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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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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玻璃杯看著亮堂,裂起來才出聲響。我和寧嶼結婚第三年,他出國援建項目,

說兩年就回。房子是我倆一起買的,房貸一人一半。他走那天,我在玄關換鞋凳上坐了很久,

瓷磚冰涼。這房子突然大得有點空。婆婆王翠蘭就是這時候來的。敲門聲又急又重,像討債。

貓眼里是她那張永遠像誰欠了她八百萬的臉。手里拖著個大行李箱,旁邊站著小叔子寧鵬,

二十二了,縮著脖子玩手機,眼皮都懶得抬?!皨??”我拉開門,驚訝是真驚訝。

“鵬鵬畢業(yè)實習,在市里找了份工作,住宿舍不放心,擠你這兒。”婆婆的口氣不是商量,

是通知。她拖著箱子就往里擠,高跟鞋踩得地板噔噔響。寧鵬跟著晃進來,

一股濃烈的廉價煙草味混著汗酸味兒,熏得我后退一步?!皨?,這……寧嶼不在家,

我也要上班,不方便吧?”我堵在客廳中間,沒讓路。主臥門敞著,

婆婆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去?!坝惺裁床环奖悖磕闶撬┳?,長嫂如母!寧嶼不在家,

你就該替他照應家里!鵬鵬住主臥,那間大,亮堂,他看書不費眼。你搬去次臥。

”她徑直指揮,箱子輪子已經(jīng)碾過我新?lián)Q的羊毛地毯。我氣笑了:“主臥是我和寧嶼的。

寧鵬住可以,次臥空著?!薄按闻P小!窗戶對著天井,憋屈!鵬鵬從小身體弱,你當嫂子的,

不能讓著點?”婆婆叉著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寧嶼不在家,你就翻天了?

眼里還有沒有長輩?”“身體弱?”我瞥了一眼正歪在沙發(fā)上、熟練地摸出煙盒的寧鵬,

那腿抖得像裝了馬達,“主臥不可能讓。要么住次臥,要么住酒店,我出錢。”“酒店?

那多費錢!你個敗家女人!”婆婆尖叫起來,手指頭差點戳到我鼻梁,

“讓你伺候幾天小叔子怎么了?要你命了?寧嶼娶你回來是當擺設的?

”“娶我回來是過日子的,不是給你們家當老媽子。”我聲音冷下去,彎腰拿起她的行李箱,

分量不輕,“次臥,或者出去。選一個?!逼牌诺哪標查g漲成豬肝色。寧鵬倒是抬了頭,

斜著眼睛看我,那眼神黏糊糊的,像陰暗角落里爬出來的蛞蝓,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審視,

在我身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我領口。“嫂子,”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

“那么大火氣干嘛?我又不會吃了你。次臥就次臥唄,擠擠……更暖和。

”那“暖和”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下流。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爬上來。這母子倆,一個明搶,

一個暗賤。婆婆最終罵罵咧咧地妥協(xié)了,主臥暫時保住了。

代價是我必須負責寧鵬的“飲食起居”,包括一日三餐,洗衣打掃。

婆婆原話:“你當嫂子的,這點本分都做不好,娶你何用?

”寧鵬就這么成了我房子里的釘子戶。噩夢開始了。他像個巨大的、移動的垃圾場。

薯片袋、可樂罐、煙灰、外賣盒子,均勻地播撒在客廳、次臥甚至衛(wèi)生間的地板上。

提醒他收拾?他要么裝聾,要么眼皮一翻:“嫂子,你勤快,順手唄。我忙著呢?!泵κ裁??

忙著打游戲,開黑的聲音能把房頂掀了,臟話連篇。更惡心的是他的“不拘小節(jié)”。洗完澡,

裹著條浴巾就敢大搖大擺穿過客廳去冰箱拿飲料,水珠滴滴答答。浴巾還總圍得松松垮垮。

我嚴正警告他:“寧鵬,家里還有別人,你注意點形象!再這樣,我鎖衛(wèi)生間門!

”他當時嬉皮笑臉應了。第二天,我加班到深夜,拖著快散架的身體回家。屋里黑著燈,

我松了口氣,以為他睡了。摸黑打開客廳燈,準備倒杯水喝。

沙發(fā)上猛地坐起一個白花花的人影。是寧鵬。光著膀子,只穿一條四角褲衩,

大喇喇地癱在那兒玩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油膩的笑?!鞍 ?!”我嚇得心臟驟停,

水杯脫手,在地板上炸開。他倒嚇了一跳似的:“靠!嫂子你鬼叫什么?嚇死我了!

”“你大半夜不睡覺坐這兒干嘛?還穿成這樣!”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漬,“還有!滾回你房間去!立刻!馬上!”“屋里太熱,

客廳涼快。”他慢吞吞站起來,眼神又黏到我臉上,慢悠悠地在我身上打了個轉,

才趿拉著拖鞋往次臥挪,“兇什么兇……又不是沒穿褲子?!标P門聲很重,帶著明顯的不滿。

我靠在冰冷的墻上,大口喘氣。那黏膩的、帶著赤裸欲念的目光,

像無數(shù)只濕冷的蟲子爬過皮膚。這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他在試探我的底線。

我打電話給婆婆,壓抑著憤怒控訴。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著是更尖利的咆哮:“寧鶇!

你少給我雞蛋里挑骨頭!鵬鵬一個大男孩,在自己家里隨便點怎么了?你心思怎么那么齷齪?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不干凈,看什么都臟?我告訴你,伺候不好鵬鵬,等寧嶼回來,

有你好果子吃!”最后一點指望也斷了。這個家,在婆婆的偏心和縱容下,

寧鵬做什么都是“男孩天性”,而我,永遠是那個“心思齷齪”、“不夠大度”的外人。

我給自己裝了把主臥的插銷鎖。每天晚上,那清脆的“咔噠”聲,是我唯一的安全感。

但寧鵬的試探變本加厲。我的內(nèi)衣開始莫名其妙地“失蹤”。晾在陽臺上的貼身衣物,

明明是成對的,收回來總會少一件。起初我以為是被風吹走了,直到有一次,我提前下班,

推開家門。次臥的門虛掩著。寧鵬背對著門,坐在床上。他手里拿著的東西,

顏色刺眼——是我昨天剛洗的,一件淺藍色的真絲睡裙。他低著頭,

手指在那光滑的布料上緩慢地摩挲著,動作輕柔得近乎病態(tài)。

一股冰冷的惡心感瞬間沖上我的頭頂,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推開門,

巨大的聲響嚇了他一跳。他觸電般地把睡裙塞到枕頭底下,扭過頭,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隨即被惱怒取代。“你他媽進來不敲門??!”他吼得理直氣壯?!澳闶掷锬玫氖裁??

”我聲音都在抖,指著他枕頭?!瓣P你屁事!我屋里的東西,你管得著嗎?”他站起來,

比我高一個頭,試圖用身高壓制我,眼神兇狠,“少他媽在這兒撒野!

”“那是我晾在陽臺上的睡裙!”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寧鵬,你還要不要臉?”“放屁!

你哪只眼睛看見了?證據(jù)呢?”他梗著脖子,唾沫橫飛,“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抽你?

”我看著他因為羞惱而扭曲的臉,看著那枕頭下露出的熟悉的一角布料,心徹底冷了。

跟這種人渣講道理,就是對牛彈琴。我轉身就走,狠狠摔上主臥的門,反鎖,插銷。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上,渾身發(fā)冷。報警?念頭一閃而過。證據(jù)呢?一件睡裙?

婆婆會怎么說?寧嶼呢?他會信誰?巨大的疲憊和孤立無援感像潮水般淹沒我。

我請了三天假。白天,我像個幽靈一樣飄在家里,避開他。晚上,插銷鎖鎖死,

枕頭下壓著一把從廚房順出來的水果刀。刀鋒冰涼,貼著皮膚,提醒我保持清醒。

寧嶼偶爾會打視頻電話回來,背景是塵土飛揚的工地。他看起來很疲憊,問我家里好不好。

“挺好的。”我看著屏幕里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你呢?累不累?”“累啊,想你了。”他笑了笑,眼底有血絲,

“媽和鵬鵬沒給你添麻煩吧?”“……”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我看著他的眼睛,

想說的話在舌尖滾了幾滾,最終咽了回去。隔著上萬公里,隔著時差,

隔著婆婆幾十年如一日的洗腦,我的委屈,他能理解幾分?說了,

除了讓他遠在異國徒增煩惱,又能怎樣?婆婆一個電話過去,哭訴我“容不下”她小兒子,

局面只會更糟?!皼]有,都挺好的?!蔽页冻鲆粋€笑,“你安心工作,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房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次臥游戲音效的轟鳴隱隱傳來。

我看著天花板上冰冷的光線,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場漫長的婚姻拉鋸戰(zhàn)里,

我一直是孤軍奮戰(zhàn)。寧鵬似乎察覺到我的沉默和忍耐。他更加肆無忌憚。不僅是我,

我的東西也成了他發(fā)泄的對象。我珍藏的幾套絕版樂高建筑模型,擺在書房展示柜里,

是我熬夜一點點拼起來的,每一個都代表一座向往的城市。那天回家,發(fā)現(xiàn)書房門開著。

心猛地一沉。沖進去,只見展示柜的玻璃門被撬開了。地上一片狼藉。埃菲爾鐵塔塌了半截,

自由女神像的胳膊不翼而飛,大本鐘的鐘樓被踩得粉碎……碎片散落一地,像我的心。

寧鵬就站在廢墟旁邊,手里拿著自由女神像的火炬部件,

正試圖往一個奇形怪狀的變形金剛上插,臉上帶著一種孩童般殘忍的興奮?!澳阍诟墒裁矗?!

”我沖過去,聲音尖利得破了音。他嚇了一跳,手一松,那塑料火炬掉在地上,

又摔裂了一塊。他看清是我,那點驚慌立刻被不耐煩取代:“喊什么喊?嚇我一跳!

你這破玩意兒擺這兒又沒人玩,我看這零件挺合適……”他踢了踢腳邊的碎片。“破玩意兒?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彎腰去撿一塊大本鐘的殘骸,指尖冰涼,“這是我拼了很久的!

誰允許你碰我東西了?誰允許你進我書房了?!”“嘁,”他嗤笑一聲,

滿不在乎地又踩過一塊碎片,“至于嗎?不就幾個塑料玩具?小家子氣!我哥家不就是我家?

我想進哪進哪,想玩什么玩什么!你管得著?”“滾出去!”我指著門口,胸口劇烈起伏,

“這是我的房子!我的書房!我的東西!你給我滾出去!”“你叫我滾?

”寧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逼近一步,帶著濃重的煙臭味,“寧鶇,你他媽搞清楚!

這是我哥的房子!等我哥回來,我第一個告訴他,你是怎么刻薄我,怎么想趕我走的!

我看滾的是誰!”他囂張地撞開我的肩膀,揚長而去,留下滿屋狼藉和刺耳的游戲音效。

我蹲在那些碎片中間,一片一片地撿。手指被鋒利的塑料邊緣劃破,滲出血珠,

也感覺不到疼。只有一種被徹底侵犯、被肆意踐踏的屈辱,還有心寒。為寧嶼感到心寒。

他可知他拼命工作賺錢養(yǎng)著的家,他口中“懂事”的弟弟,在他背后是如何豺狼面目?

最后的底線,在幾天后徹底崩斷。那天是周末,難得的休息日。

前一天晚上趕項目熬了大半夜,我睡到快中午才醒。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暖洋洋的。

難得的安寧。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心情稍微放松。起床,想洗個熱水澡,

驅散熬夜的疲憊。走進衛(wèi)生間,打開花灑,調試水溫。水聲嘩嘩,蒸汽慢慢氤氳開來。

脫衣服時,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衛(wèi)生間里的排風扇似乎有點異響?我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心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排風扇的百葉格柵縫隙里,有一只眼睛!

一只布滿血絲、瞳孔放大的眼睛,正死死地、貪婪地、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啊——?。。?!

!”尖叫聲沖破喉嚨,帶著瀕死的恐懼,尖銳得能劃破玻璃。我魂飛魄散,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向門口,手抖得連門鎖都擰不開幾次才成功。

濕滑的身體撞在冰冷的瓷磚墻上,又跌倒在地。我甚至不敢回頭看,巨大的驚恐攫住了我,

胃里一陣翻騰,趴在地上干嘔起來,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是寧鵬氣急敗壞的砸門和吼叫:“寧鶇!你他媽鬼叫什么!開門!開門!

”我死死抵住門,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羞辱和憤怒像巖漿一樣噴發(fā),

瞬間燒毀了所有理智和顧慮。不是要證據(jù)嗎?這他媽就是鐵證!我哆嗦著手,

摸到剛才慌亂中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上還沾著水珠。解鎖,

找到那個從未撥打過的號碼——110。指尖冰冷,按下去的時候卻異常堅定?!澳愫茫?/p>

110嗎?”我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卻無比清晰,“我要報案。

有人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偷窺他人隱私……”電話那頭的女警聲音立刻變得嚴肅而關切:“女士,您別急,慢慢說,

您的位置?嫌疑人還在現(xiàn)場嗎?”“在!他就在衛(wèi)生間門外!他是我小叔子!

他剛才從排風扇偷窺我洗澡!我現(xiàn)在把自己鎖在衛(wèi)生間里!”我語速飛快,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罢垊毡劓i好門,保證自身安全!我們馬上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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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8 22:16: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