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次睜開眼，身體殘留的異樣酥麻讓江清寒肌肉瞬間繃緊。
他重生在自己和林安失去理智而突破界限的這天?！巴Ｏ隆瓗煾?！
”女人纖細卻有力的手指在他赤裸胸膛留下紅痕，
脖頸間那枚象征她最高狙擊紀錄的彈殼項鏈不斷晃動。他拼命想推開她，
卻根本無法撼動分毫?？粗饺绽锢渚鑵柕木褤艚坦偃缃褚蛩幮ФЭ?，江清寒滿心悔恨。
上輩子，他對林安求而不得，偏執(zhí)成狂，不顧她是培養(yǎng)自己的教官，給她下藥并借此逼婚。
可后來他才知道，林安和軍醫(yī)顧君辭早已互生情愫，只是還沒來得及表明，就被他乘人之危。
婚后，林安視他如無物，他守著一段冰冷婚姻過了十年。直到那場境外任務(wù)，
她為掩護他而中彈。最后一刻，她的血落在他眼角，
你是我職業(yè)生涯唯一的失誤…現(xiàn)在兩清了…”“只是當初…不該選你進狙擊隊……”那一刻，
悔意席卷全身。重來一世，他只想做一件事：成全林安與顧君辭。
破碎的語句從他口中溢出：“林隊…冷靜點…”林安冷冷瞥了他一眼，
扯下從不離身的彈殼項鏈塞入他口中：“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她眼底的厭惡像一把尖刀，
江清寒心中酸澀。淚水滑落，他搖頭：“我知道錯了?！钡职矝]有停下，
直到晨光破曉才將他推開。江清寒渾身狼狽，顫抖著拉過作戰(zhàn)服遮身。林安已經(jīng)穿好衣服，
一把將他拽起拖進訓練室。軍徽之下?！肮蛳?。”她手中握著高強度訓練鞭。
江清寒跪了下去。訓練鞭重重落在他背上。他悶哼一聲，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
林安聲音冰冷：“對直屬上級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違背信任，觸犯鐵律?！薄霸摿P。
”訓練鞭一下下落下，江清寒痛到麻木，終于支撐不住倒地?！傲株牎甭曇羲粏?，
“…是我玷污了您的榮譽，違背了軍人誓言。
”“我后悔了…真的知錯了…師父”聽到“師父”，訓練鞭停在半空。剛?cè)脒x她狙擊小隊時，
他總是敬畏地這樣叫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敬畏變成了妄念?！白詈蠼o你一次機會。
”她將江清寒拖到軍旗前：“我要你對著軍旗發(fā)誓，此生再也不會越界?！薄拔医搴?/p>
對著軍旗發(fā)誓…此生絕不會再對林安教官有任何非分之想…若違此誓，槍彈穿心。
”林安松開手，江清寒重重摔在地上。她沒有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全身疼痛，
江清寒抬頭看著軍徽，想起第一次見到林安。戰(zhàn)場廢墟中，他還是個驚慌失措的新兵，
是林安一槍擊斃他身后的敵人。她那時對他說：“在這里要么殺人要么被殺。跟著我，
我會教你如何活下去。”他太想永遠留住這束光，卻忘了光不該被私有。江清寒掙扎著起身，
踉蹌往回走。經(jīng)過辦公室時，虛掩的門內(nèi)傳出聲音。林安的嗓音冷靜：“江清寒？
不過是我?guī)н^的兵，已經(jīng)處理了?！彼D(zhuǎn)向顧君辭，語氣緩和：“君辭，
你的專業(yè)和冷靜才是戰(zhàn)場最需要的。我們的事，等這次任務(wù)結(jié)束再說?！苯搴_步一頓，
繼續(xù)往前走?；氐剿奚?，他找出手機撥通電話。“學姐，我想問問，怎么成為無國界醫(yī)生？
”電話那頭驚訝道：“你終于想通了！不過你怎么突然改主意？
之前不是說想留在特種部隊嗎？”前世，學姐多次邀請，但他一心只想留在林安身邊。如今，
她已有良配，他也該離開贖罪。江清寒深吸一口氣：“學了一身殺人技，總該用來救人。
”“我想去更需要我的地方?！睊鞌嚯娫?，江清寒拿出醫(yī)療包，艱難地給自己上藥。
過去他再過分，林安最多只是加練懲罰，從未真正動過他。背后陣陣抽痛，他吞下止痛片，
蜷縮在床上昏睡過去。2.一夜無夢。他再睜開眼，林安就站在他床頭，不知看了他多久。
“你昨晚發(fā)燒了，為什么不吃藥？”她嗓音沙啞，江清寒愣了下，昨晚吃了止疼片，
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發(fā)燒。這副神情落在林安眼中，卻坐實了她的猜想。
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站起身來，語氣驟冷：“江清寒，我跟君辭已經(jīng)訂婚。
”江清寒平靜地回望她：“恭喜你，師父?！绷职踩耘f不放心，她皺了皺眉，正要開口，
樓下傳來顧君辭的聲音。她壓低聲音，語氣冷淡如冰：“他跟你不一樣，純粹善良，
我希望你多向君辭學習，如何將身心奉獻給使命?！彼袂轶E變，匆匆警告了江清寒一聲，
便往樓下走去，江清寒披上衣服跟著出門?！俺栽顼埩藛?？”林安接過顧君辭的行李，
兩人不約而同互相敬了個軍禮。顧君辭彎著眼點了點頭：“吃了，行李都搬過來了，
我住哪里？”林安回過神，看了眼江清寒，輕描淡寫道：“江清寒，收拾東西搬去客房。
”“不用，不用！”顧君辭連聲拒絕，“我住客房就好了！就讓……”“不行。
”她還未說完，就被林安打斷，她不容置疑地開口：“我已經(jīng)決定好，別讓我說第二次。
”“至于江清寒，他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遲早會離開這里?！痹捯袈涞?，江清寒垂下眼睫。
當年，他被林安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可心底依舊認為自己遲早會被拋棄。
他不敢說自己想吃什么，也不敢告訴林安自己夜夜做噩夢無法入睡。是林安先發(fā)現(xiàn)的。
她主動將自己隔壁的器材室改成他的房間，將墻壁改得很薄，他夜里翻來覆去時，
她便會出現(xiàn)，抱著他，一遍遍說：“別怕，這里永遠是你的家?！苯搴猿暗毓戳斯创浇?。
現(xiàn)在，這里是顧君辭和林安的家，他沒有任何理由再賴著不走。再抬眼，
他眼底的情緒收拾了個干凈：“師父說得沒錯，君辭哥，你等我下，我立刻收拾東西。
”房間里許多東西，都是他曾經(jīng)偷來的珍寶。
訓練筆記、彈殼、迷彩服……江清寒一樣樣看過去，眼眶發(fā)酸，離開前，他會處理干凈，
亦如對林安最后的不舍。接下來幾天，江清寒早出晚歸參加無國界醫(yī)生培訓，回到駐地，
也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盡可能避免與林安見面。可無論再如何避免，他始終是隊伍中的一員，
總要走進訓練場。每當他踏進大門時，總會看見隊員們艷羨地看著兩人，“感謝命運的眷顧，
讓君辭跟林隊走到了一起?！薄罢媸翘煸斓卦O(shè)的一對璧人啊！連陽光都格外眷顧他們！
”“江清寒，快過來！” 一位年長的老兵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拽到訓練場中央。
“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啊，老天爺給你安排了一個這么好的家人，你可得謝謝老天爺。
”那里，林安正對著一旁的顧君辭低語：“下次不要忘記就好。
”顧君辭不小心弄壞了訓練器材，但林安眼中沒有絲毫責怪……她看他的眼神，永遠是尊重。
永遠不像看自己那樣，像在看個麻煩似的。江清寒扯了扯嘴角，轉(zhuǎn)身回宿舍，片刻后，
門外傳來林安的聲音。她語氣冰冷而篤定：“江清寒與你不同，他心性自私，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不以團隊為念，你沒必在乎他的感受?！苯搴D了頓，他戴上耳機，
繼續(xù)收拾行李。今早他收到了無國界醫(yī)生面試通過的短信，不日便要被派去實地進行考核。
晚飯后，他把藏在床底的箱子抱了出來，準備燒掉。剛走到后院，便接到學姐的電話，
聽著學姐的聲音，江清寒彎起眉眼?！班牛乙呀?jīng)通過無國界醫(yī)生的面試了，
行李也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薄胺判模?guī)煾覆粫芪业摹彼€沒說完，
目光落在角落處，瞳孔驟然收緊。幾乎是立刻，他掛斷電話，笑容凝固叫了聲：“師父。
”站在陰影中的林安，一步步朝他走來，“你要去哪？怎么不和我說。
”她語氣平靜得像是隨口一問，可目光卻無比冷淡。3.江清寒微微皺眉，
他不知道林安聽見多少，但他并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要去做無國界醫(yī)生。于是，他后退幾步，
拉開距離說：“以前的學姐約著出去旅游而已。”林安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是嗎？還是說，
你又在玩什么手段?！薄笆怯X得這樣可以引起我的注意嗎？”她一邊說著，
眼睛一邊死死盯著他，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江清寒連忙搖頭：“沒有，師父，
我已經(jīng)放棄了?！薄拔抑?，你喜歡的是君辭哥，我跟你永遠不可能，以前是我不懂事，
可現(xiàn)在，我只想好好做您的徒弟，我祝您跟君辭哥白頭到老。”他語氣誠懇，
唯恐林安誤會他依舊對她不死心?？稍绞侨绱?，林安的眼神越是陰沉。她看著他，
扯出一抹嘲諷的冷笑：“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說的那樣坦蕩，就不會躲著我和顧君辭，
不會故意讓我聽到你要走。”她一步步朝他逼近，眉目冷淡：“江清寒，
你的手段還是那么拙劣?！闭f完，她猛地一揚手，江清寒來不及躲閃，
手中的盒子重重地摔了下去。那些被他偷藏起來的林安私人物品，
彈殼、戰(zhàn)術(shù)筆、狙擊鏡蓋……霎時落了滿地。林安垂眸看著自己的失物，
語氣淡淡：“這就是你的放棄了？”言語中的諷刺，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江清寒只覺得渾身發(fā)燙。只怪他，當初執(zhí)迷不悟，對林安死纏爛打太久，哪怕說了真話，
她也不肯信了。在林安眼中，他江清寒就是個不守紀律的兵。江清寒垂著頭半晌沒有說話。
林安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臉，指尖用力：“軍人不可以說謊，當罰。
”朦朧的月色映在她的瞳孔中，像是最尖銳的刀鋒，將他千刀萬剮。良久，
江清寒才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沒有說謊?！绷职部粗l(fā)紅的眼角，下意識松開了手，
江清寒趁機掙脫她的控制，從地上撿起那本日記。從情竇初開到現(xiàn)在，五年，一千百八多頁，
字字句句寫滿了他對林安的癡戀。可撕掉，只要一分鐘，60秒。紙頁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在林安愕然的目光中，劃開一根火柴。橙色的火焰在他眼底跳動，他語氣無比堅定，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師父，我對軍旗發(fā)過誓的，如果再對你有任何邪念。
”“不得好死?！痹捯袈湎拢恢遣皇撬村e，林安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惶恐。
正當他想仔細看時，林安忽然開口：“你沒忘記，很好。”“你記住，我是你的師父，
這輩子也只會是你的師父。”那天之后，兩人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靜，就像那晚之后。
沒有人再提起這段無法啟齒的往事。只是，一個是想徹底抹除，一個是無所謂罷了。
很快到了部隊的紀念日，所有人得知林安即將與顧君辭訂婚，紛紛前往祝賀。
就連身體向來不好的林母都坐著輪椅到場。江清寒見狀立刻要上前幫忙，
但林母不知是不是故意，他的手被一把推開。隨后，林母拉著顧君辭，
眼神溫柔地說道：“好孩子，有你在林安身邊，我就放心了。”江清寒收回懸在半空的手，
轉(zhuǎn)身準備獨自離開。這時，林母卻叫住了他。她聲音很輕，
帶著些許笑意：“他們很般配對不對？”江清寒點了點頭，林母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隨后委婉開口：林母意味深長地看向他：“看來，你長大了，知道什么合適，什么不合適。
”“既然如此，你也該離開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知道的，你的存在只會成為她的污點。
”“如果你對她還有半分感謝，走吧，別再回來?！闭f完，她看向江清寒，
似乎在等他歇斯底里的拒絕，或是淚流滿面的乞求。但江清寒只是看著前方，
林安正在被眾人簇擁，祝福。上輩子，他和林安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祝福，
過去最疼愛他的林母更是連葬禮都不許他兩參加，林安到死也沒能再回到部隊。
她什么都沒做錯，可就因為他，她從眾人敬仰的隊長變成了人人議論的女人。
江清寒收回目光，笑了笑：“當然，師父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該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了。
”“我已經(jīng)通過無國界醫(yī)生面試，以后，大概不會再回來了?！甭牭竭@話，林母神情驟變，
她皺了皺眉：“我只是希望你離開林安，從沒想過要你去送死。
”無國界醫(yī)生面臨的永遠是最危險的狀況，戰(zhàn)爭，瘟疫，災(zāi)難。江清寒強忍心口酸澀，
伸手抱了下林母：“我很感謝師父與您對我的教導，以后無論走到哪里，我都會為你們祝福，
祝你們余生順遂。”林母見狀終于不再勸他?！啊钪貋?。”直到林母離開，
江清寒才捂著臉放任淚水流下，等他收拾好情緒抬起頭，
便看見林安正在不遠處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她猶豫片刻走上前，遞來一張紙巾。
江清寒沒有接，自己胡亂地擦了擦臉，隨口說道：“師父，我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伯母送我彈殼項鏈太感動了而已?！闭f完，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側(cè)身就要進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林安清冷的聲音忽而落下?！敖搴覠o法回應(yīng)你的感情，但我發(fā)過誓，
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所以，哪怕我跟君辭結(jié)婚，你也依舊可以留在隊里，
我可以保護你一輩子?！壁s來找林安的顧君辭笑容僵在臉上，
他疑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zhuǎn)：“無法回應(yīng)你的感情？什么意思？”江清寒驟然愣住，
緊張地看向林安。4.那天，江清寒什么都沒有對顧君辭解釋，而林安也不知從何說起。
有些事，只要提起便是錯。正好，他接到最后一項考核通知，便直接收拾了幾件衣服前往。
到達難民營的第二天，他被分配調(diào)查是否還有染上瘟疫的人?！案绺纭?/p>
”墻角傳來細弱的聲音，江清寒抬眼看去，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靠在門邊，
他肚子高高鼓起，像是個隨時要吹破的氣球?！皭盒誀I養(yǎng)不良癥”他下意識想到，
可他出來的急，包里只有一顆壓縮餅干。男孩小心翼翼地接過，剛掰下一小塊，就停住了。
他轉(zhuǎn)身搖了搖地上的人，“阿弟，是餅干，吃了就不餓了。
”巴掌大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而又甜蜜的微笑，江清寒瞳孔驟然縮緊。地上的人，已經(jīng)死了。
蒼蠅與蛆蟲在他皮膚表面爬動，男孩像看不見似的說：“再不起來，我要把餅干吃了哦？
”“好啦，別生悶氣，我不該把樹根都吃掉的，可是我太餓了?！薄斑@次餅干我可沒吃，
都給你好不好？原諒我……”江清寒站在原地，喉嚨像哽了根魚刺似的，
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那個男孩跟母親的影子不斷重合。那時，母親也是這樣抱著他，
把最后半塊壓縮餅干往他嘴里塞。她說，“爸爸沒有拿走所有的口糧，媽媽已經(jīng)吃過了，
江清寒乖，你自己吃吧?！苯搴I了，他本想只吃一口就給媽媽，
可到最后所有餅干都進了他的嘴里。第二天醒來，母親就只剩冰冷的尸體了。
無聲的淚打濕了他的臉頰，他不顧男孩的掙扎，抱起他前往醫(yī)療點，
路上有許多人麻木地看著他倆離開，眼神灰暗，一動不動，仿佛已經(jīng)死去。
江清寒緩緩收攏手指，他救不了母親，救不了那個死去的小男孩，至少，他一定要救下他。
五天后，考核結(jié)束，江清寒再次返回駐地。此時，駐地正在舉辦哀悼儀式，
他身上穿著皺巴巴的作訓服，頭發(fā)凌亂地耷拉著。所有人神色都變了，站在中間的顧君辭，
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江清寒，你知道我們正在為因瘟疫死去的難民哀悼嗎？
你穿成這樣，是對逝者的不敬！”江清寒卻沒有理會，他看著桌上幾乎沒怎么動過的餐點，
忽然開口：“這些東西，你們會吃嗎？”眾人被問得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按蠹揖奂诖耍?/p>
是為給饑荒、戰(zhàn)亂、瘟疫死去的人們哀悼。” 顧君辭身著軍醫(yī)制服，
他緊握著醫(yī)療十字徽章，目光悲憫：“怎么還吃得下東西？”他看著江清寒，心想，
果然在戰(zhàn)場上長大的孩子，再如何教養(yǎng)，也只會像餓狼似的惦記著吃。
“不吃……那這些東西怎么辦？”江清寒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暗沟?。
”他理所應(yīng)當?shù)卣f道，“物資充足，剩些食物又算什么？”江清寒看著周圍人的臉，
還想再說些什么時，林安開了口?！皠e鬧了?！彼┲鲬?zhàn)服，居高臨下地看向江清寒，
“給君辭道歉?！薄拔覜]錯?！彼腹?jié)因過于用力而泛白，可心底的怒火卻沒有絲毫減少，
那個男孩，最后還是死在了他的懷里，是活生生餓死的。而顧君辭，
卻打著為死者哀悼的名義，肆意浪費。江清寒死死盯著顧君辭的臉，
一字一句道：“該道歉的，是他?！鳖櫨o咬著下唇，裝作大度的模樣道：“算了，
林安別逼江清寒，我沒關(guān)系的?！边@時，突然一段視頻出現(xiàn)在屏幕上。視頻中，
正是他和林安意亂情迷的那晚……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江清寒身上?！疤珢盒牧?，
怎么會有愛上自己師父的人……”“君辭太可憐了，他一心救人，
做錯了什么要被江清寒這樣欺辱？”“我們在為死者哀悼，他卻做出這樣違背紀律的行為。
”江清寒呼吸一窒。不是的，不是的。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他已經(jīng)放棄了，
已經(jīng)在為此贖罪……可他辯解的聲音卻淹沒在眾人的指責中。顧君辭也看見了那段視頻，
臉色驟然蒼白，他凄然地看了一眼林安，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林安一把攬住他的腰：“君辭……”“放我走吧?！鳖櫨o剛開口，
淚水就掉了下來：“林安，我是真的把江清寒當作自己的家人，
可他卻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我娶了你，只要他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都會想起那個畫面，
我接受不了?！薄八墒职?，我不想……我不想恨你和他?！彼銎鹉槪瑹艄鈱⑺臏I光照亮，
宛如受了莫大委屈。5.“轟隆——”沉悶的雷聲陡然響起，快要下雨了。
林安用力捂住顧君辭的雙眼，眸光明明滅滅，讓人看不出喜怒。“師父，你聽我解釋。
”江清寒深吸一口氣，“我對您真的沒有別的想法，這段視頻也不是我……”“住嘴。
”林安淺色的眼眸，此刻漆黑一片，沉甸甸的，像是抹不開的烏云?！敖搴?，我后悔了，
當初不該把你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薄澳憔褪莻€天生反骨，沒有紀律，沒有羞恥心，
永遠不知悔改……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不會跟你在一起，可你還是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江清寒，嗓音卻森然無比?！皾L吧?！苯搴对谠?，他知道，
林安是動了真怒，此刻的她與前世重合在一起。她一字一句道，“從此往后，
你跟我再無瓜葛?！闭f完，她不再看他，低頭輕聲安撫著顧君辭，不斷地吻著他的額頭。
而江清寒被衛(wèi)兵拽住雙臂，直接拖到門外，又是一陣雷鳴。壓抑許久的暴雨終于落了下來，
瞬間淋濕了他單薄的作訓服。沒關(guān)系，他不是早就想離開嗎？現(xiàn)在離開也一樣，
他會走得遠遠的，徹底消失在林安和顧君辭的生活里。這樣，林安應(yīng)該會幸福吧？
江清寒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他淌著雨水順著公路往前，雨幕中無數(shù)霓虹燈閃爍，
可沒有一盞燈是他的家，多日來的疲憊涌上身體，他走不動了。江清寒找了個長椅，
沉默地坐在雨中。這時，手機震動了下，是基地食堂發(fā)來的生日祝福。
“江清寒祝你生日快樂。”那是林安以前給他訂的，只要食堂系統(tǒng)還在，哪怕她犧牲了，
也會卡點準時給他發(fā)送生日祝福。臉頰一片溫熱，他斷斷續(xù)續(xù)為自己唱起了生日歌。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在他二十三歲當天，林安也不要他了。至此，
他再也沒有任何家人。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在唱完最后一句時，他脫力地栽倒在雨幕中。
再醒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駐地！林安神色冰冷站在他床前，戴著一副戰(zhàn)術(shù)手套，
像是連指尖都不愿讓他碰到?！跋仁枪室夥懦鲆曨l，逼君辭離開，再是暈倒在路邊，
用苦肉計讓他原諒你……你還真是好手段?！薄暗阌涀?，我不是他，我沒那么容易心軟，
無論你做什么，我絕不會跟你在一起?！苯搴人詭茁暎届o地說道：“我知道的，其實，
我這次回來是想告訴你，我要離開了……”話還沒說完，房門便從外打開，
顧君辭端著一杯溫水和藥走了進來。他看向江清寒的眼神還是有些不自然：“把藥吃了，
好好休息吧?！闭f完，他放下就走，林安連忙追了出去，誰也沒有聽到江清寒的后半句。
他說：“再也不會回來?！贝撕髱滋?，顧君辭來過幾次，江清寒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想起上一世，顧君辭想不開最后選擇自殺。于是，他主動聯(lián)系學姐上門探望自己，
還對顧君辭和林安撒謊：“這是我的女朋友，過段時間，我們要一起出國執(zhí)行任務(wù)。
”顧君辭顯然松了口氣，但林安的神情卻有些冷淡，陰沉。江清寒不明白為什么，
自己放棄她跟別人在一起，她再也不用擔心了不是嗎？為什么林安還是不開心？他想不通，
也不敢想。6.那天后，顧君辭像是徹底放下芥蒂，他去哪都要叫上江清寒，
甚至連婚禮籌備也要江清寒一起。
江清寒看著林安不厭其煩地陪顧君辭試禮服；聽著顧君辭吐槽，林安給他排練戴婚戒時，
手抖得不像話；陪著兩人一步步在婚禮的舞臺上，核對每一個流程。“真好。
”他由衷地想到，善良的人終成眷屬，他這樣的惡人也能體面退場?！敖搴?/p>
以后你跟你女友要不要也在這辦婚禮？”顧君辭想要個特別的婚禮，
最后定在了海岸懸崖上的無影教堂，看見通體純白的墻壁，他眼睛熠熠發(fā)光。
江清寒卻注意到他離懸崖太近，皺了皺眉：“別站那么邊，太危險了?！薄昂?，我現(xiàn)在回來。
”顧君辭笑了下，剛抬腳便驚呼一聲，“糟糕，腳麻了！”看著他身影搖搖晃晃，
江清寒不得不上前去拉他?？删驮谒銎痤櫨o的剎那，顧君辭忽然說道：“那天，
你進了門，為什么沒出來？”江清寒陡然一驚，當時播放的視頻是被剪輯過，
所有人都以為他被林安扔了出來。為什么顧君辭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
那個視頻是顧君辭放上去的，可是為什么？顧君辭為什么要戳破這一切，
他明明已經(jīng)跟林安在一起，自己也再無可能。顧君辭臉上依舊掛著干凈的笑容，
“你跟林安睡了，對嗎？”他直白地問出口，江清寒瞬間收聲，不知該說什么好。
“我不想這么做的?！鳖櫨o嘆了口氣，
語氣悲憫：“但第一女狙擊手不能有任何污點……安心去吧?！闭f完，他用力一拽，
江清寒頓時踉蹌著朝懸崖下倒去。顧君辭面無表情地看著，但下一秒，他臉色驟變，
江清寒竟然跪著穩(wěn)住身形，沒有摔下去。他臉上純潔的假面再也掛不住，上前便要再次動手，
可卻踩到石頭摔了下去?！鞍 逼鄥柕募饨许憦卦葡觯贿h處的林安猛然回頭，
視線中顧君辭無力地倒了下去。下一秒，江清寒便撲了上去，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凸起的石頭劃破了靜脈，暗紅色的血一滴滴落在顧君辭的臉上。“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顧君辭驚恐地喊道，指甲刺入江清寒的肉里“江清寒，原諒我，別，別松手！
”江清寒沒有說話，他死死咬著牙，想要將顧君辭往上拽，可他的力氣不夠，
反倒是差點自己也被拽了下去。好在，林安及時趕到終于將顧君辭救了上來。
她看到江清寒的血，神情驟變，“怎么回事？”下一秒，顧君辭卻暈倒在地，
她再顧不上江清寒，一把橫抱起顧君辭大步離開。江清寒沒有叫住她，自己撕下襯衣，
用力按在傷口上，打車去往醫(yī)院。包扎完后，他打開手機，翻了翻消息，卻只收到一條，
是通知他正式成為無國界醫(yī)生，以及，三天后需要集合前往戰(zhàn)亂前線。他頓了頓，
視線落在林安和顧君辭的結(jié)婚照上，兩人如此般配。而他，只會是他們之間的污點。
江清寒垂下眼睫，手指輕動：“收到。”回到家中，江清寒正要開燈，手腕卻被人忽然攥住，
那力氣大到像是要將他的骨頭捏碎?！盀槭裁茨阋凭o下懸崖？”慘白的月光下，
林安眼底怒火猶如實質(zhì)，透著想要將眼前人撕碎的狠厲?！笆裁矗课彝扑聭已?？
”江清寒不可置信地反問道，“師父，是我拼盡全力把他拽住的，我怎么會——”“裝，
你繼續(xù)裝?！绷职仓苯哟驍嗔怂?，絲毫不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她用力將江清寒摔在地上，
取下墻上的馬鞭，一鞭子抽了過去?！叭绻皇悄阃扑?，他平白無故怎么會摔下去？
”她嗓音沙啞，語氣藏不住失望與厭惡：“君辭在我面前不知替你求過多少次情，
你就是這么回報他的？連半分悔意都沒有！”最后一個字剛落，手機鈴聲卻忽然響起，
“不好了！君辭醫(yī)生自殺了！”7.林安回過神，大步朝外沖去。江清寒臉色慘白，
卻像是沒有痛覺般，從地上爬起，跟了上去。為什么，顧君辭還是要自殺？到底哪里不對，
他之前分明還好好地……儀表盤的數(shù)字不斷飆升，窗外的世界成了殘影，離醫(yī)院越近，
江清寒的心跳越快。他怕，怕聽到顧君辭死去的消息。幾分鐘后，終于到了醫(yī)院，
林安不等車停穩(wěn)便跳了下去，大步走進醫(yī)院。護士滿臉焦急地說道：“病人 失血性休克，
目前RH陰性存量不足……”“我是，抽我的?！绷职惭垡膊徽５赝炱鹨滦洌?/p>
隨著一袋袋鮮血送進手術(shù)室，她的臉色也變得越發(fā)慘白。可還是不夠，顧君辭失血太多，
需要注入成倍的血液才夠?！袄^續(xù)，我可以?！薄安恍?，您不能再獻了，
已經(jīng)超過600ml了……再獻下去，會有危險的！”護士卻直接拒絕，
林安卻摁住抽血的針，不肯撒手。“我來吧?！苯搴Z氣很輕，“就當贖罪了。
”林安終于松手，神情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江清寒沒有再多做解釋，上輩子，他執(zhí)迷不悟，
最后親手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如今，這一切也源于他優(yōu)柔寡斷，找了無數(shù)借口賴著不走。
滾燙的血不斷從身體抽離，接連失血讓江清寒身體不自主地顫抖，
他身邊的林安卻絲毫沒有察覺，他眼睛死死盯著手術(shù)室亮起的燈牌，眉頭緊擰。
他恍恍惚惚地想，原來，林安愛人是這個樣子啊。那么鮮活，情緒化，
一點都不像跟他在一起時，冷冰冰的……后背的傷口又疼了起來。直到護士抽完最后一袋，
他才終于撐不住，歪過頭，徹底失去了意識。江清寒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
護士都在夸林安多么深情。原來在他昏過去后，血液依舊不夠，
林安還是不顧一切地讓護士抽了自己的血，因此出現(xiàn)凝血功能障礙，險些鬧出人命。
他沉默地從床上下來，辦理好出院手續(xù)，回到家中將最后一點行李收拾好。
江清寒坐上接他集合的車，等其他同僚時，接到了林安的電話。她嗓音沙啞，
而又疲憊：“君辭脫離危險了，這些天我不會回來，看在你獻血的份上，我不會再對你動手。
”他沉默地聽著，沒有一句辯解。之前他解釋過那么多遍，可在林安心中，
他就是個沒有底線的惡心男人，她從不會相信。電話那頭遲遲沒有聲音，
林安的臉色也越發(fā)陰沉，她閉了閉眼，終于做下決定?！敖搴?，你走吧，
離開這里再也不要回來?！苯搴c了點頭，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他輕聲說了句，“好。
”隨后等著林安掛斷電話，可等了許久，卻聽見林安語氣冷淡地說：“找到住址給我說一聲，
以后我會來看你?！薄昂?。”他乖順的應(yīng)下，這個維持了許久的電話終于掛斷，
窗外蒸騰的熱氣將世界變得有些扭曲。人到齊了，大巴車終于啟動，林安看著路過的車，
莫名煩躁地嘖了聲。而他沒有看見，那輛在他眼前消失的車上，江清寒正在做最后的告別。
他臉上帶著釋然的笑意，語氣清淺，無聲對他揮了揮手：“師父。”“你討厭的我，
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焙笠曠R中，男人徹底消失，江清寒收回目光將林安所有聯(lián)系方式刪除。
飛機尾翼將城市的喧囂拋到腦后，他疲憊地閉上眼，沉沉睡去。遠處的太陽即將升起，
亦如他的明天。8一個月后，林安跟顧君辭的婚禮如期舉行。
會場裝點的重瓣玫瑰都是今早凌晨空運來的，就連餐盤刀具，也全是價格不菲的定制軍品。
更令人驚嘆的是站在禮臺前等待為新人證婚的身影。那是林安的軍中恩師，
更是戰(zhàn)區(qū)前任最高指揮官。除了重要軍事儀式，他幾乎從不為人主持，
也不知道林安費了多少心思，才讓他破例?；瘖y間里?！百e客們都在說呢，
很羨慕您能娶到林隊呢！”“她可是萬里無一的女狙擊手，為了您，
她連每周三雷打不動的戰(zhàn)術(shù)訓練都改到下午了，還推掉了戰(zhàn)后匯報會議，
就為了給您去巴傅重新定西服的料子……”顧君辭聽后心底滿是得意，
此刻他無比希望江清寒就在外面，親耳聽見林安有多么愛他，只是可惜……而休息室里，
林安也在等江清寒。再次得到否認的消息后，她臉色徹底冷了下去。一個月前，
江清寒出國執(zhí)行任務(wù)后，不僅沒有半通電話，就連加密通訊都沒有了。
畢竟是自己親自帶出來的兵，她就算再怎么厭惡江清寒對自己的心思，
也不希望他出任何意外。于是，她派人去江清寒身邊盯著他，每天事無巨細地給自己匯報。
她知道江清寒在意大利租了間安全屋，知道他的傷口開始愈合，
知道他還認識了新的女人……該放心了，可心底總覺得哪里不對。“讓他回來參加我的婚禮。
”但江清寒沒有答應(yīng)，時至今日，連一句“新婚快樂”也沒有，
像是徹底要跟她劃分得清清楚楚。這怎么可能，他一向是最離不開她的人。林安越發(fā)焦躁，
他點開了加密通訊，“今天下雨，江先生沒有出門?！边謾C的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林安克制的只發(fā)去了一句：“今天他怎么樣？”幾乎是下一秒，那邊就有了回應(yīng)，
快得像是早已準備好?！耙磺姓＃壬裉旄笥讶ス浣至?，請放心。
”文字后面甚至配了江清寒的照片，那人看不清臉，但衣服的確是他本人的。該放心了，
她再一次對自己說道。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胸前的彈殼項鏈，
猶豫片刻還是撥通了江清寒的衛(wèi)星電話。聽筒立刻響起一聲機械的女聲。
“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無法接通？信號屏蔽？他應(yīng)該還在生氣，
自己不是早知道嗎，江清寒對他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這個念頭荒謬的讓林安松了口氣，生氣，
至少證明他沒有想不開，這便好。她正要鎖屏，手機彈出一條新聞：【非洲X國沖突升級，
無國界醫(yī)生組織駐地遭不明武裝襲擊！多人傷亡，數(shù)名醫(yī)療人員至今下落不明！
】她下意識低頭看向胸前那枚從不離身的項鏈?！芭距！币宦曒p微的脆響，
那項鏈毫無征兆地斷了。林安眉心猛地一跳，就在這時，林母推門而入，
她下意識開口問道：“母親，林安是不是出事了？”9.林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問。
只是當她脫口而出后，林母身體微僵，幾乎是下意識撇開了眼：“你問他做什么？
他能有什么事？不回來，或許是他終于懂事了，你忘了當初……”她聲音戛然而止，
四處看了看，才壓低聲音說道：“他不知廉恥地糾纏你，差點毀了你的名聲和前途，
他不回來，對大家都好！”“林安，別管江清寒了，這場婚禮意義重大，
就連指揮官都親自到場，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你知道嗎？”她否認得那樣急切，
仿佛唯恐林安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林安喉結(jié)滾動，閉了閉眼，最終只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她轉(zhuǎn)身拿起手機朝外走去，林母扯住她的衣袖：“你知道了，現(xiàn)在又要去哪？”“廁所。
”林安低頭拂開了林母的手。離開后，她立即打了一通電話，軍隊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
比任何組織都更可靠，更快速。幾分鐘后，她收到了一份文件，
一份由國際救援組織發(fā)布的、尚在核實的初步名單。里面躺著二十幾個人名，
她卻一眼便看到了那幾個字?！敖搴侣洳幻鳌薄拔恕彼左E然緊縮，
死死地盯著那一行字，心想，騙人的吧。江清寒那樣自私，惡毒，從不考慮他人的人，
真的會做無國界醫(yī)生嗎？可緊接后面穿著白大褂的照片出現(xiàn)在眼前，她再也不能否認。
是江清寒。是那個對她抱有不該有的心思，不顧倫理道德的男人。蟬鳴大作，
在這個盛夏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只覺得血液都涼透了。他什么時候做的無國界醫(yī)生，
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為什么消失了半個月，派去的人還說他在意大利？
無數(shù)問題在剎那間涌上腦海，眼前陣陣發(fā)黑，她大步朝休息室走去。“嘭！
”大門從外被用力推開，林安看著母親，神色如霜。不少人聞聲跑了過來，林母臉色難看，
厲聲問道：“你在干什么？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結(jié)婚？”林安低低地重復(fù)了一遍，
轉(zhuǎn)身面對林母和一眾長輩，臉上再也沒有半分往日的溫柔，有的只是冰冷到極致的平靜。
“我問一個問題?！彼曇羟謇?，目光緩緩掃過林母強裝鎮(zhèn)定的面容，
以及那些此刻眼神躲閃的戰(zhàn)友?！澳銈儯遣皇窃缇椭?？知道江清寒出事了？
知道他的名字……在那份失蹤名單上？”沉默，本身便是最好的答案。
林安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那些被他極力掩藏的情緒，山崩海嘯地朝他襲來。她紅著眼，
瘋了似的質(zhì)問母親：“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人生第一次，她在眾目睽睽下，失了態(tài)。
凝重的氛圍在小小的休息室蔓延，許久，林母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大家先離開吧，我跟她談?wù)??！彼腥唆~貫而出，很快，房間就只剩下她和林母兩人。
沉重的大門在身后合攏，林安雙目赤紅，重重喘著粗氣：“你還想說什么？
”林母坐在輪椅上，哽咽地開口：“小安，媽媽也是為你好。”“你知道又能怎么樣呢？
拋下婚禮，拋下指揮官去找他嗎？他只是你的徒弟，之前還對你心存歹念，你這樣做了，
別人會怎么看你？”“他們會覺得，你是罪人，你該死，
你過往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會被抹除……我不能看著你被他拖下地獄。”“小安，
是你自己跟媽媽說的，他是你的徒弟，這輩子，也只會是你的徒弟?！彼f得很慢，很重，
像一把鈍刀似的，來回割著林安的心臟?！捌綇?fù)下情緒，好好完成婚禮……”林母伸出手，
替她拂去婚紗的皺褶。掌心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她看著地上的血，
想起那天江清寒離開后，那把椅子幾乎被血染了一遍。他卻一聲不吭。
就像自己才帶他回家時一樣，有什么都自己承受，
是不是那時他就已經(jīng)做下朝不保夕的決定了，他那時，是不是已經(jīng)認定，自己會棄他不顧？
林安再也不想忍耐，她推開林母的手，一字一句道：“婚禮取消?！薄拔掖饝?yīng)過他的，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到可怕，“要保護他一輩子，怎能食言。
”10.“你想毀掉自己的前途嗎？”林母的哭聲戛然而止，門外是上百名賓客灼灼的目光，
軍方高層肅立其中。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愕，語氣重了幾分：“顧君辭是戰(zhàn)區(qū)最出色的軍醫(yī)！
司令親自為你定下婚約，嫁他，是你最好的選擇，你的未來才——”林安抬眼看他，
冷漠的目光像是不化的寒冰，林母瞬間噤聲。她聲音冷淡，
卻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那便放棄吧?！绷职厕D(zhuǎn)身推門，門外，
戰(zhàn)區(qū)前任最高指揮官身著筆挺軍裝，嚴厲的眼神沉甸甸地壓在她身上：“林安，
你是我最看重的學生，不要犯錯?！薄澳莻€男孩，
你可以在婚禮后再去找他……”林安看著眼前的老人，立正敬禮：“抱歉長官，
我一刻都等不了了?！彼诒娙算等坏难凵裰?，一字一句道：“我跟顧君辭，婚約就此作廢。
”眾人愕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林安是瘋了嗎？她知道這樣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嗎？從此以后，
她在軍中的職位再也不可能有任何變動，這輩子都只能當個普通軍官。可林安卻不管不顧，
迎著眾人不解的目光，開口說道：“我與顧君辭的婚約，就此作廢?！彼蟛匠T外走去，
暴烈的陽光將她吞噬，顧君辭終于回過神來，踩著軍靴踉踉蹌蹌追了上去，攔在她的身前。
林安垂眸，眼中再也沒有半分溫柔，語氣冰冷：“是我對不起你?！鳖櫨o咬了咬下唇，
最后堅定地開口：“林安，我都知道了，陪你一起去找江清寒。
”“他畢竟是因為我才離開的……我也有責任，再說，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哪怕婚禮沒有完成，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經(jīng)娶了你了?！绷职渤聊乜戳怂S久，
久到顧君辭幾乎以為她會回心轉(zhuǎn)意，可到最后，她只是點點頭，說：“好?！鄙钜梗v地。
顧君辭剛換上作戰(zhàn)背心，急促的鈴聲陡然響起，看清屏幕上的備注，他蹙了蹙眉。
他將手機調(diào)至靜音，悄無聲息地朝后院走去。“什么事？”他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悅。
聽筒里立刻傳來男人陰冷的聲音：“林安已經(jīng)知道了，你答應(yīng)過我的事情——”“慌什么？
”顧君辭冷嗤一聲，語氣帶著一種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新聞不是說了嗎？
無國界醫(yī)生組織駐地遭不明武裝襲擊！多人傷亡，江清寒就算死了也是合情合理，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知道是你動手殺的他?！薄爸椴粓?，頂多被處分而已，放心，
安排你出國的直升機已經(jīng)準備好了，明晚就可以出發(fā)。”顧君辭掛斷電話，心中怨毒翻涌。
這場精心策劃、萬眾矚目的婚禮，竟然被一個死人攪黃了。江清寒，
你真是個禍害……死都死不安生！早知如此，就該讓你死得更“精彩些”，
比如某個販毒分子的床上，或者是敵營，讓你身敗名裂，看林安還會不會惦記著你。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個號碼拉黑，再抬頭又恢復(fù)成往日純潔的神情，朝房間走去。砰！
剛邁出兩步，便結(jié)結(jié)實實撞上一個人影。顧君辭驚恐抬頭，下一秒，
凄厲的尖叫陡然劃破夜色?！鞍 薄霸瓉??！绷职惨徊讲匠平?，
每個字都淬著刺骨的恨意，“是你動的手?！蹦请p曾經(jīng)他迷戀的雙眸，此刻說不出的冷漠，
像是在看一具尸體?！傲职病牎犖医忉尅鳖櫨o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
他咽了口唾沫，擠出幾滴眼淚：“我可以解釋的，不是你聽到的那樣，
江清寒本就活不下去了，我是為了讓他解脫……”，“解脫？”林安淡然道。隨后，
她修長的手指驀然收緊，一把掐住顧君辭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顧君辭雙腳離地，
臉頰瞬間漲成駭人的紫紅，眼球凸起，淚水混著口水不受控制地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