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客廳,文舒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私人手機在茶幾上瘋狂震動。以為是那個討罵的又打來了,拿起來一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李銘宇。
“舒然,你怎么樣?網(wǎng)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別看了!需不需要我過來陪你?你現(xiàn)在一個人在山頂,我不放心…”電話一接通,李銘宇那充滿關切、如同溫順大狗般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急切又溫柔。
“銘宇,我沒事,”文舒然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疲憊和疏離,“你也不用過來。你好好陪你的家人,我這邊沒什么事的。”她看著窗外沉沉的暮色。
“可是,我看新聞,東湖那邊發(fā)生了分尸案!就在你家附近的山后面!你一個人怎么能行呢?萬一…萬一那個兇手還沒走遠…萬一他盯上了獨居的人…萬一你一個人在家…”李銘宇的聲音充滿了焦慮,仿佛有無數(shù)個可怕的“萬一”在他腦中盤旋。
“哎呀,好了,”文舒然微微蹙眉,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人生哪有那么多萬一呢,是不是?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張哥他們也會定期過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這邊真的不需要你擔心?!彼恼Z氣帶著安撫,卻也筑起了無形的墻。
“真的不需要我嗎~”李銘宇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濃濃的失落和懇求。
“真的,放心?!蔽氖嫒坏恼Z氣不容置疑,“我能照顧好自己。我先掛了,這邊有個電話打進來了?!彼坏葘Ψ交貞?,迅速切斷了通話。
李銘宇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心頭那股不詳?shù)念A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收緊,讓他幾乎窒息。他立刻重撥過去,聽筒里卻只傳來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再打,依舊是忙音。他頹然地放下手機,一種巨大的、失去掌控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另一邊山上**
“付清蕭,你剛才問出什么名堂沒有?”下山的小路上,阿妍走在付清蕭身后,終于問出了憋了一路的問題。
“沒有,”付清蕭腳步未停,聲音帶著思索,“她的反應…感覺確實不知道東湖拋尸案,對是否有人經(jīng)過她家領地也顯得不太關心甚至有點回避。說是自己正被網(wǎng)暴不敢出門,哪也沒出去過。一問監(jiān)控,那么大的地方,竟然一個監(jiān)控也沒裝…不過她說的也確實是,自己家里,注重隱私,不裝監(jiān)控也說得通?!?/p>
“你就問得這些?”阿妍的語氣帶著一絲得意。
付清蕭狐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哼,”阿妍快走兩步與他并肩,“看什么看?我給你說,這個文舒然,絕對有問題!大大的問題!”她的眼神異常篤定。
“何以見得?而且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是人家粉絲嗎?”付清蕭挑眉。
“我當然是她的粉絲!”阿妍立刻反駁。
“但前提是她沒犯錯,沒犯法!在法律面前,是沒有偶像這一說的好嗎?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那你發(fā)現(xiàn)啥了?竟然那么確定她有問題?”付清蕭這下是真的來了興趣。作為粉絲的角度,阿妍的觀察或許能提供意想不到的視角。
“我給你說,”阿妍壓低聲音,帶著分享秘密的興奮,“我今天仔細看了那四幅畫!只有一幅畫是她自己畫的!其他三幅,是另一個人畫的!”
“哦?”付清蕭停下腳步。
“這幾幅畫乍一看風格好像都差不多,都是色彩濃烈,抽象寫意。但細看,筆觸完全不同!”阿妍比劃著,“她自己畫的那一幅,筆觸要大膽豪放很多,顏料堆砌感強,色彩飽和度高,對比強烈,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爆發(fā)力。調色的色調、明度都要更‘沖’一些。而其他三幅…”
她回憶著細節(jié),“筆觸要細膩、克制得多,色彩的過渡更柔和自然,雖然也是濃墨重彩,但整體感覺更溫柔、更內斂,更…有學院派的功底!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繪畫習慣!”
“所以?”付清蕭若有所思。
“笨!”
阿妍白了他一眼,“文舒然不可能會去買這種明顯帶著強烈個人風格的畫!因為她小時候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在很多方面都極其節(jié)儉!她幾乎不會去報班學什么額外的技能,一般都是拍戲需要,公司請老師來教,她才會去學習!一邊學習一邊能得到施展的,像畫畫這種需要長期投入的愛好,不符合她的習慣!”
“但是!”阿妍的語氣變得激動,“她以前有一個情同姐妹的小助理!那個小助理和她是識于微時的交情!感情非常好!后來小助理被一對高知分子、書香門第的家庭領養(yǎng)了!懂了嗎?所以小助理畫畫是很好的!很有天賦!早些年,在文舒然還沒大火的時候,她經(jīng)常在某博上分享小助理的畫作!語氣特別驕傲!”
“但是后來…”
阿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惋惜,“就聽說小助理意外死亡了…從那之后,文舒然就好像…徹底變了一個人。開始瘋狂地斂財,瘋狂地接戲,不惜放低身段去找金主…你知道她以前多驕傲、多要強的一個人嗎?怎么可能委身去找男人?!那么這個事情,就一定非常大!非常嚴重!”
阿妍回想著早些年文舒然社交賬號的動態(tài),那時候的她非常熱愛生活,喜歡分享日常和小確幸,是絕不可能做出后來那些事情的。小助理意外離世,成了她人生的分水嶺。
“可是,你說了那么多,也沒證據(jù)啊?!备肚迨捴赋鲫P鍵,“就算有這些背景,和我們現(xiàn)在調查的案子有什么關系?東湖拋尸案的兩個死者,目前看來和她似乎沒有直接關聯(lián)?!?/p>
“是沒直接證據(jù),”阿妍承認,“但我們可以去找!我不相信一個人的性格和人生軌跡會無緣無故發(fā)生如此劇變!而且,”她的眼神變得銳利,“我隱隱約約覺得,真相應該快要浮出水面了!等下去有信號了,我就去翻她以前的動態(tài),做筆觸對比!當年那個小助理蘭盈舟的死,風聲壓得那么快,本身就極不尋常!說不定…這就是打開所有謎團的鑰匙!等著瞧吧!”
“行,這事交給你去查?!备肚迨掽c頭,認可了她的思路。
“這一片,”
他指著腳下泥濘濕滑、植被茂密的山路,“好像確實沒什么人來的樣子。如果是搬運沉重的尸塊,肯定會留下明顯的拖拽或負重痕跡。但我們剛才上來,除了我們自己踩的,沒發(fā)現(xiàn)其他新鮮的、可疑的痕跡。嫌疑人大概率沒有走這條山路拋尸?!?/p>
這個結論讓他稍稍松了口氣,至少排除了從后山直接拋尸的可能。
兩人下到湖邊,小謝立刻迎了上來。
“付隊,受害者身份有眉目了!一個是根據(jù)那只右手手心被破壞的玫瑰花紋身!那紋身用的顏料是進口的高檔貨,這全城也沒幾家紋身店用得起這種耗材,順著這條線查,很快就鎖定了身份。是黃家的人,黃子伽,今年28歲。早年是個混世魔王,干過幾件挺惡劣的事,都被家里用錢和關系擺平了。前幾年被家里送去德國‘深造’鍍金,回來后倒是老實了很多,至少明面上消停了。”
“另一個是從失蹤人口數(shù)據(jù)庫里比對上來的,”
小謝翻著資料,“是鄒平遙,鄒家的。這家伙也是個紈绔,早些年跟黃子伽、周炔然是一伙的,屬于大事不敢犯、小事不斷那種。他家底不如黃家厚。這家伙兩年前就被報了失蹤,說是去東南亞玩,然后就失聯(lián)了。之后一直沒收到勒索電話,失蹤地點又在監(jiān)控盲區(qū),銀行卡也沒異常流水,家里人都快絕望了,沒想到…在這里找到了…”
“哦,對了!”小謝猛地想起關鍵點,“這兩個人,還有前面死亡的周炔然,他們仨!是認識的!以前經(jīng)常一起混!”
“認識?!”付清蕭和阿妍異口同聲,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如果認識,那這三起案件(周炔然毒殺案、東湖雙尸案)就極有可能存在深層次的關聯(lián)!但周炔然的案子,安興已經(jīng)認罪了,后續(xù)周鈺雖然也被牽扯進來,但是沒有足夠定罪的證據(jù)。
“對!”小謝肯定道,“他們之前是以周炔然為首的一個小團體,因為周炔然家最有錢有勢!黃子伽次之,鄒平遙算是跟著混的?!?/p>
話音剛落,就看見珍珍深一腳淺一腳地從湖邊泥地里快步走來,邊跑邊用力揮手,臉上帶著激動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付隊!付清蕭!重大發(fā)現(xiàn)??!”珍珍跑到近前,氣喘吁吁,顧不得擦汗就急切地說,“這兩個受害者(黃子伽和鄒平遙)…不是同一個人殺的!手法完全不同!”
“什么?!”
“什么?!”
付清蕭和阿妍再次震驚。
“剛剛做了初步的尸檢和創(chuàng)口對比!”珍珍語速飛快,“那個營養(yǎng)不良、身上有很多陳舊性動物抓咬傷痕(像是被長期囚禁虐待)的,是鄒平遙!他被分尸的手法極其粗暴!兇手更像是在泄憤!先在他身上胡亂砍了無數(shù)刀,造成大面積創(chuàng)傷和骨折,然后再毫無章法、用盡蠻力地去肢解!創(chuàng)口邊緣參差不齊,骨骼碎裂嚴重,完全就是虐殺!”
她喘了口氣,指向另一個證物袋:“而那個手心有玫瑰紋身、營養(yǎng)狀況良好的黃子伽!分尸手法截然不同!切口相對規(guī)整,雖然也用了大力(骨骼有劈砍痕),但每一刀的落點都很有目的性,關節(jié)處下刀精準,避開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更像是…有醫(yī)學知識背景或者屠宰經(jīng)驗的人干的!每一塊都很有規(guī)律,效率更高!更…專業(yè)!”
“這個意思就是…”阿妍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昨天…有兩個人…在同一片區(qū)域…分別拋尸了?!兩個兇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案子越來越復雜了!
“先集中力量把現(xiàn)場徹底勘查完,所有物證收集齊全!”付清蕭當機立斷,“搜完收隊,回去統(tǒng)籌所有線索!阿妍,你回去立刻查你剛才說的關于文舒然和小助理蘭盈舟的事情,特別是蘭盈舟的死因和當年與之相關的人!”
“行!”阿妍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