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親爹又青又紫的臉色，宋老三繼續(xù)向他炫耀著：
“爹，我都說了衍娃聰明你非不信！你看吧，現(xiàn)在連夫子都夸他?！?/p>
要是平時宋老三敢這么跟他這個老子說話，他早就一鞋底抽過去。
可現(xiàn)在是在私塾里又當(dāng)著寧夫子的面，好面子的宋老頭又不能動手，他只得青著臉威脅：
“老三！”
眼見著老頭子是真生氣了，宋老三見好就收。機(jī)會難得，他將臉一垮哭慘道：
“爹，夫子都說衍娃是好苗子。我求您了，您就送衍娃來上學(xué)吧！我們一家勤勤懇懇供大哥科舉十多年，現(xiàn)在他的兒子能上私塾，我的兒子可不能被埋沒啊！”
老三這話一出，宋老頭覺得寧夫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混不吝的東西！
這是要把他們家的家底給揭穿嗎？明年老大很有可能考上秀才，可不能被老三影響！
宋老頭只覺得一口老血堵在心頭，眼見老三還要說話抹黑老大，他連忙制止：
“老三，我什么時候說過不送衍娃讀書？這不是他年齡還沒到嗎？等他年齡到了我就送他上私塾?！?/p>
家里的錢財有限，不僅要供老大科舉，現(xiàn)在還要供賢娃讀書，不可能再多供個衍娃。
先穩(wěn)住老三，只要過了這幾年，他完全可以用衍娃年紀(jì)大不適合讀書糊弄過去。
宋老頭想得很好，但宋老三可是知道他親爹慣會畫大餅，直接反駁道：
“爹，人家那些世家子弟不是越早啟蒙越好嗎？夫子都說了他是讀書的好苗子，您可別耽誤他。”
寧夫子剛剛一直在打量宋老三，見宋老三衣著樸素居然能有這種覺悟，他在一旁點(diǎn)頭道：
“宋老伯，宋衍這孩子天賦確實(shí)不錯，以后好好培養(yǎng)肯定會有大出息。”
衍娃這孩子瘦得跟麻桿一樣，瞅著就像養(yǎng)不大的樣子，讓他上私塾不是浪費(fèi)銀子嗎？
有出息有什么用？將來他和老伴養(yǎng)老還是得靠大房。
私心里，宋老頭還是不想送衍娃去上學(xué)。
但寧夫子都這么說了，好面子的宋老頭又不想丟臉，只得咬牙應(yīng)下：
“好，那就讀！”
生怕爹出了私塾就反悔，宋老三連忙將宋衍往寧夫子面前一推：
“衍娃，還不快謝謝你爺爺和拜見夫子！”
親爹又是賣慘又是施壓才換得爺爺松口，宋衍十分上道的向宋老頭道謝：
“謝謝爺爺，衍娃一定好好讀書，將來光耀我們老宋家的門楣?！?/p>
看著面前瘦弱的小孫子，宋老頭不禁捂著胸口：
“好孩子，你有心了?！?/p>
他不是感動的，他是心疼的！
本來就是咬牙送賢娃上的私塾，現(xiàn)在又要多一個衍娃。
家里存的那點(diǎn)老底都快掏空了。
罷了，還是先讓他學(xué)一旬，剩下的再找借口讓他不讀吧。
看著宋老頭復(fù)雜的眼神，宋衍就當(dāng)沒看見似的，早就知道爺爺?shù)男亩计酱蟛患业母熘C里去了，這點(diǎn)質(zhì)疑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宋衍稚嫩的臉上滿是堅(jiān)定，他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站得筆挺的寧夫子，俯身作揖：
“學(xué)生宋衍拜見夫子?！?/p>
直到很多年后，寧時都還能清晰記得，那個權(quán)侵朝野的大人物在孩童時期，俯身朝自己作揖時的堅(jiān)定眼神。
……
直到走出私塾，宋老頭都還覺得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他看著在小道旁邊扯著雜草葉子玩的宋衍，滿臉不可置信。
“夫子這就給衍娃免束脩了？”
看到親爹見鬼一般的表情，宋老三嗤笑一聲，隨即拍胸自豪道：
“爹，我都說了我兒是神童你非不信！”
明明家里出了個讀書的好苗子，可不知道為什么，宋老頭心里總是不得勁。
要是衍娃是從老大媳婦兒肚子里生出來的就好了。
宋老頭嘆了口氣，看著宋老三嘚瑟的樣子沒忍住一巴掌拍他頭上：
“瞎嘚瑟什么！”
宋老三可不管宋老頭心里的得不得勁，反正今天小兒子是給他爭了一口氣。
從小到大別人都是說他比不過大哥，現(xiàn)在他的兒子比過了大哥的兒子，宋老三心里別提多得勁了。
真不愧是他生的！
宋老三慈愛的看了一眼宋衍，隨后將手直接攤到宋老頭面前：“爹，給錢！”
一聽宋老三要錢，宋老頭下意識捂住腰間的荷包，警惕道：
“給錢干什么？”
“爹，寧夫子雖然免了衍娃的束脩。但是禮不可廢，我總得備上束脩六禮，要不然丟大哥的臉怎么辦？”
聽到可能會影響大兒子，宋老頭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肉疼地數(shù)出三百文錢給他：
“十條肉干兩百文，芹菜，蓮子，紅棗，紅豆，桂圓這些東西也要不了一百文，剩下的錢你就給衍娃買紙筆吧。”
接過沉甸甸的銅錢，宋老三滿臉難以置信：
“爹，就三百文你要我買這老些？”
“可真摳啊，最少再加一百文吧！”
被兒子當(dāng)著孫子的面說摳。宋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
“不夠就給老子還來！”
宋老三哪能讓他得逞，一把將銅錢塞懷里：“夠了！夠了！爹，我這就進(jìn)縣城買束脩六禮去！”
看著宋老三不靠譜的模樣，宋老頭心里有些不安，警告道：
“混不吝的東西，這是你兒子讀書的錢，可別再給老子拿去賭了！”
宋老三拍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爹，孰輕孰重我還是知道的！這可是我兒的前途！”
穿越六年宋衍幾乎沒有出過清水村，現(xiàn)在聽到爹要去縣城，他連忙丟下手里的葉子開口道：
“爹，我也要去！”
趕在爹和爺爺拒絕之前，宋衍又補(bǔ)充道：
“爺爺我不會嘴饞，我就是想去縣城里見識下。順便也能監(jiān)督下爹，免得他去賭！”
得嘞！
果然是他的種，鬼精！
看著身旁多出來的跟屁蟲，宋老三只能認(rèn)命的蹲下身子：
“臭小子，趕緊上來！你那小短腿要走到縣城怕是天都黑了！”
清水村隸屬西河縣，離縣城有著十來里，即便是宋老三這般成年男子也要走上一個時辰，更別提宋衍這個垂髫小兒。
聽到爹這么說，宋衍咧開嘴，麻利爬上他的肩頭開始畫大餅：
“爹，放心吧！兒子出息了，以后不會忘記你的！”
老的給他畫餅，小的又給他畫餅，天天都是吃餅，宋老三不禁吐槽道：
“得了吧！老子餅都快吃飽了，也不知道上輩子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們幾個討債鬼！”
額……宋衍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爹，放心吧我畫的餅都會實(shí)現(xiàn)的。你和娘就等著過上大魚大肉，使奴喚婢的好日子吧?！?/p>
“行，爹等著！”
宋老三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答一聲，伴隨著細(xì)碎的風(fēng)聲，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衍娃，爹不求你大富大貴，你平平安安長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