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那枚冰冷的鉆石項鏈依舊緊緊攥在手心,硌得生疼。
顧澤深最后那個眼神,陰鷙、暴怒,仿佛要將我撕碎。我知道,把他逼到這一步,已再無轉(zhuǎn)圜可能。
明天。
明天就是攤牌的時刻。
我坐在空蕩的客廳里,空氣里還殘留著他剛才帶來的壓迫感。那份被他撕碎的協(xié)議草案,碎片還散落在角落,像我們關(guān)系的殘骸。
這一夜,注定無眠。
我反復(fù)推演著明天可能發(fā)生的每一種情況,顧澤深的每一種反應(yīng)。他會妥協(xié)嗎?還是會用更激烈的手段?林薇薇又會做什么?
天色蒙蒙亮?xí)r,我才勉強(qiáng)合眼片刻,卻噩夢不斷。
第二天,我在一種近乎窒息的等待中度過。
每一聲手機(jī)提示音都讓我心驚肉跳,每一次門外的腳步聲都讓我繃緊神經(jīng)。
然而,一整天,風(fēng)平浪靜。
顧澤深沒有聯(lián)系我。
林薇薇也沒有。
這種死寂般的沉默,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不安。像暴風(fēng)雨前最后壓抑的寧靜,預(yù)示著更猛烈的摧毀。
下午四點(diǎn),離我給出的最后時限越來越近。
我的心跳反而漸漸平緩下來,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取代了焦灼。
既然他們選擇了沉默,那我就替他們做出選擇。
我拿起手機(jī),翻出昨天拍下的那條項鏈最清晰的特寫照片,找到了一個以挖掘豪門秘聞聞名的八卦媒體的爆料郵箱。
郵件正文,我只打了寥寥數(shù)語:
【顧氏總裁顧澤深豪擲千萬購“心之所向”鉆石項鏈,贈與神秘女子,疑婚變實(shí)錘。】
鼠標(biāo)懸停在“發(fā)送”鍵上,指尖冰涼。
這一鍵按下去,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我?guī)缀蹩梢灶A(yù)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落下的一剎那——
手機(jī)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我的動作猛地頓住。
不是顧澤深,也不是林薇薇。
是顧家老宅的座機(jī)號碼。
爺爺?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我。
這個時候,爺爺怎么會突然打電話來?
我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爺爺?”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爺爺慈祥的聲音,而是管家焦急失措、甚至帶著哭腔的呼喊:
“少夫人!不好了!老爺子……老爺子他暈倒了!剛剛……剛剛少爺過來,不知道和老爺子說了什么,兩人在書房吵得很厲害……然后老爺子就……就……”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爺爺……暈倒了?
因為和顧澤深爭吵?
顧澤深他對爺爺說了什么?!
“叫救護(hù)車了嗎?!在哪家醫(yī)院?!”我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驚恐而變調(diào)。
“叫了叫了!正在去市中心醫(yī)院的路上!少爺跟著一起去了……”
我甚至來不及聽完,抓過車鑰匙就沖出了門。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爺爺絕對不能有事!
一路飛車趕到市中心醫(yī)院,急救室外面的走廊一片壓抑的混亂。
顧家的幾個心腹傭人和助理都在,個個面色凝重。
顧澤深背對著走廊,站在急救室門口,身形挺拔卻透著一股僵硬的冷冽。
我沖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聲音發(fā)抖:“爺爺怎么樣了?!你到底跟爺爺說了什么?!”
顧澤深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甚至稱得上平靜,但那雙眼睛里,卻翻滾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極度復(fù)雜的情緒——有憤怒,有冰冷,有一絲極淡的……或許是慌亂,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殘酷的決絕。
他看著我,目光像冰冷的探針,一字一句,清晰而殘忍地砸向我:
“我沒說什么。”
“只是把你想讓我看的東西,提前給爺爺看了而已?!?/p>
我想讓他看的東西?
我愣住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譏諷:
“那條項鏈的照片,還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瞬間慘白的臉。
“你發(fā)給薇薇,索要一億五千萬封口費(fèi)的短信記錄。”
“蘇晚,你不是想要錢嗎?”
“現(xiàn)在,你可以親自跟爺爺解釋,你是如何‘心之所向’,又是如何,明碼標(biāo)價地出賣顧太太這個位置的?!?/p>
我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瞬間凍結(jié)了。
他……他怎么會有……
林薇薇!
是林薇薇!
她把一切都告訴了顧澤深!甚至可能……是他們聯(lián)手做的局?!
巨大的震驚和恐慌如同海嘯般將我吞沒,我踉蹌著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qiáng)支撐住發(fā)軟的身體。
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
醫(yī)生走了出來,面色沉重。
“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是情緒過于激動引起的急性心梗。幸好送來得及時。但老人年紀(jì)大了,這次打擊不小,千萬不能再受刺激了?!?/p>
顧澤深立刻上前,語氣急切:“醫(yī)生,我們現(xiàn)在可以進(jìn)去看看嗎?”
“病人醒了,但很虛弱,需要靜養(yǎng)。一次只能進(jìn)去一個人,盡量簡短?!?/p>
顧澤深毫不猶豫,率先走了進(jìn)去。
我僵在原地,四肢冰冷,仿佛被釘在了地板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顧澤深出來了。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晦暗不明,經(jīng)過我身邊時,腳步停了一下,卻沒有看我,只是用極其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
“爺爺叫你進(jìn)去?!?/p>
“蘇晚,”
“好自為之。”
我顫抖著,一步步挪進(jìn)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
爺爺躺在病床上,臉色灰白,鼻子里插著氧氣管,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虛弱和蒼老。
看到我進(jìn)來,他渾濁的眼睛動了動,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我的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撲到床邊,握住他枯瘦的手,聲音哽咽破碎:“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爺爺艱難地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擺了擺,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失望、痛心,還有一絲讓我無地自容的憐憫。
他斷斷續(xù)續(xù),氣息微弱地說:
“小晚……錢……真的……就那么重要嗎……”
“比這個家……比……”
他的話沒說完,又是一陣急促的喘息。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不是的……爺爺……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徒勞地試圖解釋,卻發(fā)現(xiàn)一切語言在鐵證和爺爺?shù)牟∏槊媲?,都蒼白得可笑。
爺爺閉上眼睛,疲憊地?fù)u了搖頭,不再看我,只是無力地?fù)]了揮手。
那動作,充滿了心灰意冷的意味。
我知道,他不想再聽我說任何話了。
在他心里,我已經(jīng)為了錢,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氣病他。
我所有的掙扎和反抗,在這一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失魂落魄地退出病房。
走廊里,顧澤深還等在那里。
他看著我,眼神冰冷如霜,遞過來一份全新的文件。
“簽了它?!?/p>
我低頭看去——
《離婚協(xié)議》
條款比之前那份“補(bǔ)充協(xié)議”更加簡潔,卻也更加決絕。
除了徹底放棄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分割(包括之前口頭承諾的一個億),還增加了一條:自愿放棄對顧家老宅及老爺子的一切探視權(quán)。
凈身出戶。
并且,永不相見。
我的手指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幾張薄薄的紙。
顧澤深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冰冷,殘忍,帶著最終審判的味道:
“蘇晚,這是你自找的?!?/p>
“簽了字,滾出顧家。”
“別再來惡心我和爺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