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冰刃刮過耳膜的冷笑,從裴凜那薄情的唇邊溢出。
他微微偏頭,墨黑的瞳孔里凝結(jié)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和一絲……如同看穿獵物偽裝的殘忍興味,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舔舐過韓幼熙的額頭(那里車禍的傷痕雖淡去,依舊隱約可見)。
“腦袋撞壞了……”他的聲音低沉依舊,卻字字如冰珠砸落,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漫不經(jīng)心的惡意,“還沒好吧?”
韓幼熙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了跳動。巨大的寒意和尖銳的敵意如同冰錐刺穿骨髓!原主殘存的記憶碎片里關(guān)于裴凜的屈辱畫面瘋狂翻涌!
電光火石間,她強行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臉上迅速浮起一個混合著茫然、委屈和一絲恰到好處被冒犯的受傷表情,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顫抖了一下。
“我……”她的聲音響起,帶著點受傷的哽咽和強作鎮(zhèn)定的倔強,目光迎向裴凜那雙充滿惡意的寒眸,“我怎么會不記得……”
“……只不過,”她的聲音陡然清晰起來,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平靜,“哥哥……離開家太久了?!彼p輕扯了扯唇角,那笑容蒼白又帶著點疏離的嘆息,“久到……我都快忘了你長什么樣子了?!?/p>
“哥哥”二字被她咬得很輕,帶著一種刻意的、劃清界限的疏遠。
空氣死寂。
裴凜的瞳孔,在聽到“離開家太久了”這幾個字時,驟然收縮成針尖!墨黑的眼底,那被冰封的熔巖仿佛被投入了巨石,劇烈地翻滾了一下!
“呵……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閑聊了,我先走了”裴凜的語氣依舊毫無波瀾。
“別走啊哥,晚上是不是回家住???我們都好想你,回家吃飯啊!”裴宛如邊說邊跟著裴凜走出了辦公室……
獨留下韓幼熙和裴叔,韓幼熙還在想著關(guān)于裴凜以前的事,以前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還有他怎么突然回來了?難道是裴氏父女請回來的幫手?一家人聯(lián)起手來要對付自己?思緒不覺有點游離……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裴叔伸手在韓幼熙眼前晃了晃。
韓幼熙回過神來“哦……裴叔,我有事要跟你說,是這樣的我有個項目,想請你看一下……”
遞上了一份薄薄的、卻字字千鈞的《關(guān)于成立“城市舊改文化煥新基金”的初步構(gòu)想》——一份與她以往形象截然不同的、聚焦于城市文脈保護與社區(qū)商業(yè)微更新的項目計劃書。切入點精準,模式新穎,預算可控,風險分散,甚至還附上了幾個極具代表性的目標區(qū)域初步調(diào)研數(shù)據(jù)。
裴叔靠在寬大的皮椅里,手里捏著那份計劃書,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張的邊緣。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在韓幼熙平靜無波的臉上反復掃視。那份計劃書展現(xiàn)出的眼光、邏輯和務實作風,與幾天前會議上那個“笨拙”計算坪效的大小姐判若兩人!
“小姐,”裴叔終于開口,聲音帶著慣常的沉穩(wěn),聽不出情緒,“這個想法……很有新意??吹贸鰜?,你是用了心的。”他放下計劃書,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只是……獨立運作一個項目,擔子不輕。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好利索,又要從頭學起……”
“裴叔,”韓幼熙打斷他,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我知道很難。但西海岸項目組……我不想再去了?!彼瓜卵劢?,掩去眸底的冷光,“我想試試自己走路。摔了,我自己認。成了……也算對得起爸媽在天之靈?!?她巧妙地再次抬出“父母”的旗幟。
裴叔沉默地看著她,眼神復雜難辨。
韓幼熙似乎從裴叔的眼里看到了質(zhì)疑,心里默默嘀咕“懷疑我換芯子了嘛?那又能怎樣?”
“裴叔,我的項目提案,麻煩您盡快提交董事會審議。”
“好的,小姐!”裴叔表面沒有任何波瀾。
夜晚,韓家別墅的宴會廳燈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冰冷的光芒,將那張足以容納二十人的長條形餐桌照得纖毫畢現(xiàn)。
裴曜文為歸來的兒子設下了豐盛的接風宴。長桌主位空著——那是屬于逝去的韓氏夫婦的象征性位置。
裴曜文坐在主位左側(cè)下方首位,韓幼熙坐在他旁邊,坐在主位右側(cè)首位,裴宛如則挨著他坐下。
裴凜脫掉了大衣,里面是一件剪裁完美的深色高定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氣質(zhì)愈發(fā)冷峻矜貴。他坐姿挺拔,如同雪松,動作優(yōu)雅而克制。傭人們無聲而迅捷地上著菜,每一道都精致如藝術(shù)品。
“這道松露鵝肝,是爸爸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用的是今早空運到的佩里戈爾黑松露。小凜嘗嘗?” 裴叔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試圖開啟話題,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韓幼熙如坐針氈。裴凜的存在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散發(fā)著無形的寒氣和壓迫感,讓她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她努力回想著原主韓幼熙在這種場合會怎么做——驕縱、挑剔、對程家兄妹視若無睹,或者…刻意挑釁?
不知如何應付,韓幼熙臉上只得擠出笑容,轉(zhuǎn)向裴凜:“哥哥,這道清蒸東星斑很鮮嫩,快試試?”
“呵……”
一聲極其不屑的聲音刺傷韓幼熙的耳膜……
“熙熙小姐,怎么這么客氣了呢?腦子真壞了?還是……學會演戲了?”裴凜的話絲毫不客氣,瞬間就能將人凍僵。
韓幼熙蹙起了眉頭,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這個人總給她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難道是前主小時候欺負他欺負太狠了,他記仇了才會這樣?
她的大腦努力搜索, 前主的記憶碎片涌現(xiàn)腦海:
少年比她高出半個頭,消瘦的身體低著腦袋,渾身的雞蛋液,“他是裴宛如的哥哥,打擊他,就是對裴宛如的報復和警告。兄妹一體,裴宛如讓我不爽,裴凜也別想好過”
前主故意在樓梯口絆他;在花園里推他入灌木叢;把吃剩的蛋糕或臟水“不小心”潑到他身上。
故意弄臟或撕壞裴凜僅有的幾件好衣服;把他珍視的書籍(他唯一的慰藉)扔進花園的噴水池……
“一個“下人的兒子”(在她扭曲的認知里),憑什么總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真是惡心!”
“下人的兒子就該有下人的樣子”
“你跟你妹妹一樣讓人討厭!”
“滾!滾出我家,不要在我家里混吃等死!”
……
原主的記憶沖擊著韓幼熙的腦袋……一時萬般滋味涌上心頭,她只能默默揉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