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臉，露出了一個比黃連還苦的笑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媽，為了十萬塊…不行也得行??！栓Q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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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九分。
我像個等待行刑的囚犯，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昨晚在“十萬塊”的興奮和“酒會地獄”的恐懼中反復(fù)橫跳，幾乎沒睡），穿著我那件洗得發(fā)白、領(lǐng)口還有點松垮的舊睡衣，呆滯地站在客廳中央。
門鈴準(zhǔn)時響起。
“叮咚——”
我一個激靈，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沖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黑色套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面無表情的年輕男人，手里拎著幾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大紙袋。他身后還停著一輛锃光瓦亮的黑色轎車，低調(diào)奢華，一看就知道跟我這破小區(qū)格格不入。
“沈先生？”男人開口，聲音平板無波，“林總吩咐送來的。”他把那幾個沉甸甸的紙袋遞給我，眼神飛快地在我那身睡衣和雞窩頭上掃過，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早已見怪不怪?！罢埍M快更換。林總的車八點十五分在樓下等?！?/p>
說完，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就走，動作干凈利落得像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我抱著那幾個散發(fā)著嶄新布料和金錢味道的紙袋，傻愣愣地關(guān)上門。紙袋上的LOGO我不認識，但感覺每一個字母都在朝我喊：我很貴！
打開一看。
嚯！全套行頭！
從里到外，從上到下！
純白的絲光棉襯衫，摸著像云朵。深灰色的西裝，料子挺括得能站起來。領(lǐng)帶是深藍色的，帶著細小的暗紋。還有配套的皮帶、襪子、皮鞋……甚至還有一小瓶包裝精致的古龍水！
我像個土包子一樣，小心翼翼地摸著那光滑的西裝面料，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得多少錢？夠我買多少桶泡面？多少張顯卡？
“還有十五分鐘?！?/p>
林真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嚇得我差點把紙袋扔出去。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客房門口。依舊是那身一絲不茍的打扮，深色西裝套裙，長發(fā)挽起，妝容精致，整個人像剛走下雜志封面。她手里端著一個白色的骨瓷杯，里面大概是咖啡，裊裊地冒著熱氣。她低頭看了眼手腕上那塊我同樣不認識但肯定很貴的表，語氣平淡地提醒。
“啊！馬上！馬上！”我如夢初醒，抱著那堆“高級裝備”，火燒屁股似的沖進自己那間堪比戰(zhàn)場的臥室。
換衣服的過程，堪比一場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
襯衫扣子扣得我手指發(fā)麻，那領(lǐng)帶更是跟我有仇似的，怎么系都像紅領(lǐng)巾！西裝褲的腰圍…嗯，居然剛剛好？她怎么知道我腰圍的？細思極恐！皮鞋锃亮，硬邦邦的，踩在地上發(fā)出“咔噠”聲，感覺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我手忙腳亂、滿頭大汗地把自己塞進這身“金縷玉衣”里，對著我那塊布滿灰塵的破鏡子勉強照了照。
鏡子里的人…陌生得讓我想報警。
頭發(fā)還是亂糟糟的，胡子雖然用我那把鈍得要命的剃須刀刮了，但下巴上還留著幾道可疑的小血口。昂貴的西裝套在我這常年佝僂著背敲代碼的身板上，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雖然尺寸確實合適。眼神里充滿了惶恐、不安和一種“我是誰我在哪”的迷茫。
“時間到?！?/p>
林真的聲音如同催命符，在客廳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奔赴刑場的悲壯，推開了臥室門。
林真已經(jīng)站在玄關(guān)處，手里拿著她那個精致的手包?？吹轿页鰜恚哪抗庠谖疑砩贤Ａ袅藥酌?。
那眼神…怎么說呢？沒有驚艷，沒有嫌棄，更像是在評估一件剛剛完成初步加工的…產(chǎn)品？她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視線落在我那怎么也捋不平的頭發(fā)和沒系好的領(lǐng)帶結(jié)上。
她沒說話，只是放下咖啡杯，徑直朝我走過來。
距離陡然拉近！那股清冽好聞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我嚇得渾身僵硬，大氣不敢出，下意識地就想后退。
“別動?！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抬起手，手指冰涼而靈活，直接探向我的脖子。我屏住呼吸，感覺她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我的喉結(jié)，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她利落地解開我那系得歪歪扭扭的“紅領(lǐng)巾”，手指翻飛，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幾秒鐘，一個漂亮工整的溫莎結(jié)就出現(xiàn)在我領(lǐng)口。
接著，她又從手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不知道是發(fā)蠟還是定型噴霧的東西，擠了一點在指尖，然后…直接上手，按在了我那桀驁不馴的頭發(fā)上！
她的手指在我頭發(fā)上快速而有力地抓了幾下，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她擺弄著，頭皮傳來輕微的拉扯感，鼻尖全是她身上那股冷香混合著定型產(chǎn)品的味道，腦子一片空白。
“好了?！?/p>
她退后一步，再次審視了一下，似乎覺得勉強能看了。然后，她拿起玄關(guān)柜子上那瓶古龍水，對著空氣“呲”地噴了一下，示意我站過去。
我像個聽話的機器人，僵硬地挪過去，讓那陣帶著點柑橘和木質(zhì)的清冷香氣籠罩全身。
“走吧?！彼D(zhuǎn)身，拉開了大門。
樓下，那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轎車果然已經(jīng)安靜地等著。剛才那個送衣服的男人（大概是司機兼助理？）恭敬地拉開了后座車門。
我手腳僵硬地跟著林真坐進去。車內(nèi)空間寬敞，真皮座椅舒適得不像話，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氛，安靜得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
車子平穩(wěn)啟動，駛離了我那破舊的老小區(qū)。窗外的景象飛速后退，從熟悉的煙火氣，漸漸變成越來越陌生的高樓大廈，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我正襟危坐，像個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偷瞄了一眼旁邊的林真。
她微微側(cè)著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側(cè)臉的線條在車窗透進來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冷硬。長長的睫毛低垂著，遮住了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從我這個角度，能看到她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沒什么血色的唇。
真好看啊…我腦子里不合時宜地蹦出這個念頭。隨即又被巨大的緊張感淹沒。等會兒到了酒會，我該怎么辦？說啥？笑？怎么笑？露幾顆牙？會不會被人當(dāng)成傻子？
“到了。”
司機的聲音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
車子停在一棟金碧輝煌、高聳入云的酒店門口。穿著筆挺制服的門童小跑著過來，恭敬地拉開車門。
林真率先下車，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模仿著她的樣子，試圖挺直我這被代碼壓彎的脊梁，跟著鉆了出去。
腳踩在光潔得能當(dāng)鏡子照的大理石地面上，我差點一個趔趄。穩(wěn)住身形，抬頭望去。
巨大的旋轉(zhuǎn)玻璃門，璀璨奪目的水晶吊燈，衣著光鮮、低聲談笑的人群，空氣里飄蕩著香檳、香水和高檔雪茄混合的復(fù)雜氣味……一切都透著一種紙醉金迷、遙不可及的氣息。
我感覺自己像一滴誤入油鍋的水，格格不入，隨時可能“滋啦”一聲炸開。
林真很自然地微微抬起手臂。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讓我…挽著她？
看著周圍那些成雙成對、姿態(tài)親密的男男女女，我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極其僵硬地、只用指尖輕輕搭在了她的小臂上。觸手冰涼，隔著薄薄的西裝料子，能感覺到她手臂肌肉的緊實線條。
她似乎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但沒說什么，抬步就向那旋轉(zhuǎn)門走去。
我像個被牽線的木偶，亦步亦趨地跟著。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清脆的“噠噠”聲，和我這雙硬底新皮鞋發(fā)出的略顯笨重的“咔噠”聲交織在一起，敲打著我脆弱的神經(jīng)。
走進大廳，璀璨的光線和無數(shù)道或好奇、或?qū)徱?、或帶著玩味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我感覺自己像個突然被扔進聚光燈下的猴子，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臉上努力想擠出林真要求的“微笑”，結(jié)果肌肉僵硬，表情扭曲，估計比哭還難看。
“林總！好久不見！這位是？” 一個穿著騷包酒紅色天鵝絨西裝、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端著酒杯迎了上來，眼神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掃射。
來了！拷問開始了！
我喉嚨發(fā)緊，手心開始冒汗，腦子飛速運轉(zhuǎn)：我是誰？我該說啥？我是她協(xié)議老公？拿錢辦事的？不不不！這不能說！那我是誰？她遠方表弟？助理？司機？
就在我CPU瘋狂運轉(zhuǎn)即將過熱宕機之際，林真那清冷平穩(wěn)的聲音響起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公式化的疏離：
“陳總，幸會。這位是沈默，我的先生。”
嗡——！
我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只剩下“我的先生”那四個字在無限循環(huán)播放！像平地驚雷，炸得我外焦里嫩！
她…她就這么直接說了？！這么坦蕩？！這么理直氣壯？！雖然合約里寫了名義婚姻…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我的老天鵝?。?/p>
那位陳總顯然也愣住了，端著酒杯的手都僵在半空，臉上那八面玲瓏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神在我身上又掃了幾個來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濃濃的八卦之火！
“哦…哦！原來是沈先生！失敬失敬！” 陳總不愧是老江湖，迅速調(diào)整表情，笑容重新堆上臉，朝我伸出手，“鄙人陳鋒，做點小生意。沈先生在哪里高就?。俊?/p>
高就？高就？！
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又看看自己因為緊張而汗?jié)竦氖中?，下意識地想往昂貴的新西裝上蹭蹭，又覺得不妥，硬著頭皮握了上去，感覺像握著一塊溫?zé)岬挠袷?/p>
“呃…我…我搞IT的…寫代碼的…程序員…” 我結(jié)結(jié)巴巴，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恨不得把“我是個碼農(nóng)”刻在腦門上。
“哦！高科技人才！厲害厲害！” 陳總打著哈哈，眼神里的探究和…那點不易察覺的輕視更濃了。他轉(zhuǎn)向林真，笑容更加熱絡(luò)：“林總真是好福氣?。∩蛳壬豢淳褪乔嗄瓴趴?！難怪藏得這么深，今天才舍得帶出來讓我們開開眼！”
林真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旁邊侍者托盤里的一杯香檳，微微抿了一口，淡聲道：“陳總過獎了。默默不太喜歡應(yīng)酬。”
她叫我“默默”？！
我渾身一激靈，感覺像被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這稱呼…從她那張沒什么溫度的嘴里說出來，帶著一種極其詭異的親昵感。我臉上那點強擠出來的笑容徹底僵住，變成了一個滑稽的表情包。
接下來，我就徹底淪為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微笑機器和點頭娃娃。
林真像一艘裝備精良的巡洋艦，在這片名為“上流社會”的海域里游刃有余地航行。而我，就是艦首那個沒什么用、純屬裝飾的吉祥物。
她帶著我，走向一個又一個光鮮亮麗的人群。那些人，名字后面都帶著各種嚇人的頭銜：某集團的張董、風(fēng)投基金的李總、新銳科技的趙總…
每一次，她都平靜地介紹：“這位是我先生，沈默?！?/p>
然后，我就收獲一堆或驚訝、或探究、或帶著玩味、甚至有些明顯藏著不屑的目光洗禮，以及一堆言不由衷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林總好福氣”之類的場面話。
而我，只需要按照林真之前的指示：保持安靜，必要時微笑。
微笑，微笑，再微笑。我感覺我的臉部肌肉已經(jīng)徹底抽筋了。點頭，點頭，再點頭。脖子都快斷了。
他們談?wù)摰脑掝}，更是讓我如墜云霧：
“最近那輪融資估值有點虛高了…”
“東南亞那塊地皮政策風(fēng)險還是太大…”
“王老那邊最近對新能源賽道很感興趣啊…”
每一個字我都認識，連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了。什么估值、風(fēng)投、賽道…對我來說，還不如討論一下《艾爾登法環(huán)》新DLC的BOSS怎么打來得實在。
我像個局外人，像個誤入外星人會議的原始人，只能傻乎乎地站在林真旁邊，努力維持著那副“我是誰我在哪但我不能慌”的假象。手里那杯侍者塞給我的香檳，我一口都不敢喝，生怕喝多了出洋相，只是像個護身符一樣緊緊攥著，冰涼的杯壁都讓我手心捂熱了。
偶爾有人“好心”地試圖把我拉進話題。
“沈先生對最近的AI大模型熱潮怎么看？聽說你們IT界很關(guān)注?。俊?/p>
我：“呃…??？模型？哦哦！對！是挺熱的！訓(xùn)練起來…挺費顯卡的！嘿嘿…”（內(nèi)心OS：我的3060Ti跑個本地小模型都費勁！你們說的那是什么神仙玩意兒？）
對方：“……”（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沈先生平時有什么愛好？高爾夫？馬術(shù)？還是收藏？”
我：“愛好？打游戲算嗎？《英雄聯(lián)盟》郊區(qū)鉆石！還有…呃…研究泡面的N種吃法？”（內(nèi)心OS：高爾夫？那是有錢人拿錢砸草皮的運動！馬術(shù)？我只在游戲里騎過！收藏？我收藏了一抽屜的SSR老婆手辦！這能說嗎？）
對方：“……”（笑容開始僵硬）
幾次下來，連林真似乎都察覺到了我的窘迫和話題終結(jié)者的強大威力。當(dāng)又一位珠光寶氣的夫人帶著好奇的目光看向我時，林真不著痕跡地微微側(cè)身，擋在了我前面一點點，巧妙地接過了話頭，開始談?wù)撘粋€什么慈善拍賣會的事情。
我偷偷松了口氣，感覺后背的襯衫都濕透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十萬塊，真特么不好賺??！簡直是精神折磨費！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站成一座雕塑、臉上的假笑快要焊死在臉上時，林真終于結(jié)束了和一位重要人物的寒暄。她微微側(cè)過頭，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
“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走?！?/p>
“好…好的！”我如蒙大赦，小雞啄米般點頭。心里樂開了花：終于可以暫時脫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名利場了！哪怕只有幾分鐘！
林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帶著點不放心？但還是轉(zhuǎn)身，步履從容地穿過人群，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一走，我感覺周圍無形的壓力瞬間減輕了大半。長長地吁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揉了揉笑僵的臉頰。端著那杯快被我焐熱的香檳，下意識地想找個不起眼的角落縮一縮。
剛挪動腳步，一個帶著點戲謔笑意的男聲就在旁邊響起：
“喲，這不是我們林大總裁的…‘先生’嗎？”
我循聲望去。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穿著銀灰色的修身西裝，頭發(fā)打理得時尚有型，長相算得上英俊，但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此刻正毫不掩飾地閃爍著輕蔑和嘲諷的光芒。他手里端著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慢悠悠地晃著，身邊還跟著兩個同樣衣著光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伴。
他幾步走到我面前，眼神像打量一件廉價商品一樣，把我從頭掃到腳，嘴角勾起一個惡劣的弧度。
“沈…默，是吧？”他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搞IT的？程序員？呵…” 他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充滿不屑的輕笑，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林真這眼光…嘖嘖，”他搖了搖頭，語氣夸張，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聽八卦的人聽見，“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放著那么多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不要，選了個…嗯？”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穿著借來的衣服，連杯酒都不敢喝的…碼農(nóng)？”
他身邊那兩個同伴配合地發(fā)出幾聲低低的嗤笑。
我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火辣辣的！一股怒氣混合著難堪猛地從心底竄起！拳頭在身側(cè)悄悄握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操！這孫子誰?。?！
“怎么？不服氣？”那男人捕捉到我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意，反而更來勁了，往前逼近一步，帶著酒氣的呼吸幾乎噴到我臉上，聲音壓低，卻更加刺耳，“小子，別以為攀上了林真就一步登天了。知道我是誰嗎？林真沒跟你提過？我，周銳，銳鋒資本的！我跟林真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網(wǎng)吧啃泡面呢！”
他輕蔑地上下掃視著我這身昂貴的行頭：“這身皮，穿著還合身嗎？知道這頓飯局夠你敲多少年代碼嗎？知道什么叫圈子嗎？像你這種…”他嗤笑一聲，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意思再明顯不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土鱉也想擠進鳳凰窩？
周圍的目光更加集中了，帶著看好戲的興奮。我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所有的難堪、自卑、格格不入都被無限放大。
熱血直沖腦門！一股強烈的沖動讓我想把手里的香檳直接潑到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或者一拳砸碎他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但僅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我。
合約！違約金！一百萬！
我死死咬著后槽牙，口腔里彌漫開一股鐵銹味。握緊的拳頭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臉上那點強撐的假笑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僵硬和屈辱的蒼白。
“周銳?！?/p>
一個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寒流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插了進來。
這聲音并不大，卻像帶著某種魔力，瞬間壓下了周圍所有的竊竊私語和看好戲的氛圍。周銳臉上那惡劣的笑容也猛地一僵。
我猛地扭頭。
林真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就站在幾步之外。她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冷厲，那雙深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淬了寒冰，銳利地釘在周銳身上。她周身散發(fā)出的低氣壓，讓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驟降了幾度。
她甚至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到我和周銳之間，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tài)，將我擋在了她身后。她穿著高跟鞋，身高幾乎與周銳持平，但那份迫人的氣勢，卻完全碾壓了對方。
“管好你的嘴?！绷终娴穆曇舨桓?，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我的先生，輪不到你來評價?！?/p>
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冰冷地掃過周銳那張瞬間變得難看的俊臉，以及他身邊那兩個噤若寒蟬的同伴，最后落回周銳臉上，唇角勾起一個極其冰冷的弧度：
“還有，銳鋒資本？呵。如果我沒記錯，貴公司最近在談的那個北城項目，主要資方，是我林氏集團控股的子公司?！彼ｎD了一下，欣賞著周銳驟然變得煞白的臉色，才慢條斯理地補充道，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對方心口：
“看來，周少對合作方的尊重，需要重新學(xué)習(xí)一下了。不如，回去問問令尊？”
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剛才還帶著輕蔑和看好戲的眼神，瞬間變成了驚愕、忌憚，甚至有些幸災(zāi)樂禍。
周銳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精彩得如同調(diào)色盤。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在林真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注視下，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他捏著酒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簡直要噴火），又忌憚地看了看林真，最終，在周圍無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下，極其狼狽地、幾乎是倉皇地，帶著他那兩個同樣灰溜溜的同伴，轉(zhuǎn)身擠出了人群。
一場鬧劇，以林真絕對的碾壓姿態(tài)，瞬間終結(jié)。
林真這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看向還僵在原地的我。
她的眼神依舊很冷，但似乎比剛才看向周銳時緩和了一絲絲。她的目光在我緊握的拳頭和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走了?！彼龥]多說什么，只丟下兩個字，語氣恢復(fù)了平時的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
她甚至沒等我反應(yīng)，便徑直轉(zhuǎn)身，朝著會場出口的方向走去。脊背挺得筆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穩(wěn)定而清晰的“噠、噠”聲，仿佛剛才那場風(fēng)波從未發(fā)生。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腦子里一片混亂。屈辱、憤怒、后怕、還有一絲…被保護的茫然？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直到林真快走到門口，我才猛地回過神，趕緊邁開還有些發(fā)軟的腿，像個小跟班一樣，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走出那金碧輝煌、令人窒息的大廳，重新坐進那輛安靜的車?yán)铩＼嚧案艚^了外面的喧囂和窺探。
我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渾身乏力。昂貴的西裝束縛著我，領(lǐng)帶勒得我有點喘不過氣。剛才周銳那些惡毒的嘲諷還在耳邊嗡嗡作響，但更清晰的是林真那句冰冷的“我的先生，輪不到你來評價”，和她擋在我身前時那絕對強大的氣場。
她…是在維護我？因為合約？還是…別的？
我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林真。
她正閉著眼睛，頭微微后仰靠著椅背，精致的側(cè)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那股清冷的香氣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更加清晰。
她沒說話。我也沒敢開口。
車廂里一片沉默。只有車子平穩(wěn)行駛的細微噪音。
過了好一會兒，林真才睜開眼，沒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吩咐前座的助理：“Jason，回公司?！?/p>
“是，林總?！敝響?yīng)道。
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
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再次停在我那破舊的老小區(qū)樓下。我解開安全帶，手指還有點抖。看著旁邊依舊閉目養(yǎng)神的林真，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地、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那個…剛才…謝謝林總?！?/p>
林真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看向我，沒什么情緒。她沒回應(yīng)我的道謝，只是看著我，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沈默。”
“??？在！”我下意識地挺直腰板。
“下次，”她紅唇輕啟，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我耳朵里，“再遇到這種垃圾，直接告訴我?！?/p>
她頓了頓，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確認什么，然后才移開，重新閉上眼，靠回椅背。
“我的合伙人，不需要忍氣吞聲?！?/p>
合伙人？
我愣住了。不是“名義丈夫”，也不是“男伴”，是…合伙人？
這三個字，像一顆小石子，輕輕投進我剛剛經(jīng)歷驚濤駭浪的心湖，漾開了一圈圈復(fù)雜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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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風(fēng)波像一場高燒，來得猛，去得也快。燒退了，日子還得過。我和林真之間，似乎也微妙地“退燒”了。沒有溫情脈脈，也沒再劍拔弩張，而是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的、高度契約化的日常同居狀態(tài)。