留存。我看到君懷玉,穿著一身孝衣,跪在我的靈前,哭得肝腸寸斷,
情真意切得仿佛死的是他親爹。他演得真好,騙過了所有人。而我的徒弟沈璃,
從我“死”后,就一直跪在我的床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沒有悲傷,沒有眼淚,只有一種讓我感到心驚肉跳的、死寂的偏執(zhí)。
夜深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靈堂里只剩下沈璃一個人。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我的玉床前。
他伸出手,那雙曾被我手把手教導如何握劍的、修長漂亮的手,此刻卻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顫抖。
他輕輕地、近乎貪婪地,撫摸著我冰冷的臉頰。“師尊,”他開口了,
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們都說你死了?!薄拔也恍拧!薄澳阒皇撬?,對不對?
”他俯下身,在我冰冷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帶著血腥味的吻。然后,
他做了一件讓我的魂魄都為之戰(zhàn)栗的事情。他攔腰抱起了我的尸身。他要干什么?“師-尊,
”他抱著我,一步步地,走出了靈堂,走向后山那片無人敢踏足的禁地。他的聲音,
在我耳邊,像魔鬼的低語,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與瘋狂?!皠e怕,我?guī)慊丶摇?/p>
”2后山禁地,是連宗門長老都諱莫如深的所在。傳說那里封印著上古的邪物,怨氣沖天。
沈璃抱著我,熟門熟路地繞開了一層又一層強大的禁制。我這才驚覺,
我這個平日里只知道埋頭苦修、乖巧聽話的徒弟,對我親手布下的這些結界,竟了如指掌。
他什么時候,背著我,做了這么多事?禁地的最深處,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
洞中沒有陰森的怨氣,反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奇異的香氣。洞穴的中央,
被人為地開鑿出了一個血池,池中翻滾著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而在血池的旁邊,赫然擺放著一座用萬年陰沉木打造的祭壇。祭壇上,
刻滿了無數(shù)我從未見過的、扭曲詭異的符文。我的魂魄,在看到這番景象時,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不是正道之法,甚至不是魔道之術。
這是一種更古老、更邪惡、早已被天地法則所不容的禁忌之術。沈璃將我的尸身,
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了那座冰冷的祭壇上。他退后兩步,對著我的尸身,緩緩跪下?!皫熥?,
”他抬起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竟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狂熱的虔誠,“弟子不孝,
未能護您周全,讓宵小之輩得逞。”“但沒關系,”他笑了,那笑容,純粹又扭曲,
“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人,能把您從我身邊搶走了?!薄澳皇强偨虒遥獢財鄩m緣,
一心向道嗎?”“可您……就是我的道,是我的……唯一的塵緣啊?!彼酒鹕?,
走到血池邊。他沒有絲毫猶豫,拔出腰間的佩劍,在自己的左手心,
劃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爭先恐后地涌出,滴入血池之中。那暗紅色的池水,
在得到他鮮血的瞬間,開始劇烈地沸騰起來,仿佛一頭被喚醒的遠古兇獸。
“我查遍了所有古籍,終于找到了這個方法?!彼贿叿叛?,一邊對我喃喃自語,
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告解。“上古傀儡術,以至親之血為引,以自身修為為祭,
可將死者煉化為‘生傀’。生傀不腐不壞,不入輪回,保留生前一切樣貌與實力,
但神智盡失,只聽煉制者一人號令。”我的魂魄在瘋狂地咆哮,我想阻止他,我想讓他停下!
這是在褻瀆,是在逆天而行!他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我的聲音,他聽不見。我的掙扎,
他看不見。他的臉色,因為失血而變得越來越蒼白。但他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越來越瘋狂。當血池中的液體,從暗紅徹底變?yōu)轷r紅時,他收回了手,
口中開始吟誦起晦澀古老的咒文。隨著他的吟誦,整個溶洞開始劇烈地顫抖。祭壇上的符文,
一個接一個地亮起,發(fā)出妖異的紅光。那些紅光,像無數(shù)條細小的毒蛇,順著我的四肢百骸,
鉆入了我的身體。我的魂魄,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強行地、撕扯著,
重新塞回了這具早已冰冷的軀殼之中。那是一種比死亡,還要痛苦千萬倍的體驗。
我感覺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那些符文重塑、改造。我的神智,
在被一點點地剝離、抹去。在我的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最后一刻,
我看到沈璃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俯下身,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
看著我這張即將失去所有表情的臉。“師尊,”他低聲呢喃,
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滿足與愛意。“這下,你就永遠,都屬于我一個人了。
”3我“活”了過來。當我的手指,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動了一下時,我知道,
那場邪惡的儀式,成功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關在密不透風的鐵盒子里的人。
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能“聽”到周圍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身體的觸感,
但我卻失去了對這個“盒子”的任何控制權。我成了一個旁觀者,
一個被囚禁在自己身體里的、永恒的囚徒。沈璃看著我緩緩坐起來的“尸體”,
眼中迸發(fā)出了狂喜的光芒。他踉蹌著上前幾步,因為失血和脫力,差點摔倒。他扶著祭壇,
大口地喘著氣,臉上卻帶著一種如愿以償?shù)?、病態(tài)的笑容。
“師尊……師尊……”他一遍遍地呼喚著,聲音顫抖。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想觸摸我,
卻又有些膽怯,仿佛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個易碎的幻覺。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音,對我下達了第一個指令?!啊?。
”我的右手,違背了我的意志,緩緩地抬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
像一個許久未曾上油的木偶。成功了。沈璃的眼中,瞬間涌出了淚水。那不是悲傷的淚,
而是喜悅到極致的、瘋狂的淚。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師-尊!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他把臉埋在我的頸窩,
像個迷路后終于找到家的孩子,放聲痛哭。我能感覺到他滾燙的淚水,灼燒著我冰冷的皮膚。
我能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和我自己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屬于陰沉木和禁術的詭異香氣。
我動彈不得。只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任由他抱著。我的內(nèi)心,
卻是一片冰冷的、絕望的死寂?;貋??不,我沒有回來。回來的,
只是一個被他操控的、名為“沈清弦”的軀殼。真正的我,已經(jīng)死了。死在了君懷玉的劍下,
也死在了這個我最疼愛的徒弟,那扭曲的愛意里。不知哭了多久,沈璃才慢慢平復了情緒。
他抬起頭,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癡癡地看著我?!皫熥?,你看著我?!彼畹馈N业念^顱,
不受控制地,轉向了他。我的眼睛,空洞地,對上了他那雙充滿了偏執(zhí)與占有欲的眸子。
“師尊,對我笑一笑?!彼终f。我的嘴角,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
向上扯出了一個極其僵硬、極其詭異的弧度。那不是笑,
那是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屬于傀儡的表情。但沈璃卻看得如癡如醉。他伸出手指,
輕輕地描摹著我僵硬的“笑容”。“真好……師尊,你只對我一個人笑了。
”他滿足地嘆息著。接下來的幾天,他就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溶洞里,
像一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不知疲倦地,對我下達著各種各樣的指令?!皫熥穑?/p>
為我束發(fā)?!薄皫熥?,為我沏茶?!薄皫熥穑钗易钕矚g的那篇劍訣?!蔽冶黄鹊兀?/p>
用這具身體,為他做著這些曾經(jīng)無比熟悉、如今卻充滿了屈辱的事情。我的動作,
從一開始的僵硬,在他的不斷“調(diào)試”下,變得越來越流暢,越來越像一個“活人”。
他似乎想把我,重新變回那個他記憶中,無所不能、溫和完美的師尊。但他越是這樣,
我內(nèi)心的恨意,就越是翻騰。我恨君懷玉的背叛。但此刻,我更恨沈璃的自私與瘋狂!
他打著“愛”的旗號,卻對我做出了比死亡還要殘忍一萬倍的事情!終于,在第七天。
他似乎覺得,我已經(jīng)“調(diào)試”得差不多了。
他為我換上了一身干凈的、和我生前最愛穿的款式一模一樣的白衣。他牽著我的手,
像牽著一個珍貴的、易碎的寶貝。“師尊,”他仰頭看著我,
眼中閃爍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躍躍欲試的光芒,“我們該回去了。”“君懷玉那個叛徒,
還霸占著你的位置?!薄拔乙媚愕氖?,親手,把他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天玄宗,永遠,都只有您一個主人。”4重回天玄宗,對我而言,
是一場漫長的、公開的凌遲。沈璃對外宣稱,我重傷未愈,需要閉關靜養(yǎng),不見外客。
他將我安置在我曾經(jīng)居住的“問心殿”,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是我最熟悉的存在,如今,
卻成了我最華麗的囚籠。他成了我唯一的“代言人”。所有需要宗主決斷的事務,
都由他代為傳達。他會坐在我的書房里,模仿我的筆跡,批閱那些雪片般飛來的公文。然后,
他會讓我,這個“閉關”的師尊,偶爾在殿門口“露一面”,以安撫那些心存疑慮的長老。
我像一個被精心打扮的人偶,在屬于我自己的舞臺上,
上演著一出名為“我還活著”的荒唐默劇。而君懷玉,那個弒師的叛徒,
此刻正以“代宗主”的身份,享受著他夢寐以求的權力和尊榮。
他當然對我這個“死而復生”的師兄充滿了懷疑,曾數(shù)次試圖闖入問心殿,想要一探究竟。
但每一次,都被沈璃以“師尊靜養(yǎng),不喜打擾”為由,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兩人之間的暗流,早已洶涌到了極致。這一天,宗門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負責看守靈獸園的一位外門執(zhí)事,被發(fā)現(xiàn)盜取了宗門至寶“赤血麒麟”的幼崽,試圖叛逃。
此事一出,宗門震動。赤血麒麟是我天玄宗的護山神獸,其血脈之珍貴,不言而喻。
君懷玉抓住這個機會,立刻發(fā)難。他召集了所有長老,在議事大殿上,
公開指責沈璃“監(jiān)管不力”,并聲稱,此事背后必有更大的陰謀,
要求立刻對我這個“閉關”的宗主,進行“問詢”。他的目的很明確,
就是要撕開沈璃的偽裝,戳穿我這個“假”的沈清弦。沈璃帶著我,出現(xiàn)在了議事大殿上。
這是我“死”后,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么多人面前。
我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或擔憂、或懷疑、或幸災樂禍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重傷未愈、元神受損”的病人。
“師尊身體不適,一切事務,由我代為回答?!鄙蛄д驹谖业纳韨龋曇舨淮?,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吧蛄?!”君懷玉厲聲喝道,“你不過是一個弟子,
有何資格代替宗主?如今宗門出了如此大的紕漏,你難辭其咎!我懷疑,那個叛逃的執(zhí)事,
根本就是你的同黨!”這是一個極其惡毒的指控。沈璃卻笑了。他轉頭,
看向那個被五花大綁、跪在大殿中央的執(zhí)事?!袄顖?zhí)事,”沈璃的語氣,突然變得無比溫柔,
“你自己說,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那個李執(zhí)事渾身一顫,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恐懼。
他看了一眼君懷玉,又看了一眼沈璃,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翱磥?,
他是不肯說了?!鄙蛄@了口氣,隨即,他轉頭看向我,
用一種近乎請求的、恭敬的語氣說:“師尊,此人嘴硬,不肯招供。按照門規(guī),該如何處置?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要用我的手,來立威。他緩緩地,將他的手,
放在了我的右手上。一股冰冷的、不屬于我的意志,通過他的掌心,傳了過來。他操控著我,
緩緩地,抬起了我的手。然后,并指如劍,遙遙地,對準了那個跪在地上的執(zhí)事。
“欺師滅祖,盜取重寶,意圖叛逃……”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從我的喉嚨里,
被“說”了出來。那不是我的聲音,那是沈璃,通過某種秘法,借由我的聲帶發(fā)出的聲音。
“……當誅?!痹捯袈湎碌乃查g,一道凌厲的劍氣,從我的指尖迸發(fā)而出。那個李執(zhí)事,
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便在所有長老的面前,瞬間化為了一片血霧。整個大殿,
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屬于“沈清弦”的雷霆手段,給震懾住了。
君懷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而我,這個親手“殺”了人的傀儡,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指尖,那縷尚未散盡的血腥氣。我的內(nèi)心,
一片翻江倒海的惡心與憤怒。沈璃,他不僅囚禁了我的身體,他還要……玷污我的道心!
5那一天的議事大殿,以君懷玉的慘敗而告終。我那雷霆萬鈞的“一指”,
不僅震懾了所有心懷鬼胎的長老,也暫時堵住了君懷玉的嘴。
沒有人再敢質(zhì)疑我這個“重傷”的宗主,
更沒有人敢挑戰(zhàn)沈璃這個“唯一能與宗主溝通”的代言人。沈璃的權勢,在宗門內(nèi),
達到了頂峰。但只有我知道,為了維持我這具傀儡之身的“鮮活”,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每當夜深人靜,他都會來到我的寢殿。他會屏退所有人,然后,關上殿門。白天的他,
是冷靜、強勢、殺伐果斷的少主。而到了晚上,
他就會變回那個偏執(zhí)、脆弱、充滿了不安全感的瘋子。他會像個孩子一樣,抱著我,
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上一整天發(fā)生的事情。哪些長老陽奉陰違,哪些弟子心懷不軌,
他都記得一清二楚?!皫熥穑憧?,沒有你,他們就都想造反?!薄皫熥?,你放心,有我在,
誰也別想傷害你?!彼f著這些,然后,會做一件讓我感到無比屈辱和惡心的事情。
他會拿出那把劃傷過他自己的佩劍,在自己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剜下一小塊血肉。然后,
他會像喂藥一樣,將那塊帶著他心頭血的肉,喂進我的嘴里。
這是上古傀儡術的禁忌法門——以心頭血肉為食,可??苋馍聿桓?,
甚至能緩慢修復傀儡在戰(zhàn)斗中受到的損傷。我無法反抗,只能被迫地,吞咽下屬于他的血肉。
那股濃重的血腥味,每一次,都讓我的魂魄感到陣陣戰(zhàn)栗。他用他自己的生命,
在供養(yǎng)著我這個“活死人”?!皫熥?,苦嗎?”他會一邊喂我,一邊用手指,
輕輕擦去我嘴角的血跡,眼神里充滿了憐惜和滿足,“沒關系,吃了這個,
你就能一直陪著我了。”“他們都以為,我是為了權力。他們不知道,我想要的,從始至終,
都只有你一個?!蔽蚁褚粋€最高級的囚徒,被他用最溫柔的方式,進行著最殘忍的虐待。
我的身體,因為吸收了他的心頭血,確實在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不像一具尸體。
我甚至能感覺到,我體內(nèi)的靈力,在緩慢地恢復。而我的意志,
也在這日復一日的屈辱和仇恨中,被錘煉得越來越堅韌。我開始嘗試,反抗。一開始,
只是最細微的。當他命令我抬手時,我會拼盡全力,讓我的手指,延遲那么零點一秒。
當他操控我走路時,我會用盡意志,讓我的腳步,出現(xiàn)一絲微不可察的凝滯。
這些微小的反抗,他并沒有察覺。他只以為,是傀儡術還不夠完美的緣故。直到有一天晚上,
他又像往常一樣,抱著我入睡。在夢中,他似乎陷入了某種魘禱,眉頭緊鎖,額上滿是冷汗。
他開始說夢話。
“師尊……別走……”“別不要我……”“我聽話……我以后都聽你的話……求你,
別趕我走……”我靜靜地“聽”著。我這才知道,原來在他那看似強大的、瘋狂的外表之下,
藏著的是如此深沉的、卑微的恐懼。他怕被我拋棄。就在他夢囈的最痛苦的時刻,
他的精神防線,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松動。我抓住了這個機會。
我調(diào)動起我所有的、殘存的魂魄之力,像一根最細的鋼針,狠狠地,
刺向了那條操控著我右手食指的、無形的絲線。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靈魂,
仿佛都要被撕裂了。但,我成功了。在沈璃的夢中,我那只本該安分地放在他腰間的手,
食指,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憑借自己的意志,
搶回了屬于我身體的,哪怕只有一秒鐘、一根手指的控制權。雖然微不足道,但這對我而言,
卻是劃破無邊黑暗的、第一縷曙光。6那一次成功的反抗,耗盡了我積攢了數(shù)周的魂魄之力。
我“昏睡”了整整三天,才緩過勁來。沈璃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晚的異樣。他只以為,
是我這具傀儡之身,在吸收了他的心頭血后,出現(xiàn)了一些不穩(wěn)定的“排異反應”。
他為此緊張了好幾天,喂給我的心頭血,也加倍了。這對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他的血肉,
蘊含著他最精純的修為,對我魂魄的恢復,有著巨大的裨益。
我開始更有計劃、也更有耐心地,進行我的“奪權”計劃。我不再急于求成。
我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沈璃每一次精神出現(xiàn)波動的瞬間——他憤怒時,他疲憊時,
他陷入對我的癡迷而無法自拔時。每一次,我都只嘗試控制一個最微小的部分。
一根手指的顫動,一下眼睫的輕眨,一絲嘴角的抽搐。
這些細微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瑕疵”,都被沈-璃歸結為傀儡術的不穩(wěn)定。他甚至為此,
更加頻繁地進入后山禁地,去研究那些古老的禁術典籍,試圖找到“修復”我的方法。
他越是努力,我恢復得就越快。轉眼,三個月過去了。我的魂魄,在他的“精心喂養(yǎng)”下,
已經(jīng)恢復了全盛時期的三成。我已經(jīng)可以做到,在不被他察覺的情況下,
短暫地控制我身體的整個左手。而宗門內(nèi),也即將迎來一件大事——三年一度的宗門大比。
這是各大山峰之間,展示弟子實力、爭奪修煉資源的盛會。也是君懷玉,
準備向沈璃發(fā)起總攻的時刻。君懷玉的耐心,顯然已經(jīng)耗盡了。他無法容忍,
一個“黃毛小子”,騎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他在這三個月里,
暗中聯(lián)絡了數(shù)位對他忠心耿耿的長老,以及他自己那一脈的、所有最精銳的弟子。他準備,
在大比的最后一天,當著所有宗門弟子的面,以“清君側”的名義,逼宮。
他要逼我這個“傀儡師尊”現(xiàn)身,要當眾揭穿沈璃“挾師尊以令宗門”的陰謀。這一切,
沈璃自然也心知肚明。大比前夜,他又一次來到了我的寢殿。他沒有像往常一樣,
抱著我說話,而是站在我的面前,靜靜地看了我很久?!皫熥?,”他開口,
聲音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明天,會有一場硬仗?!薄熬龖延衲莻€叛徒,
他想毀了你?!薄八胱屗腥硕贾?,你已經(jīng)……不在了。然后,他就能名正言順地,
坐上你的位置,再把我這個‘亂臣賊子’,碎尸萬段?!彼斐鍪?,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師尊,你會幫我的,對不對?”“我們會一起,守住天玄宗,守住……屬于我們的一切。
”我無法回答。只能用那雙空洞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用一種近乎夢囈的、充滿了血腥味的溫柔,
開始描述他為君懷玉準備的“禮物”。“我查到了。當年,你之所以會被魔尊偷襲得手,
是因為我們宗門的護山大陣,在關鍵時刻,出現(xiàn)了一個致命的缺口?!薄岸莻€缺口,
是君懷玉,親手打開的。”“他還私吞了宗門用來購買靈藥的三百萬靈石,
換成了毫無用處的凡間黃金,中飽私囊?!薄八€和合歡宗的妖女,有染……”他一件件地,
數(shù)著君懷玉的罪證。那些細節(jié),詳盡到令人發(fā)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背著我,
查到了這么多東西。他就像一個躲在暗處的毒蜘蛛,早已將君懷玉的每一步,
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在我耳邊,描述著這些骯臟的陰謀,語氣,
卻像是在對我講著最動聽的情話?!皫熥?,明天,我會讓他,身敗名裂。
”“我會讓所有人看到,背叛你的人,會有怎樣的下場?!薄叭缓?,我再把那些,
對他還有幻想的長老,一個個地,全部清理干凈?!薄斑@天玄宗,以后,就干干凈凈的,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好不好?”聽著他這番瘋魔的話語,我的內(nèi)心,卻是一片冰冷。清理?
他所謂的清理,就是要用我的手,再次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不。我絕不能,讓他得逞。
君懷玉該死。但天玄宗,是無辜的。這些長老和弟子,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不能讓他們,
成為沈璃這瘋子,滿足其控制欲的犧牲品。明天,宗門大比。那不僅是他們兩個人的戰(zhàn)場。
也將是,我反抗的,最佳舞臺。7宗門大比的最后一天,天玄宗的主峰廣場上,人山人海。
我被沈璃“攙扶”著,坐在了最高處的宗主寶座上。我的身后,站著面無表情的沈璃。
我的對面,是意氣風發(fā)的“代宗主”君懷玉,以及他身后,那幾位早已與他串通一氣的長老。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大比的最終決戰(zhàn),在沈璃一脈的首席弟子,
和君懷玉一脈的首席弟子之間展開。兩人修為相當,斗得難解難分。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集中在擂臺之上。而我,則在暗中,積蓄著我所有的力量。我能感覺到,沈璃今天的情緒,
非常緊繃。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如何應對君懷玉即將到來的發(fā)難上。
這使得他對我的控制,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松懈。這是我的機會。我緩緩地,
將我那已經(jīng)恢復了三成的魂魄之力,全部,都灌注到了我的右手上。
那是一種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覺,稍有不慎,我的魂魄就可能被他布下的禁制,徹底撕碎。
擂臺上,勝負已分。沈璃的弟子,以半招之差,險勝。全場歡呼。而君懷玉,則在此時,
緩緩地站了出來。“等一下!”他洪亮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歡呼。全場的目光,
瞬間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敖袢?,當著全宗門弟子的面,我君懷玉,有一事,不得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