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雁門雪夜遇故人（非故人）大靖天啟十三年，雁門關(guān)外的風(fēng)比往年更烈些。
臘月二十三的清晨，林晚卿剛把熬好的驅(qū)寒藥湯倒進陶碗，檐角的冰棱就“咔嗒”斷了一截，
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細渣，像極了她這二十年來的日子——看著結(jié)實，一碰就散。
她的藥攤支在鎮(zhèn)口老槐樹下，一塊裂了紋的木牌寫著“林氏醫(yī)館”，其實就是個流動攤子。
雁門鎮(zhèn)是中原和西域的交界地，往來商隊多，她靠著一手家傳的草藥醫(yī)術(shù)，勉強能糊口。
“林姑娘，給我來碗驅(qū)寒湯?！币粋€絡(luò)腮胡的商客裹緊羊皮襖，往攤子前一坐。
林晚卿剛把湯遞過去，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夾雜著兵器碰撞的脆響。
“快跑！有馬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鎮(zhèn)口瞬間亂了。商客們紛紛抄起家伙，
林晚卿也趕緊收拾藥箱，想往鎮(zhèn)里躲?？蓻]跑兩步，就看見一個玄衣男子從馬上摔下來，
肩上插著一支羽箭，血瞬間染透了衣料。男子掙扎著想爬起來，
身后幾個蒙面馬賊已經(jīng)追了上來，彎刀在雪光下閃著冷光。
林晚卿咬了咬牙——她爹臨終前說，醫(yī)者見死不救，不如廢了這雙手。
她快速從藥箱里摸出一把麻醉草藥，往旁邊的雪堆里一撒，草藥遇熱揮發(fā)，
帶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馬賊們果然頓了一下，林晚卿趁機沖過去，
架起玄衣男子往旁邊的破廟里拖。破廟漏著風(fēng)，神像的半邊臉已經(jīng)塌了。
林晚卿把男子放在干草堆上，剛要去拔他肩上的箭，手腕就被男子攥住了。他的手很涼，
力氣卻大得驚人，眼神像草原上的狼，警惕地盯著她：“你是誰？”“救你的人。
”林晚卿掙了掙，“再不拔箭，血就流干了?！蹦凶佣⒅戳似?，終于松了手。
林晚卿從藥箱里拿出烈酒、銀針和止血粉，先用銀針封住他的止血穴位，再用烈酒消毒箭頭，
深吸一口氣：“會疼，忍著點。”箭頭沒入骨頭，拔出來的時候，男子悶哼了一聲，
額角滲出冷汗，卻沒再動一下。林晚卿趕緊撒上止血粉，用干凈的布條纏緊傷口，
做完這一切，她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岸嘀x?！蹦凶拥穆曇粲行┥硢。吭谏裣裆?，
打量著林晚卿——粗布棉襖，頭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著，手上沾著草藥汁，
可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霸谙乱烧?，是往來西域的商人。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必報。
”林晚卿沒當回事，商隊里的人總愛說些場面話。她收拾好藥箱：“你傷得重，
先在這兒歇著，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說完就往外走，沒看見耶律昭望著她背影時，
眼底閃過的復(fù)雜神色——他根本不是什么商人，而是月氏國的三王子，這次是作為使者，
秘密出使大靖，沒想到剛到雁門，就遭遇了伏擊。等林晚卿端著粥回來時，
破廟里已經(jīng)沒了耶律昭的蹤影，只留下一塊刻著狼圖騰的玉佩，放在干草堆上，
玉佩下面壓著二兩銀子。她拿起玉佩，指尖觸到冰涼的玉質(zhì)，
心里莫名地漏了一拍——這狼圖騰，她在商隊的貨物上見過，是月氏王族的標志。
2 驛站相逢身份顯三天后，林晚卿去雁門關(guān)驛站送藥。驛站里住的多是官員和外國使者，
她是跟著藥鋪的掌柜來的，負責(zé)給一位染了風(fēng)寒的官員換藥。剛走到驛站后院，
就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她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玄衣男子站在廊下，
正和一個穿官服的人說話。男子肩上的傷口還沒好，走路時微微側(cè)著身，
正是那天在破廟里救的耶律昭?！叭踝?，大靖陛下已經(jīng)同意接見您，
只是李大人那邊……”官員的話沒說完，就被耶律昭打斷了：“本王知道他的心思，
不過是想趁機要些好處。你先下去吧，本王想單獨待一會兒。
”“三王子”三個字像驚雷一樣炸在林晚卿耳邊。她手里的藥碗差點摔在地上，
趕緊躲到柱子后面。原來他不是商人，是月氏的王子！月氏和大靖雖然有貿(mào)易往來，
可兩國邊境摩擦不斷，他一個異國王子，怎么會被馬賊伏擊？“躲在那兒做什么？
”耶律昭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林晚卿轉(zhuǎn)過身，手里緊緊攥著藥碗，
低著頭不敢看他：“民女……民女是來送藥的，不知是王子殿下，多有冒犯。
”耶律昭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嘴角勾了勾：“林姑娘不必拘謹，上次還多謝你救了本王。
怎么，看到本王的身份，就不敢認了？”他伸手想去扶她，卻被林晚卿躲開了。
“王子殿下身份尊貴，民女只是個貧民，不敢與殿下有牽扯。”林晚卿往后退了一步，
“那日的救命之恩，殿下已經(jīng)用銀子還了，我們兩清了?！闭f完，她轉(zhuǎn)身就想走，
卻被耶律昭拉住了手腕。他的手還是很涼，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本王說過，
救命之恩，日后必報。銀子只是謝禮，不是了結(jié)。林姑娘，你可知那天伏擊本王的，
不是普通馬賊？”林晚卿愣住了。耶律昭繼續(xù)說：“是大靖的權(quán)臣李嵩派來的人。
他想阻止本王和陛下見面，破壞月氏和大靖的和談。你救了本王，就是壞了他的事，
他不會放過你的?！边@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得林晚卿渾身發(fā)冷。李嵩是大靖的太傅，
權(quán)傾朝野，連皇子都要讓他三分。她一個貧民，怎么斗得過這樣的人？
“那……那我該怎么辦？”林晚卿的聲音有些發(fā)顫。耶律昭松開她的手，
從懷里拿出一塊令牌：“拿著這個，以后要是遇到麻煩，就去驛站找本王的隨從。
有這塊令牌，沒人敢動你?！绷滞砬淇粗钆粕系睦菆D騰，又看了看耶律昭認真的眼神，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該接，可一想到李嵩的手段，
還是顫抖著接過了令牌：“多謝殿下。”“不必謝我?！币烧芽粗?，眼神溫柔了些，
“其實，本王那天沒走，一直在暗處看著你。你給乞討的老人送藥，給受傷的小狼包扎，
林姑娘，你比這雁門的雪還干凈?！绷滞砬涞哪標查g紅了，她趕緊低下頭，抱著藥碗跑了。
跑出驛站的時候，風(fēng)刮在臉上，卻不覺得冷了。她摸了摸懷里的令牌，
又摸了摸那塊狼圖騰玉佩，心跳得比平時快了好多。3 權(quán)臣刁難風(fēng)波起沒過多久，
麻煩就來了。那天林晚卿正在藥攤前給人看病，幾個穿著官服的人突然沖了過來，
一腳踹翻了她的藥箱。草藥撒了一地，被馬蹄踩得稀爛?！澳憔褪橇滞砬洌?/p>
”為首的人是李嵩的管家，臉上帶著倨傲的神色，“我們家大人說，你賣的藥是假藥，
害了人，跟我們走一趟！”林晚卿趕緊站起來：“我沒有賣假藥！我的藥都是自己采的草藥，
怎么會害人？”“有沒有害，去了大人才知道！”管家一揮手，兩個衙役就想抓林晚卿。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住手！”耶律昭騎著馬過來，身后跟著幾個月氏隨從。
他從馬上跳下來，走到林晚卿身邊，冷冷地看著管家：“本王的恩人，你也敢動？
”管家看到耶律昭，臉色瞬間變了，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三王子殿下，
這是我們大靖的家事，您不該插手?！薄凹沂?？”耶律昭冷笑一聲，“林姑娘救了本王，
就是月氏的貴客。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是想跟月氏交惡嗎？”他拿出那塊令牌，
遞給管家看，“這是本王的令牌，你要是敢動林姑娘一根頭發(fā)，本王現(xiàn)在就去面見大靖陛下，
問問他是怎么管教下屬的！”管家看著令牌，手都在抖。他知道李嵩雖然有權(quán)，
可也不敢真的得罪月氏王子，畢竟兩國和談還沒結(jié)束。
他只好訕訕地說：“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殿下恕罪。我們這就走，這就走?！闭f完，
帶著衙役灰溜溜地走了。林晚卿看著耶律昭，眼里滿是感激：“殿下，又多謝你了。
”“說了不必謝我。”耶律昭蹲下來，幫她撿地上的草藥，“李嵩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在這里太危險了。不如跟本王去驛站住，那里有隨從保護你，安全些。”林晚卿猶豫了。
她知道驛站安全，可她一個貧民，住進王子的驛站，難免會被人說閑話。而且，
她總覺得自己和耶律昭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鴻溝——他是王子，她是貧民，
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暗钕拢挥昧??！绷滞砬鋼u了搖頭，“我在這里住了這么久，
有很多熟人，要是遇到麻煩，他們會幫我的。而且，我還要擺攤看病，不能離開。
”耶律昭看著她倔強的樣子，心里有些無奈，卻也有些佩服。他知道林晚卿不想麻煩他，
也不想依賴他。他只好說：“那好吧，你要是遇到任何麻煩，一定要第一時間去找本王。
這是本王的貼身玉佩，你拿著，要是有人敢攔你，你就把玉佩給他們看。
”他把自己脖子上的狼圖騰玉佩摘下來，遞給林晚卿。這玉佩比上次那塊更精致，
上面還刻著細密的花紋，一看就很貴重。林晚卿趕緊推辭：“殿下，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拿著?！币烧寻延衽迦M她手里，“這是本王的心意，你要是不收，
就是不把本王當朋友。”林晚卿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只好收下了玉佩。她把玉佩系在脖子上，
藏在衣服里，冰涼的玉質(zhì)貼著皮膚，讓她心里踏實了不少。
4 月氏急召生別離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半個月。耶律昭經(jīng)常來找林晚卿，
有時是陪她去山上采藥，有時是坐在藥攤前看她給人看病，偶爾還會給她帶些月氏的特產(chǎn)，
比如香甜的葡萄干，柔軟的羊絨毯。林晚卿的心，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相處中，
慢慢向耶律昭靠近。她知道自己不該動心，可每次看到耶律昭溫柔的眼神，
聽到他關(guān)心的話語，她就控制不住自己。這天，耶律昭又來找林晚卿，卻不像平時那樣笑著，
而是臉色凝重。他拉著林晚卿的手，走到老槐樹下，輕聲說：“晚卿，本王要走了。
”林晚卿的心猛地一沉：“走？去哪里？”“月氏出事了。”耶律昭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大哥和二哥為了爭奪王位，打了起來，國內(nèi)亂成一團。父王派人來急召我回去，
主持大局?！绷滞砬溷蹲×耍龥]想到會這么突然。她看著耶律昭，眼里滿是不舍，
卻又不敢說出來。她知道，耶律昭是月氏的王子，家國大事比什么都重要，她不能攔著他。
“那……那你什么時候走？”林晚卿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懊魈煲辉缇妥?。
”耶律昭握著她的手，更緊了些，“晚卿，本王不想走，不想離開你。可是，
我不能看著月氏亂下去，不能看著百姓受苦?！绷滞砬潼c了點頭，強忍著眼淚：“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