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冷。紀飛文站在站臺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右臉頰——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林曉月剛才那個輕吻的溫度,柔軟而短暫,卻在他的心上漾開層層漣漪。
列車進站的轟鳴聲將他從恍惚中驚醒。他機械地走上車廂,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窗映出他略顯茫然的臉,還有窗外飛速后退的城市夜景。那個吻是什么意思?這個問題像單曲循環(huán)般在他腦海中反復播放。是禮貌性的晚安吻?還是……別的什么?
紀飛文靠在車窗上,感受著玻璃的涼意透過額角,卻絲毫無法冷卻內(nèi)心的躁動。他掏出手機,指尖在通訊錄里林曉月的名字上方懸停。想發(fā)點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最終他只是鎖上屏幕,將發(fā)燙的手機塞回口袋。
走出地鐵站,夜風帶著初夏的微涼拂過面頰。紀飛文放慢腳步,故意繞了遠路。他需要時間整理思緒,更需要讓砰砰直跳的心臟平靜下來。
回到家中,他徑直走進浴室。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卻仍然能感覺到那個吻的觸感,像一枚無形的印記。閉上眼睛,林曉月踮起腳尖的畫面就在黑暗中清晰浮現(xiàn)——她微微泛紅的臉頰,閃爍的眼神,還有轉(zhuǎn)身跑開時揚起的裙擺。
這一夜,紀飛文失眠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時而拿起手機查看,時而望著天花板發(fā)呆。那個旋轉(zhuǎn)木馬鑰匙扣被他放在床頭,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拿起它,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卻讓他想起林曉月手指的溫度。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迷迷糊糊睡去,夢中全是旋轉(zhuǎn)的木馬和那個淺藍色的身影。
周一的校園總是格外喧鬧。紀飛文頂著淡淡的黑眼圈走進校門,目光不自覺地開始在人群中搜尋。他的心在期待著什么,又在害怕著什么。
就在教學樓拐角處,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林曉月正和幾個女生走在一起,陽光灑在她微微卷曲的發(fā)梢,泛起柔和的光暈。她笑著和同伴說話,側(cè)臉的弧度美好得讓紀飛文移不開眼。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注視,林曉月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的表情都有一絲慌亂。紀飛文看見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然后她迅速轉(zhuǎn)回頭去,加快了腳步。
那一整天,他們就像在兩個平行的時空里穿梭。語文課上,紀飛文坐在教室后排,看著林曉月挺直的背影;食堂里,他遠遠看見她坐在窗邊的位置,陽光將她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柔和;走廊上幾次擦肩而過,兩人都默契地別開視線,卻又在錯身后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
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態(tài)讓紀飛文心煩意亂。他第四次掏出手機查看,聊天界面仍然停留在上周五的對話。這種沉默比以往的針鋒相對更讓人難熬。
下午的體育課,男生和女生分開活動。紀飛飛文心不在焉地打著籃球,目光卻總往操場另一端飄。林曉月正在和女生們打羽毛球,跳躍的身影像一只靈動的蝴蝶。
“看什么呢?”好友陳浩突然勾住他的脖子,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哦——在看林曉月?。俊?/p>
紀飛文猛地收回視線,假裝專心運球:“沒有,隨便看看。”
陳浩嘿嘿一笑:“得了吧,全班都看出來你倆不對勁。上周五一起逃課,今天又這么眉來眼去的……”
“誰眉來眼去了?”紀飛文板起臉,耳根卻不爭氣地發(fā)熱。
““還不承認?”陳浩壓低聲音,“說實話,你倆是不是……”
話沒說完,一個羽毛球突然越過隔離網(wǎng),精準地砸在陳浩頭上。不遠處,林曉月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對不起啊,手滑了?!?/p>
紀飛文看著陳浩齜牙咧嘴的樣子,差點笑出聲。當他再次望向林曉月時,發(fā)現(xiàn)她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很快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打球。那一刻,紀飛文確定她是故意的。
下課鈴響,同學們?nèi)齼蓛傻赝刈摺<o飛文故意放慢腳步,看著林曉月和閨蜜走在前面。就在樓梯拐角,林曉月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與他相遇的瞬間又迅速轉(zhuǎn)開,但她身邊的閨蜜卻對紀飛文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種微妙的氛圍一直持續(xù)到放學。紀飛文收拾書包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的心猛地一跳,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卻是流量套餐的提醒短信。他失望地嘆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
走出教學樓,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腦子里全是林曉月今天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這次,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林曉月。
他幾乎是顫抖著點開消息:“周末有空嗎?圖書館有個展,聽說不錯。”
簡單的一句話,紀飛文卻反復讀了三四遍。他靠在路邊的梧桐樹上,仔細斟酌著每個字的回復。太熱情會不會顯得輕???太冷淡會不會讓她誤會?
最終他回復:“好啊,什么時候?”發(fā)送成功后,他又加上一句:“聽說圖書館新開了咖啡區(qū),可以去嘗嘗?!?/p>
這次林曉月回復得很快:“周六上午十點?咖啡我請客,算是賠罪?!?/p>
“賠什么罪?”紀飛文疑惑地問。
“今天體育課,我不小心用球砸了你朋友?!焙竺娓藗€偷笑的表情。
紀飛文忍不住笑起來:“那他可真是因禍得福了?!卑l(fā)送完這句話,他立刻后悔了。這是不是太明顯了?
他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直到看見“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
“那就這么說定了。周六見。”后面跟了個旋轉(zhuǎn)木馬的表情。
紀飛文看著那個表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仿佛能透過屏幕,看見林曉月發(fā)出這條消息時臉上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夕陽將天空染成暖橙色,路邊的梧桐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依然在校園里保持著那種微妙的距離,但手機上的聊天卻漸漸頻繁起來。從作業(yè)問題到喜歡的音樂,從食堂的菜品到圖書館的新書,話題越來越多,回復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紀飛文發(fā)現(xiàn),隔著屏幕,林曉月比現(xiàn)實中活潑許多。她會發(fā)各種可愛的表情包,會吐槽老師的口音,會分享窗臺上新開的花。而他也漸漸放松下來,不再字斟句酌,而是自然地分享著自己的生活。
但每當面對面時,那種微妙的尷尬仍然存在。他們會在走廊上相視一笑然后迅速別開視線,會在課堂上偷偷看對方被發(fā)現(xiàn)后假裝認真聽講,會在食堂選擇相隔不遠的座位卻誰也不先開口說話。
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態(tài)既甜蜜又折磨人。紀飛文每晚都會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然后盯著林曉月的頭像發(fā)呆。那個旋轉(zhuǎn)木馬的頭像,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換的。
周五晚上,紀飛文躺在床上,無數(shù)次點開和林曉月的聊天界面。他們的對話停留在互道晚安,但他卻毫無睡意。
明天就要見面了。不是在游樂園那種充滿回憶的場所,也不是在校園里那種公開的環(huán)境,而是在圖書館——一個安靜而私密的空間。
他會說什么?她會說什么?那個晚安吻還會被提起嗎?無數(shù)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的心跳無法平靜。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亮了起來。林曉月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紀飛文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接聽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林曉月輕柔的聲音:“你睡了嗎?”
“還沒?!奔o飛文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月色,“怎么了?”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紀飛文能聽見電話那頭輕微的呼吸聲,仿佛林曉月也在斟酌措辭。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明天的時間,”她終于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十點會不會太早?如果你想要晚一點……”
“十點很好,”紀飛文急忙打斷,“我習慣早起?!?/p>
“那就好?!绷謺栽螺p聲說,然后又補充道,“圖書館最近人不多,應該會很安靜?!?/p>
“嗯,挺好的。”
對話忽然陷入尷尬的沉默。紀飛文握著手機,手心微微出汗。他想問那個吻,想問這幾天的若即若離,想問這一切到底意味著什么。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你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绷至謺栽碌穆曇衾锼坪跤幸唤z失望,但又很快掩飾起來,“晚安,紀飛文。”
“晚安?!?/p>
掛斷電話后,紀飛文懊惱地揉了揉頭發(fā)。明明有那么多話想說,為什么最后卻只剩下干巴巴的道別?
他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林曉月發(fā)來的消息:“其實我剛才是想問你,周日的游樂園之約還算數(shù)嗎?”
紀飛文的睡意瞬間全無。他坐起身,認真地回復道:“當然算數(shù)。每周末都算數(shù)?!?/p>
這次,林曉月回復了一個笑臉表情:“那說好了。晚安,這次真的睡了。”
紀飛文看著那條消息,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將手機貼在胸前,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
這一夜,他夢見了旋轉(zhuǎn)的木馬,和木馬上笑靨如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