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瑤在獄中見到沈硯時，手里攥著片干枯的艾草。她瘦了很多，眼底的怨恨淡了些，多了絲平靜?！吧虼蟾?，我知道你會來?！?她的聲音很輕，“我娘當年給我講過沈家的事，說有個表哥，要是還活著，一定會來找我們?！?/p>
“我來了。” 沈硯遞過那半塊從舊衣服里找到的銅鏡碎片，“這是你娘的，還有那面真銅鏡，我會好好保管。”
顧月瑤的眼淚掉在碎片上：“我本來不想殺他的，可他太狠了。他說我娘是‘病死’的，可我在他書房里看到了日記，上面寫著他殺了我娘，因為我娘發(fā)現(xiàn)了他殺你父母的秘密?！?她頓了頓，“我還看到他和顧文舟的計劃，他們想把假幣運到外地，用真銅鏡換一批軍火，再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身上?！?/p>
沈硯的心沉了下去：“你為什么不早點說？”
“我怕?！?顧月瑤的肩膀顫抖，“他是我爺爺，我以為他會念點親情。直到那天晚上，我聽到他和老陳說，等滿月交割后，就把我送到外地的窯子里，永絕后患?！?/p>
另一邊，顧文舟在鐵證面前，終于交代了所有。他不僅參與了假幣制造，還幫顧墨琛聯(lián)系了軍火商，約定在滿月夜用真銅鏡交易?！拔乙彩潜凰频??！?顧文舟的頭垂在胸前，“他抓住了我堵伯欠高利貸的把柄，說要是不幫他，就打斷我的腿。”
假幣產(chǎn)業(yè)鏈很快被搗毀，軍火商也在交易現(xiàn)場被抓獲。老陳因包庇罪被判了五年，顧文舟因參與假幣制造、包庇故意殺人罪被判了十五年，顧月瑤因故意殺人罪被判了十年 —— 考慮到她是受害者家屬，且有自首情節(jié)，法院從輕判決。
沈硯去監(jiān)獄看顧月瑤時，給她帶了本新的《本草綱目》?！暗饶愠鰜?，我?guī)闳ヒ娢腋改负湍隳锏哪??！?他說，“后山的艾草坡，我會種上玉蘭花，就像當年你娘喜歡的那樣?！?/p>
顧月瑤點點頭，眼里有了光：“沈大哥，謝謝你。要是有機會，我想跟著你學古董鑒定，就像你父親那樣，做個干凈的人?！?/p>
離開監(jiān)獄時，陽光正好。沈硯掏出銅尺，在陽光下輕輕擦拭，尺身上的劃痕仿佛都亮了起來。他想起第一次來鏡瓶堂的那個雨夜，想起閣樓里的桐油味，想起座鐘的滴答聲，那些恐懼、疑惑、憤怒，最終都化作了平靜。
鏡瓶堂最終被捐給了當?shù)氐奈奈锞?，作為徽州古宅的標本保護起來。沈硯偶爾會回去看看，站在天井中央，看著陽光從 “四水歸堂” 的屋角淌下來，在青石板上聚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浮著瓦檐的倒影，像一面面小小的鏡子，映著藍天，映著白云，映著那些終于塵埃落定的過往。
有一次，他在祖堂的條案上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是老陳留下的，字跡歪歪扭扭：“沈先生，當年我對不起你父母，也對不起月瑤小姐。鏡瓶堂的鐘，我修好了，以后每個滿月夜，它都會準時敲響，就當是我給你們的賠罪?！?/p>
沈硯抬頭看向座鐘，指針正好指向亥時。“咚 ——” 鐘聲響起，清脆而嘹亮，在空曠的祖堂里回蕩，像在訴說著一個終于結(jié)束的故事，也像在迎接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握緊手中的銅尺，轉(zhuǎn)身走出鏡瓶堂。門外，陽光正好，風里帶著艾草和玉蘭花的清香。那些過往的陰霾，終于在這一刻，被徹底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